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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25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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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送她的是异邦香水,装在玻璃瓶中。但是因为搬运的人不留心,破碎掉了。

留下片刻香气,给她一个迷醉,转瞬即逝。

盛颜一直记得,尚训立皇后的这一夜,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殿宇内,无法安睡,不知不觉,在摇曳的烛光里,整整走了一夜。

所有的地久天长,好像都是不可靠的。

唯有她母亲的话,在她耳边始终响起。

阿颜,好好地活下去。

桃花一簇开无主(上)

天气渐渐地热起来了,夏天已经到来,即使朝晴宫有那么多的花木浓荫,暑气还是逼了进来。

午后蝉鸣声声,让人只觉恹恹欲睡。尚训敬业地在看那些黄绫折子,盛颜陪他坐着,在一边闲极无聊。

尚训转头看见她奄奄欲睡的样子,觉得有趣,转头看见用来降暑的冰上面雕了琼楼仙山,当中有两个人,一是寿星南极仙翁,一是女寿星麻姑。他便把寿星和麻姑掰下来,放在她面前,笑道:“这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我。”

盛颜“扑”一声笑了出来,说:“怎么皇上成了个白胡子老头?”

尚训煞有其事地说:“对啊,等我老得胡子这么长的时候,你还是这么漂亮,永远都和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

盛颜低头微笑,把那两个冰雕的小人挪开一点,说:“小心化开了濡湿折子。”

尚训把冰人丢到下面的冰水中去,双手湿漉冰凉,干脆将自己的手往她的脸颊上一捂,盛颜被他突然一冰,惊得跳起来,抓起碎冰作势砸他,尚训早把冰水中半浮沉的那些冰屑捞起来,两个人打起冰仗来,廊下一片湿漉漉,不知是冰还是水,搅在一起乱七八糟。

正闹成一团,尚训身边的景泰跑进庭来,不幸被殃及池鱼,冰冰凉凉一块滑进他的衣领,吓得他失声大叫。

雕菰忙过去帮他抖出来,却发现他后背已经湿了一块。幸好天气正热,景泰倒也不觉得难受,只说:“今日中秋,永颐宫宴席已经准备好了,请皇上降临。”

盛颜“啊”了一声,转头发现尚训的衣服早就被冰濡湿了,不由微微皱眉:“赶紧换了衣服吧?”

尚训看着她的样子开玩笑说:“就这样出去有什么大不了?反正一会儿就干了。”

“这怎么可以,哪有皇上的衣服上有水渍的?”她亲自帮他解衣带,尚训看着她额上微微的细汗,抬手帮她擦去,转头看着外面。

盛夏阳光炙热,即使这殿内放置了七八块大冰也没有用,远远的蝉声此起彼伏,天空蓝得刺眼,暑热深深逼进大殿内。

“都已经是中秋节了,还这么热,到什么时候才能凉快起来呢?”

盛颜说:“等到凉起来的时候,你又会惋惜流年暗转了。”

“是啊,要是这个人世永远都停留在春天,那该多好。”

盛颜不觉哑然失笑,再也不理他的孩子脾气了。

历朝帝王都是春祭日,秋祭月,本朝也不例外。

中秋月圆之夜,宫中赐宴,满朝文武与皇亲国戚齐集永颐宫,后宫的太后、德妃与众妃子则是在皇后宫中。

待到夜深,尚训命后局的人提灯送众大臣以及命妇回去,暗夜中只见几排灯笼依次排列,缓缓出了宫门,向皇城四散而去。剩下后妃与众王爷宗室,则随皇帝到奉先殿祭祀先祖。

后妃先行,在奉先殿的帘内祭拜,而其他人在外面与尚训一起拜祭列祖列宗。

深夜中,数百盏灯笼光芒辉煌,照得奉先殿上下内外明亮通彻,连隔绝内外的厚密锦帘都在灯下变得稀薄,灯光将内殿人影淡淡照在帘子上。

尚训在念祭文,盛颜跪在帘内,听不大懂他在说什么,她转头看自己的身边,忽然觉得喉口一滞,几乎呼吸不出来。

与她一帘之隔的人,印在帘上的侧面,是她无比熟悉的那一张。

瑞王尚诫。

是的,尚训和君皇后在最前面,而尚诫和她在之后,所以,他们现在在一起。中间隔断他们的,不过就是一层锦帘。

她仿佛可以听见那边尚诫的呼吸,她低着头,听自己的心跳,慢慢慢慢地渐渐沉重起来。

眼角的余光看见帘子微微一动,然后,一只手缓缓伸过来,指尖触到了她的裙角,那双手十指匀长,指甲修得平整干净,她知道是谁的。

他的手在她的裙裾上停下,良久,用指尖轻轻抚过。她的眼睛一片模糊,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恍惚中好像看见前面皇后微微一动,她咬住下唇,轻轻将自己的裙角从他的指下抽走,却不料他手掌一翻,将她的手准确无比地握在自己的手里。

三月间桃花的香气,暗暗袭来。

两个人,全都安静沉默,隔着一道厚密却透光的帘子,他们之间的空气凝固般悄无声息。尚训的声音在奉先殿内隐隐回荡,如同远在千万里之外。

盛颜抬头看高高的花窗间隙,明亮的圆月光华如同水银,无声泄地。一切都是冰冷冰冷的,只有握着自己的手,穿越了春秋,带着三月的温柔气息。

他是她丈夫的兄长,她是他弟弟的妃子,可此时他们十指交缠,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这一阵恍惚,也许有一整个春天那么长,也许只是一刹那,尚训说:“呜呼,望飨。”祭文结束,他们放开了彼此,叩首,轻轻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