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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8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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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垠这一问倒让乐辰犯难了,他没想过回不去的qíng况,怎么可能回不去呢,既然能过来,那么就能回去。

乐辰趴在戚垠背上,沉默了。

太阳又从层云中出来,阳光在山坡上的雪上反she,异常刺眼。

他半眯了眼,脸色因为生病变得cháo红,大呼口气,坚定地说道,“不可能的,我一定能回去。”

戚垠只当他在说疯话,想着让他再滚滚,这次不管他了,看他能回去?要是回不去他就会面对现实,不再发疯了吧。

戚垠又从哨岗前走过,这次士兵脸上带上了惊讶,yù言又止。但戚垠面色严肃,背上背个人也能走得像在检阅排兵走阵,士兵们不敢有何表示,放行让他去到另一边山脊。

戚垠在陡坡上将乐辰放下来,看着他异常肃穆认真地问道,“你从这里滚下去,要是回不去,我们就回城去。”

乐辰望了他一眼,没做任何回答,抽着鼻息,上前狠狠抱了戚垠一把,就要去跳陡坡。

被乐辰主动抱住,戚垠愣了,忘了作出反应,而等他再反应过来,想回抱住乐辰的时候,乐辰已经退开,面色决绝。

戚垠看他那副决然的样子,心里感qíng一时极为复杂。他用脑袋做赌注,乐辰不可能一跳就回去了,但他还是有些不信将信的惶恐,走上前将乐辰身上的大氅给他裹紧,又jiāo代道,“要注意保护头,不要撞伤了。”

乐辰点点头,一时之间感qíng也复杂起来,他又望了望戚垠,这才到陡坡边坐下然后躺倒。

这样看来,戚垠便显得特别高大,乐辰眼里露出丝不舍,然后闭上眼,脚用力一蹬,身体就开始往下面滚去。

陡坡上一层残雪,渐渐地沾了满身,身体非常冷,但是,已经顾不得那种冷,耳中一阵轰鸣,头脑开始眩晕,紧紧抱着头,滚动的过程异常久又好像只有一瞬。

乐辰静静地躺在平地上的雪里,眼睛直直望着天空,太阳从云朵里she出耀目的阳光,但是,那阳光却是冷的,冷得他心也寒了。

大地上一片静寂,世界也仿佛静止了,乐辰觉得除了自己的心跳,他什么也感受不到,他什么也不想感受到。

戚垠站在山脊上望着下面,看到乐辰在陡坡上越滚越快,即使雪光刺眼,他也没有眨一下眼睛,一直定定的盯着那个人,他害怕眨一下眼那个人就会消失不见。

看到乐辰滚下斜坡,在平地上停下来,人并没有消失,他的心踏实了,过了片刻,看到乐辰仍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又觉得心慌。

戚垠从斜坡上跑下来,一路用剑减缓速度,加上他轻功卓绝,下那几十丈的陡坡倒也不难。

戚垠到乐辰身边的时候,看到乐辰仰面望着天空,眼中毫无神采,面色悲伤,甚至带上了绝望之色。

戚垠心里一下子也泛起了伤怀绝望,就像那种被敌军包围奋身也突围不出的感觉。

戚垠站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这个人,只好站着,过了很久,看乐辰仍然毫无反应,他便说道,“我们回城,天晚了。”

手臂和膝盖都有擦伤,身体也在滚动过程中被震得发痛,身上沾了雪,有些已经融化,雪水渗透衣服让人异常寒冷。

乐辰却觉得这些痛都敌不过心里的那道伤,他难道真的回不去了吗,他不想在这里,他想回去,想回去。

乐辰渐渐支持不住心中的那股悲伤绝望,开始呜咽起来,眼泪流出来模糊了视线。

视野里好像又看到了妈妈,妈妈在朝他招手,但他伸出手却并不能够到那只温暖的手,也无法触摸到她的人。

“我想回去,我想回去……”乐辰无法抑制心中的难过,嘴里一直念叨着这句。

戚垠握上乐辰伸出的手,将他拉到怀里,chuī出口哨,他的坐骑便跑了过来。

之后几天,乐辰的风寒渐渐好了,但他人的jīng神却更差了,整个人处于恍惚状态,面色木楞,眼中无神采,常常一个人喃喃自语,还会突然就悲伤地流出泪来。

戚垠看他这样,心里难受,但也没有办法。

戚垠并不是善言谈之人,只能放任乐辰自己疗伤,想着他想通了就好了。不过,他并不不放心将乐辰送回军医馆,便一直让他在自己的房里住着,而他自己去了副将的房里住。

这日,天上又下起了大雪,乐辰看着雪花突然来了jīng神,跑到雪里去望着天空发呆。

很快,他身上便被覆上了一层白,但他却毫不疲倦的望着往下掉雪花的天空。

“你们从何处来,又将到何处去?

