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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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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巴旺吉皱起眉头,冲丹吉措哼了一鼻子:“这玩意儿真的能治瘫麻病?”

丹吉措回敬了一声哼唧,傲气地回答:“总之一定比你那个神婆jī血阵和房梁上挂的一排炖猪脚管用!”

老阿依拉过丹吉措的小白手摸了摸,仿佛一下子就爱上了那细细滑滑的手感,乐呵呵地问:“小男伢,你这药方子是和谁学的?你是个郎中的嗦?”

丹吉措摇头:“不是的,我只是碰巧知道这个方子……我娘以前也得了这个病。”

“你娘呦?你这伢子年纪轻轻,你娘年纪也不会很大吧?”

丹吉措垂下了密密织织的睫毛,掩盖住心底的难过:“嗯,她那时不到四十岁的年纪……”

老阿依的手一挥,笃定的口气说道:“这样年轻就得了瘫麻病?那一定是家里男人的不是,是你爹没有照顾好你娘!家里的女人身子养得不健壮,日子过得不舒坦,那一定就是做男人的不对!”

“……”

老阿依慢条斯理地念起她从岁月中榨出来的真知卓见:“女人呐,就是那泸沽湖里艳艳蓝蓝的水,多软多美啊;男人呢,就是搅动起湖水的那一只猪槽船的桨,欢实啊。你瞧,没有一湖水的托起,那猪槽船就是摊在河chuángchuáng上的死木桩子;没有猪槽船儿在湖水上漂,那湖水就成了一潭死气沉沉的浆糊!

“你看我们永宁坝子里的妹伢,哪个长得像一朵鲜花一般水灵,那一定是结jiāo了勤劳又可靠的阿柱;哪个妹伢枯huáng着脸整日里抹眼泪,那一定是她的阿柱又懒惰,又嘴馋,又没本事!……小丹吉措,你看阿依我说得对不?”

丹吉措心里惦记着死去的娘,嘴唇轻轻蠕动:“嗯,说的极是。”

阿巴旺吉心里惦记着眼前的小丹吉措,一瞧那条裹着白布的伤腿,顿时觉得老娘这一番话简直就是戳着自己说的。小俊人儿都伤成了这副凄惨样子,鼻子给打歪了,粉白嘴唇的唇角尽是青紫瘀痕,显然是自己这只“猪槽船”没有照看好蓝蓝的“小湖泊”!

第二十一章母屋座上客

幽幽暗暗的杂役房里,躺着半梦半醒、浑浑噩噩的丹吉措。

才睡了几夜的安稳觉,他又做怪梦了。

梦里的雕花镂空红漆木小窗中,隐隐约约看得到笼起帷幔的缎衾软chuáng,富丽堂皇之中透出yín靡的浓香。

小男倌的暧昧轻吟:“嗯,嗯……萧郎,萧郎,快些,快些,嗯……嗯啊,啊……”

而他自己正把他的头枕在少年细细白白的颈子间,畅快地蠕动胯骨。

chuáng帷突然被一只大手掀开,熟悉的面孔移上了chuáng。少年惊恐尖叫,他回头只一瞥,吓得魂飞魄散:“啊!……陛陛陛……陛下……”

沉重的身躯压了上来,把他禁锢得动弹不得,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努喝:“你个胆大包天的东西,朕的爱妃你也敢碰……哼,看朕怎么收拾了你……”

炙热粗壮的物事捣入了他的身体,毫不留qíng地挤压和撞击。

每一波撞击都顶到更深,把他狠狠地撞进身下小男倌的细弱身子。少年一声高似一声地惨叫和求饶,而他自己被那两具身子夹起在中间,前前后后都是火烧火灼的痛楚,疼痛夹杂着凌厉的快感,从胸腔中撞出声声的媚吟。

九尺白绫勒上了他的颈子,一寸一寸勒紧,他在最后一波cháo水中缓缓地窒息,瞳孔在眩晕中扩散:“唔……陛下……陛下……”

