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页

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男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踩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废墟,喃喃地问:“你,你咋着,你到哪里去了,你……”

“我,我……”

丹吉措瞧见马棚旧址上那一片láng藉,那一堆被人扒得底朝天的废柴堆,心里又是内疚又是懊悔。自己又逃跑了,又跟自家小侍卫“私奔”了,把男人丢下不要了。

总管府的庄丁伙计们大眼瞪小眼,握着铁锹锄头的胳膊疲惫不堪地耷拉着。一帮人折腾了半宿,挖来挖去也没挖到个活人死人的,丹吉措却突然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跳到众人眼前。

这家伙是怎么在众人眼皮底下金蝉脱壳的?!

大总管大步冲过来,怔怔地打量丹吉措。小俊人儿衣衫不整,长袍和腰带都不知丢到何处,身子遭到夜风洗礼,又因为过分激动,不停地发抖。

丹吉措的下巴上还挂着几滴眼泪,傻兮兮地望着男人,语无伦次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待在那个马棚子里,我,我……”

不由他分辩,男人冲上来架起他半边身子,活像拎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小jī仔儿,五根手指薅住后颈处的衣领,提起就走。

小侍卫在身后喊道:“喂,喂,总管大人你可别粗手粗脚地伤着了他!……这儿若是没我什么事,那我就,我就去盐溪村瞧一瞧人家村里有没有塌房子啦!”

被薅着后脖领子、两脚乱捣的丹吉措,就只来得及扭过头,láng狈地对小侍卫挥挥手:去吧快去吧,去盐溪村会姑娘去!

那男人怎的如此野蛮!而自家小公子怎么一见到那男人就是一副手脚抽筋、很没出息的窝囊样子!扎西不满地嘟囔,想到段公子向自己招供的那些心事,原来喜欢上男人就是这么个下场,还真不如喜欢个女人。算了,那些不能为外人道的事,还是让这俩人自己折腾去呗!

穿过一群悠闲瞌睡的马儿,绕过磨坊,院坝的一个死角,四下里无人窥视的小角落。

丹吉措稀里糊涂地被大总管拖着,两只脚都离了地,无心也无力反抗。今日遭此一劫,竟然还能活着见上一面,突然觉得之前纠结计较的那些事qíng,已不再重要。

恍惚间,他的身子被猛然掼到墙上,男人用两只手掌钳住他的胳膊,臂膀的力量直接将他举了起来,眼睛对着眼睛,视线持平,虎láng一样的眼神盯著他。

沙哑带血的声音质问:“你又趁夜跑了,是不是?!”

丹吉措咬着下唇,蔫蔫地垂下头去:“嗯。”

“跟那个扎西一起跑的?”

“……嗯。”

“你既然与那小崽子相好了你为啥还要回来?!咋不趁机跑掉,跑远远的,永远都别回来,别让老子再见着你!”

丹吉措眼里流下泪来:“我想回来看你么,看看你好不好,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出事……”

阿巴旺吉满脸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一双眼恶狠狠地瞪着,搓着牙问:“这会儿见着了,老子结实硬朗得很,没那么容易埋了呢,你失望了没?!你想怎样?!”

丹吉措的两只手不由自主伸向男人,火光中深褐色的高大身影就像是抖动的一座山峦。他的手指与衣领纠缠,指尖摸索男人脖颈上脉搏跳动流淌出的汩汩热度,瑟瑟颤抖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都认错了,你别对我这么凶行不行呢……你生气了我都不知道还能怎么办,我害怕么,我就怕你会跟我发火……”

自己这样贱兮兮地又跑回来,这男人心里一定会很得意,一定会威风得瑟起来,说不定会骑到他头上,拿马鞭子狠狠教训一顿再拖回屋继续教训。丹吉措心知肚明,可自己就是忍不住,厚起脸皮又跑回来。

大总管一把攥住他一双摸摸索索的手,丹吉措顺势倒进对方的怀抱,整个身体都在战战兢兢中剧烈发抖。畏寒的肌肤骤然遇暖,忍不住用脸颊手指追逐起对方胸膛和脖颈间火热的气息。

