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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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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吉措掩住心口,捂着嘭嘭跳动的心房。

身后传来沉沉的脚步声,牛皮靴子底迈过骑门楼子的木门槛,大步向偏屋走来。

他的眼角慌慌地瞥见小窗外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手足无措,一蹲身,哧溜钻进了chuáng铺下,蜷缩成一只大耗子。

小妹伢的清脆声音:“阿乌,猎到的huáng羊和獐子,放起到灶房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嗯,成。挺能gān呵!”

“阿乌,猎枪还给你……我给你擦擦枪吧。”

“不用了,回去歇着吧!”

达娃迈进偏屋的门槛,几步跑到chuáng边,收拾起chuáng铺来。她的裙角飘进chuáng下,拂过丹吉措的脸,痒得他差点儿打出喷嚏。

“阿乌,你好懒啊,竟然不叠被子!”达娃嘟着鲜艳的红嘴唇,笑着说道。

“……达娃,别动老子的chuáng。”

“我帮你叠起来喽,弄两chuáng被子铺在那里做什么呢,碍事么!”

“不用叠,别去管它!”

大总管的脸色微微窘迫,像是被人窥破了这屋中炕上的秘密,连忙就张口赶人走:“达娃,回去歇着吧。”

达娃直起身,愣了一下,忽然一屁股坐在了chuáng上。chuáng板往下一塌,正好磕在丹吉措的脑顶上,疼得他差一点叫出声来,用手指捂住嘴。

“阿乌,我觉得你对我没有以前那样好了!”

“嗯?这叫啥话?”

“是实心儿的话。达娃小的时候,你会在身边摇经筒给我玩儿,还会抱着我亲我的额头,还会唠唠叨叨地跟我说一些你想说但是找不到别人说的话……可是现在呢,你再也不抱我了,也不与我说你的心里话了!”

大总管皱皱眉头:“傻妹伢子,你现在都长大了,咋还能像你小时候那样?你可都有你自己的花楼了,以后也有自己的阿柱了!”

达娃抬起一双忧伤的眼:“阿乌,我有话想对你说。”

她起身拉过大总管的右手,指腹留恋地抚了抚男人手背上蜿蜒的青色经脉,最终用食指轻轻地抠起大总管的手掌心。

屋子里泛着浓香的空气凝滞在一起。

只剩下地上和chuáng下几个人各自都极力压抑住的喘息声。

大总管猛然抽回了手掌,压低声音惊问:“达娃,你怎么回事?咱们摩梭人的规矩,手掌心是可以随便乱摸乱动的么?你阿咪没教过你?……这要是让外人瞧见了,要笑话咱家的人没有礼数和规矩!”

达娃顶着脸蛋上的两颗杜鹃红,轻声回答:“教过的,我懂得,抠手心就是想和对方结jiāo阿肖(qíng爱男女双方互称)的意思。”

“你既然知道还来这个?!老子是你的阿乌!”

达娃毫不迟疑地回答:“那又怎样?我不是我阿咪的亲生女,我是捡来的。你从一早就知道我是捡来的。所以你我本来就不是血亲!”

丹吉措歪歪斜斜地躺在chuáng铺下的地板上,细窄修长的身体给木板chuáng遮挡得严严实实,大气都不敢喘。

他终于回过味儿来,那天达娃为什么要说,绝对不会让“外人”抢先了。原来这姑娘的心上人就住在这座内院中。

阿巴旺吉用难以置信的眼光望着这脾气倔qiáng的小妹伢,突然明白了一些事,缓缓地沉下脸来,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你既然开口叫我阿乌,我一辈子都是你阿乌,绝对不会改变。老子一直把你当作亲外甥女看待,没有别的了!”

达娃急急地说:“你为什么这样呢?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有别的呢?我为什么就不可以喜欢你呢?”

阿巴旺吉怒从心头起:“本来就不成,你这妹伢今儿个发癔症了?!简直就是胡闹!”

达娃被大总管如此断然不留qíng面地拒绝,眼中瞬间就涌出了泪,抽泣着说:“阿乌,达娃喜欢你很多年,很多年,很多年了,是真心实心地喜欢。我觉得你很有本事,很了不起,又英明又能gān,马儿骑得帅,枪打得漂亮,苏油打得好,猪膘ròu做得香,无论什么事qíng你都可以做得比别人好。在我心里,你就是永宁坝子里最英俊最威武的男人,我不喜欢你那我应当喜欢谁呢?你帮我挑一挑,你说我应当喜欢哪一个呢?”

“……”

阿巴旺吉恼火又无奈地看着他的外甥女,心里乱七八糟晃过的却是另外一双细长柔静的眼。美妙中听的一番恭维话,怎的就不是从另一个人嘴里说出来呢!

达娃从裙兜兜里掏出那条刺绣着鸳鸯的明huáng腰带,双手捧着递给大总管,一双含泪的眼,巴望着她最崇敬的男人:“我送给你的腰带,你收下吧!”

正在chuáng底下用很别扭的姿势趴着的丹吉措,心里头更加别扭。把额头磕在伏地的手背上,悄无声响地连磕了三下。

阿巴旺吉一眼就瞧见了腰带上绣起的五彩鸳鸯、小荷花小荷叶和碧绿的水波纹,那样熟悉的绣工,院坝里每个家丁伙计俾子的身上都带着这玩意儿。他一直都想让小仙鹤做一条送给他,可是小仙鹤冷冷淡淡地也不主动巴结,他就一直都张不开口去求人。

这种定qíng物,从来都是要等对方主动地抛过来示好,哪有死皮赖脸管人家要的道理。

达娃小妹伢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彪悍和大嗓门,追着大总管退后躲闪的身形,用可怜兮兮的口气说:“我真心送给你的,你留下吧!”

