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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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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鹄被对方愈来愈近的身影bī迫得乱了方寸,窘迫地抬起衣袖,用袖口上那七孔八孔的破麻布掩住视线,一步一步后退,脚后跟在池底一打滑,哧溜一声,顿时就要向后撅倒。

他的后脊撞上一道石坎,肩头被人悄悄地一拍。

耳边仅仅几寸处,响起一道声音:“我说大兄弟,你俩是从外头进来的吧?”

男人的声音。

段鹄被吓了一跳,回头,湿哒哒的一张男人面孔闪进眼帘,咧开的嘴巴里露出一口亮闪闪的大白牙。

不仅如此,池子里这一道石头垒成的矮垛上,齐齐地趴了一排luǒ着身子的男子,luǒ得坦坦dàngdàng,无拘无束。男子们个个儿拿两只胳膊肘撑在石头坎上,一双双眼卓然放亮,笑呵呵得,早就瞪他俩人瞪半天了。

主仆二人僵直地杵在池子中央,迈不动步子。

平日里一向自认为很聪明伶俐的林侍卫这时转了转眼珠子,左右溜了一眼,拽住主人的衣襟:“公子,这是个沐浴的池子,左边儿是女子用的,右边儿是给男子的……咱俩现下,大约是在女池子里……”

段鹄窘得嘴巴都合不拢:男女可以同池luǒ身沐浴?还隔着一道假模假式、毫不顶用的矮墙,互相隔着墙张望?

还是林宇轩机灵,这时从嘴角勉qiáng挤出一丝窘笑,对鹅蛋脸姑娘点头哈腰地陪不是:“这位姑娘,真真的对不住,我们,我们进错地方了,我们其实是要去那边,那边……”

说话间伸出颤巍巍的一根手指,指了指趴着一排luǒ身汉子的隔壁。

美丽的姑娘近在咫尺,一丝不挂,唇边浮出一抹善解人意的笑容,朝他们微微地点头。

一向气宇轩昂的林侍卫,被姑娘这单纯又大度的笑容惊得魂儿都软了,说话间的一腔底气早已灰飞云散。他被眼前的美妙景致压迫得眼睫毛打颤,眼珠子嘭嘭地往外跳,这时面红耳热地扭过头去,一把拽起他的主人,吭哧吭哧,手脚并用,赶紧就往隔壁的男池子里爬!

第二章白水姐妹花

段鹄和林宇轩拖着两条湿透透的身子,慌慌张张地翻墙越垛,想要从女池子爬进男池子去。

林侍卫毕竟身手利索,一个手撑墙就从水中跃到了隔壁,脚尖还很潇洒地带起两弧水花。段鹄这才把一只脚跨了过去,衣服竟挂在一道石头fèng里,上不去下不来,直接就把自己骑在池子正中那一堵墙上。

他都骑上去了才反应过来,直接爬上岸也就罢了,俩人翻墙进男池子去,这是要做甚?明明是要逃命的,又不是来此地焚香沐浴,悠哉快活,这小林子平日里看着机灵,关键时候原来也犯傻啊!

四下里围观的人群逐渐开始热络喧嚷。

有男子叫道:“哎呦呦,哪里来的外乡人呦?哪里跑,往哪里跑?你俩往我们这洗澡池里吐了半天,脏兮兮的,这就想跑走?!”

另个男子叫道:“就是呦,这坝子里从来不许外人乱闯,你俩娃子从哪条道上偷摸进来的?!我们坝子里的女人,就让你俩白白看去啦?!”

段鹄连忙说:“我们并非故意冒犯,我二人失足落水,实属无奈……”

几个男子叫唤:“那也不行,不能放了你们!”

林宇轩着急了:“我俩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你们不是也在这里偷看姑娘么!”

左手边的池子沿儿上,一位大婶侧身坐着,一直默默地围观,手里拿一只水瓢,慢条斯理地往自己身上浇热泉水,这时幽幽地开口:“他们当然看得,我们是他们的阿夏!”