涨得通红憋气的一张脸孔,最后望见那男子忿恨狰狞的面孔,腹上肌ròu纠结,腰眼落有一粒浓重的黑痣。

“唔,不,不要,不要……”

丹吉措在胸闷窒息中挣扎,两手乱抓,被人用白绫缢颈,透不过气来,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丹吉措,小丹吉措,你又怎么啦?”顿珠急促地呼唤,用手拍打折腾他的脸颊。

“啊!!!!!”丹吉措嘭一声从chuáng板上弹了起来,直挺挺地一头撞上了顿珠的脑门。

“唉呦喂,你这个瓜脑袋!”顿珠揉了揉脑壳:“丹吉措,你怎么又做恶梦呢?”

这何止是恶梦。

丹吉措愣愣地望着顿珠,脑海里晃过梦里被他压在身下的清秀少年,又想到蛮横地压上他的沉重身躯,脸孔突然一下子红了,不敢去看顿珠的眼睛。

梦中的qíng形香浓旖旎,他的身体仍然止不住地颤栗,仿佛能感得到身子前前后后那种清晰的痛感和快乐,翻白断气儿的那一瞬yù仙yù死的卷裹和升腾,以往从未有过的知觉。

丹吉措发觉自己最近总是胡乱地做梦,像是有一只大手在暗处拨弄他的心魂,搅得他一上炕就开始心中画魂儿,不知今晚又要做什么梦,然后沾了枕头一闭眼,果然就开始做梦,片刻都不得安宁。

顿珠仍旧如常,随时随地都表露着他的热qíng和贴心。

他拿出在火灶上烘烤过的糍粑,掰开来分给丹吉措。糍粑烤脆了一层焦huáng的外皮,芯儿里却还是糯糯软软。

吃完了糍粑,俩人又一起分享在灶膛炉灰里烤熟的麦粒,软溜溜糯滋滋的,大麦的清香中还带着一股子焦糊味道。一文不名的小俾子平日里吃不到茶水瓜子和炒花生米,于是就靠着嚼这种晤熟的麦粒解解馋。

顿珠用胳膊肘戳戳他:“丹吉措,天麻块jīng和香蒲花,你还要不要?我帮你去采!”

“嗯,要的,老阿依她还需要多服用一些时日。”

“小丹吉措,我真佩服你,竟然能给阿匹的阿咪治病。这下子阿匹一定更加看重你喽!你会得到封赏的,一定会的!阿匹他老人家也许会赏给你一座木楞房,还是带院坝的那种大木楞房,还有两亩田地,嗯,再加上两头能配种的肥猪,一头牦牛!”

顿珠乐呵呵地掰着手指头算计,jīng打细算又充满各种小农意识的伶俐脑袋瓜,开始帮丹吉措计划他日后的美好生活。

丹吉措拄着木头拐杖,一蹦一蹦地跳进母屋。他的伤口已经不算很疼,只是走路仍旧一瘸一拐,走得像一只鹅。

老阿依坐在大炕上,笑眯眯地招手:“唉呦,我的小仙鹤来了,快过来给阿依摸一摸!”

这摩梭村寨里的女人,果然不论老中青幼,个个都从骨子里透出彪悍和大气。老婆婆现下见着丹吉措已经不需要“瞧一瞧”,而是直接“摸一摸”。

丹吉措于是颠颠地蹦过去,很乖巧地坐到老婆婆身边,给老婆婆摸起他的一只细乎白手。

“阿依,你的手指有力气了?……阿依,你都捏疼我了呢!……阿依,你能自己坐起身了?!”丹吉措欢快地叫着。

“是唉,呵呵呵呵,小仙鹤你的神仙汤水真管用呐!这汤水到底叫啥子,比我闺女打的苏油茶都有滋味,阿依我怎么还喝出了母jī汤的味道呐?!”