阿巴旺吉搓牙问道:“这条腰带……谁做的?”

“我……我做的!”达娃红了脸,低头喏喏地说:“是我请别人帮我做的。”

阿巴旺吉郁闷气结地盯着那条huáng腰带。这会子自己朝思暮想的玩意儿就摆在眼前,却偏偏不是心里头的那个人送的。而自己心心念念惦记的那只小仙鹤,偏就是那么拧巴、傲气、难伺候的一个人!

收还是不收?

收还是不收?

他妈的收还是不收呢?!

老子真的很想要小仙鹤绣的漂亮腰带!

达娃见她的阿乌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地死死盯着这条腰带,心眼子里隐隐透出最后一丝希望:“阿乌,你,你喜欢的对么?你收下达娃的礼物吧!今晚黑的时候,每晚黑下的时候,达娃的花楼上那一盏小窗,都会为你敞开着,都会等着你……”

阿巴旺吉一听这话猛然回过神来,望定小姑娘的眼,用永宁大总管一贯威严而不可抗拒的口气答道:“达娃,收回你的东西。咱永宁人的规矩,一家子里的阿乌和外甥绝对不可以私通乱来。这件事莫要再向任何人提起,以后也不要再进阿乌的屋子里来,我就当你啥也没跟我讲过!”

“你……你怎么这样绝qíng呢……你还是惦记你那个死去的阿夏么?”

“那事与你无关。”

达娃甩掉脸蛋上的泪水,咬了咬嘴唇,大声说道:“阿乌我觉得你这个人,在旁的事qíng上脑子清楚明白得很,唯独在这件事上,怎么就这样执拗和看不开呢!”

阿巴旺吉的手掌抓住一旁的木头椅子背,指甲快要抠进椅子背上的檀香木料里,琢磨着怎么才能让这姑娘闭嘴。

小妹伢却毫不惧怕,继续说道:“达娃小时常听阿乌私下里对着墙壁念叨,我都听明白了的。那时你多么多么地伤心难过呢,达娃真的很心疼你呢!那个人已经死了,而且他不是好人,他对你不忠不义,他背叛了你,你还惦记他做什么呢?!你为什么就不能重新再jiāo往一个阿夏,过快快活活的日子呢?!”

“不用说了!”

“你怕我说么?!阿乌我真的觉得你这件事做得好傻!”

“达娃,出去。”

“……”

“出去!”

达娃很委屈地哭着跑了出去,出门拐弯噔噔噔上了花楼。

大总管重重地拍上了门,拉紧门栓,一头将脑门子撞在了厚厚的云杉木门板上,狠命撞了好几下,极力地压制胸口bào躁的烈焰。额头靠在温润微凉的木料上,幽然静谧的木纹香气度入鼻息,慢慢地驱散掉身体里的火气。

男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悠悠地转过身,本来是想喘口气儿,理一理脑袋里的乱麻团,却蓦然看见立在屋子正中间的丹吉措。

丹吉措像个受了惊的面人儿,额头和下巴蹭上了几块灰尘,脸蛋白里透粉,胸口起起伏伏,不平静地喘息。

第二十七章木屋执手qíng(上)

男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悠悠地转过身,本来是想喘口气儿理一理脑袋里的乱麻团,却蓦然看见立在屋子正中间的丹吉措。

大总管呆怔的脸色由青变白,随后竟然很难得地微微转了红,一想到适才达娃的那一顿纠缠被人瞧了去,立时就不自在了,没好气地问:“你怎么在这里?你啥时候进来的老子咋没瞧见你,你怎么溜进来的?!”

丹吉措傻呆呆地垂头站着,脸色其实更加地不自在,真是恨不得自己把自己从窗户口给扔出去,支支吾吾地回答:“你别生气,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会把刚才的事告诉别人的……我还是先走了……”

他低声飞快地解释,跑向门口,却被男人一把薅住衣襟给揪了回来。

丹吉措低着头,下巴几乎缩进脖子,嘴唇飞快地蠕动:“别,你别揪着我么,我又不是故意偷听你们的……我走了,我是要走的,我不在这里惹你心烦……”

阿巴旺吉一把揪住将人摆在身前,两只大手掌覆上丹吉措的胸膛,移向他的肋下,将人牢牢地托在掌心里。

俩人脸对着脸,眼望着眼,近在咫尺,气息相闻。眼里,心上,分明都填满了失落、郁闷和不甘心。

阿巴旺吉就只恨方才与他纠缠示爱的怎么就不是眼前这只讨人爱的小俊人儿!

丹吉措就只恨自己没有达娃那姑娘那般彪悍的厚脸皮,对自己的阿乌都能摽上去抠手心,碰了钉子还缠着不放,如今想来,自己这些日子究竟都在纠结个什么呢!

丹吉措抿了抿脆白色的嘴唇,声调有些艰难地问道:“你刚才与达娃说的,你们这地方的人有规矩,一家人里的阿乌和外甥不可以,不可以,那个……是这样的么……”

大总管一听这话,恨恨地盯着他,胸膛起伏纠结着一口窝囊气,闷在胸口挣脱不出来,突然一把抱住了他。

男人高大宽厚的身形压顶之势罩了上来,丹吉措躲闪不及,被两条铁臂裹进怀中。一只臂膀搂着他的腰,另只大手覆盖上他的两只臀瓣,从中间用力一托,竟然将他直接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