你们从天上来,你们怎么回到天上去?

雪落到地上了,雪还有变成水的时候,水还有变成云的时候,可我能变成什么呢,我什么也变不了,我只能在这里……”

乐辰喃喃说着,便又伤心地哭起来。

戚垠去了军府议事厅议事,副将明义候在议事厅外,戚垠的院子里只有几个守卫士兵,大家都知道乐辰是个疯子,看他在院子里不动,虽然想将他劝回房去,但大家又互相推诿,最后没有一个人上前劝阻,由得乐辰被雪覆盖成了个雪人。

戚垠回到自己院子,看到乐辰,乐辰已经冻僵想动都动不了了。整个人呼吸微弱,像是临死的样子。

戚垠气得对守卫大声呵骂,让他们军法处置,把乐辰抱进屋中,将他身上的衣服全都脱了将人用被子裹起来,让准备热水,去请太医来救治。

对于乐辰的求死做法,戚垠根本无法理解,只想将这个害人的祸害打得脑子通透为止,但是看到乐辰气息微弱,整个人象块脆弱的玉雕,他又哪里能出手伤害,捧在手心里怜惜还来不及。

乐辰好几次真的就像要断气的样子,太医出了全力,戚垠又去大将军处跪求了救命良药,这才将乐辰一条小命救回来。

乐辰能够说话了,可以下地走路了,戚垠满脸愤恨地将自己的剑摔到他脚下,呵斥道,“你要死,就用有骨气些的法子,学那娘们儿病病恹恹算什么,用剑了断吧!”

乐辰坐在chuáng上满脸震惊。

 

第一卷 孟陬 第九章 回心

第九章回心第九章回心

“你,你让我用剑……了断?”乐辰心中突然一阵空茫,甚至原来的那些浓烈地化不开的绝望悲伤都被排除在大脑之外,他突然什么也想不到,只剩下茫然。

他难道真的要死吗?

戚垠没有给他回答,但是那样冷酷的眼神和淡漠的神qíng却是最明确的答案。

乐辰将目光定在脚前面的那把剑上。

剑柄上面有古朴的纹路,剑身呈厚重的墨黑色,剑锋上隐隐泛着冷光,一看就让人觉得yīn寒恐惧。

这是乐辰第一次见到戚垠随身所佩的长剑开鞘的样子,剑上泛着杀气,黑色的剑身如同要夺人魂魄的带着yīn森的寒光。

乐辰看着那剑,就往后缩了一下脖子。

他咬着唇在chuáng上坐了一会儿,又跳下chuáng去将那剑捡起来。

就像是第一次拿上膛的枪一样,心里都会带上紧张兴奋与恐惧,乐辰手有些抖,双手握到剑柄上将剑拖起来。

戚垠的剑就叫‘墨黑’,古朴沉重,这剑是他的师父前任将军留给他的,原是一把出土的古剑,后来开刃试血,从此便饮血几十年,上面的yīn寒杀气不是一般人能够驾驭,因为已经传了数代将领,此剑已成为天下名剑,说是能驾驭这把剑的人都能当上将军。

乐辰久病初愈,身体瘦了一大圈,jīng神也不好,力气小得可怜,费了全力才将剑拿起来,他抬头去看戚垠,戚垠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全是漠然。

乐辰被戚垠的眼神一惊,身体不自主颤抖了一下,手中的剑突地摔到地上。

当有人关心有人爱护的时候,人总不免变得软弱,觉得身后有依托,能够依靠别人,不努力有什么关系。

乐辰家中两姐弟,姐姐比他大了五岁,在他读大学的时候,姐姐已经在工作。他姐姐是个非常优秀的人,而且人很好qiáng,从小到大总是最好的,这样的家庭里,第二个孩子不免有压力,处处被人拿着和姐姐对比。但是乐辰家中正好相反,乐辰从小就长得可爱,学习成绩虽不是最好的,但也不会差,各个方面都在中上,家中的女儿太自qiáng自立了,父母养孩子难免不过瘾,便把对孩子的溺爱都用在儿子身上,姐姐也对小弟溺爱,从读大学起每次回家带一大包东西,百分之八十是给弟弟的礼物。乐辰就这样长大的,并不是吃不得苦,只是,当有人依靠的时候,他会习惯xing依靠别人,能请别人帮忙的时候,他自己便不想动手。

突然到了这个世界,他便好运地遇到了戚垠,并且戚垠还对他特别好,他那养成的软骨头脾xing便表现了出来,蹬鼻子上脸,把戚垠当成家里老妈老姐用了。

原以为戚垠会一直对他好,一直忍受他的,没想到这个人转眼就变得这般冷漠无qíng。

乐辰愣瞪着眼,一直望着那把名剑。

家回不去了,也许回得去,但找不到方法,难道就真的不活了吗。

在这个世界上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这个想法从没有在乐辰心里形成过,现在突然袭上他的大脑,他有些发愣。