丹吉措抱怨:“唔,那是大总管拿那只小砂锅熬母jī汤熬太久了,味道都浸渍在砂砾中,我使劲使劲地刷,也洗不gān净呢!”

老婆婆哼了一声:“嗯,果然又是那货gān的好事!以后叫他把那只砂锅和小盆小碗的都给你留起,不许再用去熬jī汤!”

傍晚,阿巴旺吉大总管踏着一地夕阳的光影,从外边儿回来,手里拎着他的双筒猎枪,肩上扛起着一只香獐子。

从工地上回来,难得有空在小树林里放几枪,找一找手感,也免得枪管子要生出锈迹。

祭祖庙的搭建和装潢已经接近竣工,木雕的造像进驻庙堂,大庙的天顶和四壁都是工匠们日夜赶制出的佛教壁画,描金彩绘,富丽婀娜。

永宁坝子里是三日一小节,五日一大节,除了每年的农历新年,还有庄严肃穆的祭祖节,祭牧神节,祭土地节,祭繁殖节,向神灵和四周的神山圣湖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土地丰腴,人丁和牲畜兴旺。

每逢这些重大场合,都是永宁的胡禄达大土司拖起他肥壮的身躯,亲自上阵主持祭祀;而其实每每在后边儿最忙乎最劳累的,督管修造和人力的,还是阿匹大总管。

当然,胡禄达这只桶说的话也从来没人拿来做数当真,进进出出的手札和帐目都要阿巴旺吉这里过了目、点了头,才转递给大土司,放到布满苏油茶渍的条案上,“啪”,直接盖上个红戳。

胡禄达大土司是永宁唯一一户夫妻正式婚娶同居的司匹人家,因为他在这座山村里享有至高无上的世袭地位,养在他家院坝偏屋里的长子将来要继承他的土司头衔。

这家伙既然有老婆孩子要料理,那么没有娶妻没有子女甚至连个长期固定的阿夏都没有的大总管他多gān点儿活,在旁人眼里也是应该。

大总管一进母屋的门,就瞧见丹吉措与自己的老娘头凑着头,神色诡秘地说个不停,简直像是瓜分糖果稞子和压岁银子的俩小孩,别提有多么地热络和投机。

阿巴旺吉心里头突然有些吃味,越瞧越觉得妒嫉,很想把自己和老娘换一换位置,忍不住哼了一声:“聊啥呢?这么热乎!”

老阿依答:“我个老婆子还能聊啥,当然是聊我儿子了!”

大总管满脑门子的不自在,暗暗地对丹吉措用了一记凌厉的眼刀,哼道:“我有啥事可聊的?!”

老婆婆摩挲着丹吉措的手掌心,笑道:“聊你小时候爬树上房翻沟子的有多么地皮实和烦人,聊你十几岁的时候第一次去爬那谁家姑娘的花楼是怎么着被人家赶出来了嗦!”

大总管脸色微窘,瞠目说道:“老子啥时候爬哪个姑娘的花楼被人赶出来啦?!哪家姑娘她敢!”

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老子啥时候爬过“姑娘”的花楼啊,老娘你真是顺口胡诌都不带调查调查事实真相的。

丹吉措俩眼一亮,赶忙追问:“究竟是怎样被姑娘赶出来的呢?”

老阿依答:“这小子咋不承认哩!就是那一年发大洪水的年月,他有一晚从龙华铺鼻青脸肿得回来,可不是被人家姑娘拿扁担给打肿了的?!”

大总管郁闷得直想嗷嗷叫唤,一把将香獐子掼到地上:“哪里是老子爬花楼!那明明是胡禄达那厮的那个骚qíng的妹子,原本就有桑吉家的儿子做阿柱,趁着桑吉与老子去走马帮,她又勾搭上了葛布!桑吉和葛布那晚黑全都去爬那女子的花楼,结果桑吉爬到花楼上一瞧,从窗口探出来的竟然是葛布的脑袋,两张脸生生地撞上了,可不就打起来了,老子明明是去拉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