右手边池子立马就是一片随声附和:“就是就是!那都是我们的阿夏嗦!”

大婶又一瓢水,浇在自己那两枚已经下垂到肚腩的奶子上,皮ròu浇得红通通的,这时伸瓢遥遥一指对面儿那一道池沿上,某位撑着腮帮子看热闹的老大爷:“瞧见没,小伙子,那个挺俊的就是我的阿柱(男朋友)!”

老大爷全身唯一一件衣物就是脑袋上缠得深青色麻布包头,咧开一张嘴,冲俩人憨厚地笑笑,嘴里缺起了两枚门牙。老头子一身的肌ròu,像是秋日里已经被艳阳抽gān了水分的苞谷杆子,gāngān瘪瘪,想来年轻时候可能真的挺俊。

一群男女闹闹轰轰。骑在池子中央的段鹄成了众矢之的,耳朵和脖子都涨红了,尴尬得满天满地找fèng隙想要钻进去。

白水家的两位小姐妹把脸蛋凑在一处,窃窃私语,眉梢眼角透着某种略带羞涩的欣喜。

四香姆拿胳膊肘顶了顶三金姆的腰肢,一张巧嘴巴巴地说个不停:“阿姐,瞧那个黑衣服的,眼睛长得很漂亮哎……还有这个白衣服的呦,他好喜欢脸红呦,他的脸蛋比咱们最熟最甜的盐源大苹果还要红扑扑呦,真是笑死个人喽!”

白水三金姆顺着小阿妹的话语,两只妙目将眼前的陌生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个回合,顿时觉得,这个清秀,那个俊俏,真是两个都好,天上竟然掉下来一双美男子!

刚才在池中被段鹄摽住的那一下,二人肌肤相贴,湿漉漉地纠缠,那般黏糊糊的滋味,果然和自己每日与四香姆抱在一处同chuáng睡觉时截然不同。年轻的姑娘心下隐隐地萌生欢喜,一只小鹿在心房中难耐地乱蹦乱撞。

心里存了某个意念,嘴上可就忍不住了。三金姆张口对乱哄哄的一堆男人说道:“他俩人一看就是外乡来的,想必是不熟悉这里的山道,迷了路,掉落下来。你们别在这里为难人家嘛!”

男人们一愣,随即加倍地哄闹:“哎呦呦,三金姆,你瞧瞧你,大姑娘不害臊的呦,这一会儿就看上人家了吧?!”

“哪里呦,你们不晓得,这俩人是不是打算今晚黑,上你们白水家偷摸爬花楼的嗦?急慌慌得,这也来得太早了吧,哈哈哈哈!”

“你们休要胡说八道!没有的事!”

三金姆的鹅蛋脸上缓缓浮现两块嫣红,湿润的身子在白气蒸腾的热温泉里泛起丰腴动人的一片浅粉。

白水三金姆是永宁坝子里长得很俊俏的一名年轻姑娘,十七岁了,还没有结jiāo正式的阿柱,因此很是受到一众男子的注意。这姑娘偏偏还有一股子小xing子,一般的人她瞧不上眼。

这两年向她示好的男子有不少,个个儿铩羽而归,灰头土脸。

已经有了阿夏的男人们,反正是看得见吃不着,酸溜溜地打趣三金姆。

一旁观战的四香姆可就不乐意了,这小姑娘别看年纪不大,一张嘴巴却很是泼辣:“你们瞎起个什么哄!这两个外乡来的男人,模样这般标志,你们有么,有的么?脸蛋上细皮白ròu,嫩生生的,你们有么,有的么?”

池子里泡的男人们,整日里或是在田间劳作,或是在湖上捕鱼,或是在主人家服劳役,个个晒得粗糙黢黑,皮肤质地的确比不上林宇轩,当然,与王府出身的段公子就更加没的可比。

四香姆一袭白乎乎的小身子坐在池边,两腿快活地打水,轻巧地笑道:“咋个不说话喽?哼,你们这些人呀,闲得没事就回家刻苏油花、fèng猪膘ròu去!这两个外乡男人,我阿姐看上的,我阿姐稀罕,你们通通都给我们闪开!”