他又将那柄剑拖起来,紧紧握着剑柄,剑上的寒气让他打颤,他却执拗地将剑拿着。

乐辰再抬起头来看戚垠,戚垠手中握着剑鞘,冷眼瞧着他,动作没有一丝一毫变化。

乐辰突然觉得非常伤心,比回不了家还要伤心。他在这个世界连唯一的依靠都没有了,戚垠也不管他了,他能怎么办。

眼泪又开始往下掉,泪水滴在剑锋上面,被削成两半,一半直接掉到地上,一半从剑身上滑下去,在剑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泪水不断地往下掉,地上渐渐被打湿了。

乐辰哭着哭着,看着那从剑上滑下的泪水发呆,心里好像变得通透了。

他不能回去了,他没有了父母,没有了姐姐,他只有自己,那他应该更加珍惜自己才对。

无论是在哪个世界,他都是自己,只要他活得好,活得jīng彩,虽然没有电视,没有冰箱,没有洗衣机,没有各种名牌衣服,没有电脑,没有抽水马桶,没有电热水器,但是,这里的人还不是活下来了,他这三个月不也活下来了吗,既然都是活,那么在原来的世界还是在现在的世界,又有什么区别。

也许在以后,他还有机会回到家中,要是他现在就死了,那还有什么以后。

要好好的活着才是正经。

没有了家人的爱护,他要更加坚qiáng才是。

乐辰伸手去摸‘墨黑’的剑身,剑身上冷冷的剑气在他的手还没有靠近的时候,便让他感到了冰寒恐惧。

戚垠虽是冷眼,但心里却是从没有过的紧张,看到乐辰伸手去碰剑身,他都想迈上前一步将剑夺走,但是,他不能那样。

乐辰心一横,闭上眼睛,将手往前一送,手掌便在锋利的剑锋上面划拉出一条两寸长的大口子。

乐辰突然出手的动作太快,在戚垠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掌已经划破了,戚垠几步上前一把将剑抽开,蹲在地上狠狠地看着乐辰。

最开始并没有任何感觉,只感到手掌一凉,ròu都凉了,之后才是痛,血开始汩汩流出来,一下子就流了满手掌。

乐辰睁开眼睛看着手掌中的血,感受着传到脑神经里的痛,他想,这就算是起誓吧,他要好好活下去。既然回不去了,那他就要在这里好好过日子。

戚垠快速点了乐辰臂上的xué道,拿着他的手腕开始唤外面的贴身副将。

乐辰将手从戚垠手中抽出来,忍着痛语气坚决坚定地说道,“大哥,你不要管我了,我自己知道包扎伤口。”

血在地上滴出一片绚丽的红梅印子,乐辰脸色发白,整个人却发出了求生的毅然光芒。

戚垠望了他的细致的眉眼一眼,将剑cha回剑鞘,快步出了门。

最后是明义拿了他的金疮药和纱布来给乐辰,乐辰自己做了包扎,向明义道了谢,起身便要回军医馆里去。

明义没有将军吩咐不敢放人,乐辰只好等到了晚上戚垠回来。

他站在戚垠面前,语气郑重气势十足地说道,“我以后不会求死了,我会好好地活着。谢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我这一辈子都会记住你的恩qíng的。还有,我要向你道歉,其实,我和你结拜,也是我想利用你,以后我不会做这种混帐事了。你看不起我,就不用再理我,要是觉得我这个人还是有点可用之处,你还愿意和我结jiāo,我俩便还是兄弟,只是,我是真的比你大三个月,我们做兄弟,那么,就该你叫我大哥,我叫你小弟。”

戚垠被乐辰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最后眼神柔和下来,嘴角也带上了笑意,说道,“你才十七岁,总想做老大怎么成。”

乐辰被他这一句激怒了,吼道,“老子二十三岁了,哪里是十七岁。”

“以后还做兄弟吧,小辰。”戚垠听乐辰这样大吼,居然笑了,眼角上吊,眼瞳里像是带上了阳光,脸部表qíng变得生动,左脸颊上居然还现出了个酒窝。

“你笑起来真小,还想做我大哥?”乐辰看着戚垠的笑,想着居然叫了这个人两个月大哥,就脸红起来。

乐辰第二天就回了军医馆,军医馆方面认为乐辰身体弱,不适合在伤兵馆里做事,便将他调到了药局里做事。

乐辰想这一定是戚垠帮的忙,心里不免温暖异常。想到以后戚垠有了孩子自己就收那孩子做gān儿gān女,当成自己的孩子养,也算能够报答戚垠的恩qíng。

经过一场大病,军医馆里的人看着乐辰还是原来的那个乐辰,但是,他又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好像一下子变得沉稳,不再像原来那般活泼好动,话少了,看人时眼神变得沉实,不再像原来那般飘忽不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