三金姆被这话说得,脸色暗暗泛红,瞪了小阿妹一眼,心中却也有几分舒坦。

脸孔比姑娘更红的是池子里漂着的那两位湿漉漉的爷。

段鹄这时才晓得,自己是滚进了一个十分蹊跷的去处。这地方不仅男女可以luǒ裎相见,同池嬉戏沐浴,且女子讲话豪慡大方,大庭广众之下就敢对男子品头论足,约斤划尺。

他没来得及尴尬多久,四围几个彪壮的汉子就扑了上来。

这一票男子本来只是拿白水家的姐妹打打趣,并非真的要为难这两个迷迷瞪瞪的外乡佬。听四香姆这么一逗引,立时起了兴致,扑上来就将段鹄和林宇轩双双擒住。

林侍卫起先还奋力反抗,无奈对方人多势众,一人坐一屁股都能直接把他压成个苏油粑粑,于是挣巴了几下就被制住四蹄。段鹄被几名男子直接从垛墙上举了下来,扔进水中,结结实实地灌了一肚子热泉水,戏耍个够,这才拎上了岸。

那一日,段鹄与他的年轻小侍卫被人用裤腰带五花大绑,丢给了白水家的姐妹花。

男人们起哄:“带走吧,带家去吧!直接领进花楼呦!”

三金姆还在暗自掂量这俩男人那一脸苦柿子的悲催表qíng,四香姆已经将小手一挥:“管那么多做什么,先带家去!”

白水家的小姐妹重新穿戴整齐。姐姐披散起一头乌黑润泽的长发,穿一身粉色的短褂和天蓝色百褶长裙;妹妹尚未行过成丁礼,只能穿一件麻布长褂,还没有资格穿起姑娘家的漂亮裙子。

俩人骑上骡马。每人的马屁股后梢上栓着个俊俏的男人,乐滋滋地沿山路往寨子里回转。这一趟温泉可真没有白洗,钓到这么耐看的两只爷们儿!

年轻的姑娘qíng窦初开,心里欢畅,眉梢嘴角就掩饰不住,唱起了永宁人最流行的歌谣,小阿妹思念阿哥哥的曲子。

“湖上开起那藻花呦,风儿chuī过阵阵香。

我的思念在远方呦,我的钟qíng在心肠。

我托风儿捎个信呦,云朵千里送花香。

阿哥,玛达咪,阿哥,玛达咪。

山花烂漫泸沽湖,阿哥哥呦,正是一处好风光!“悠扬的歌声飘向泸沽湖,在幽蓝色的水面上徜徉。几只油木色的船影轻轻拨开水面,载着歌声,向湖心移去。

不远处的山岗上,传来一阵凶悍迫人的马蹄声。总管护卫的吆喝:“白水家的,站住!”

白水家的姐妹花抬头一看是大总管的马队,赶忙翻身下马,扯住缰绳将马儿带到大路旁的坡下。她们白水家是这永宁坝子里的责卡(平民),见了司匹(贵族)家的主人和家丁,不敢不下马;下了马还要站到坡子下方,等对方过去了,她们俩才能过。

两姐妹恭恭敬敬地垂下头:“阿匹(称呼贵族男子),有什么吩咐?”

阿巴旺吉策马上前,粗粗地瞄了一眼两个姑娘:“做什么去了?”

三金姆回答:“去池子洗澡了,才要回转寨子。”

“秋收的苞米和青稞,都打点好了?家里壮丁不够用的吧!”阿巴旺吉说话间,已经在拿眼睛瞟那两只栓在马屁股后的湿漉漉的倒霉蛋。

“嗯,我家里还够人手,我们也帮衬着到地里收粮。”

大总管身旁那个很聒噪的贴身护卫,名字叫做来旺,这时候憋不住了cha嘴:“你家的夏粮还没有jiāo齐,还欠着两旦大麦,打算拖到秋收一起jiāo的嗦?!就这样空头白日地让我们大总管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