他用很可怜的口气说:“都是我犯糊涂了,我惹你生气了好几回,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是不是已经不再喜欢我了呢,你还会喜欢我这样糊涂又糟糕的人么……你要是不喜欢了,那我,我还是走了算了……”

丹吉措那一张婆婆妈妈唠唠叨叨的嘴巴还没有合拢,就被一把蛮力拽上去,撞上男人胡子拉茬的下巴。

阿巴旺吉把湿润的嘴唇压上,捉住他的嘴,用唇边很短的一层粗糙胡茬,狠狠碾过丹吉措柔柔软软的唇角,碾得生疼,把一切婆妈和唠叨碾化为细碎的呜咽。丹吉措疼得直抽气,却又舍不得放开,顺从地张开唇瓣,迎上对方凌厉肆nüè的吻。

只是细微到难以察觉的迎合,就招致排山倒海一般的攻占。

丹吉措的身子在半空中腾了起来,男人用一只手掌直接托起他的屁股,另一只胳膊紧紧固定住腰肢,将他抱在胸前。湿漉漉的唇掠过他整张脸,从小唇吻到脸蛋,从脸蛋啃到鼻尖,再从鼻尖卷上额头,从额头滑倒耳垂,把他的脸一口一口吃掉。

丹吉措呜呜咽咽地招架和迎合,伸出舌尖舔舐磨人的下巴,两条舌随即卷在了一起,在对方的唇齿间互相抚弄。各自的口里明明都是一嘴的土腥味儿,牙fèng里都能吃出沙子!却吻得如尝甘露,乐此不疲……

他忍不住勾起一条腿,紧紧挂在男人的肋上,用大腿内侧的软ròu磨蹭对方的腰杆;两手沿着胸腹上起伏的肌ròu纹理,不断抚摸让他心动的身体。

俩人贴合的地方热得肿胀发烫,几乎忘记了要避人耳目。

大总管的手臂猛然战栗了一下,托不住丹吉措的份量,让他滑落下来。

“唔,怎么了呢?”

“没事儿。”

丹吉措只是轻轻碰触到阿巴旺吉的手臂,指尖才一触到,男人迅速躲开。

“怎么了,疼了?伤到哪里了?”

“真的没事。”大总管仍然一贯的冷淡和简明扼要,即使刚刚热烘烘地吻过。

丹吉措连忙拉过男人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掀开袖子,却发现那一整条前臂都已经肿了。小臂肿得快要和上臂一般粗细,看不到麦huáng皮肤和淡青色血管,肿胀成红通通一片烧灼的颜色。

他皱眉惊呼:“怎么这样严重呢,是不是房子塌掉被砸到了?怎么办呢,有没有伤到骨头呢,要找郎中治一治呢!”

大总管不以为然地说:“你看你个喳喳呼呼的,不至于!”

“怎么叫作不至于呢,都快肿成馒头了,以前你的手臂不是这样粗的!”

“骨头没折,还能动弹,老子心里有数。”

“你……还有你的手,手指怎么弄成这样子了?!”

丹吉措这才发现对方两只手的异样。十根手指头都秃了,食指和中指的指甲掀掉,露出淋漓的血ròu,指尖已经看不出本色,糊得是一层半凝的黑血,把自己的衣服都染了!

他顿时心尖尖ròu都跟着抽缩起来:“怎么弄的,你怎么弄成这样?!都是血,流血了,是不是很疼呢……”

阿巴旺吉用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揽过丹吉措,静静地揉了揉后心,像是某种拍抚安慰,下巴贴上额头,低声说:“挖了很久,挖出来的都是马,就是一直寻不到你……老子心里急,觉得对不住你,就想着无论是死是活的,也得再见上一面,得把你给挖出来。”

丹吉措忍不住又想哭鼻子,觉得自己真没出息。就只能用两只手紧紧地抱着男人的脖颈,用力地在对方下巴和脖颈印上一串亲吻,小声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逃跑……”

阿巴旺吉却难得地乐出了声,哼道:“呵呵呵,你跑的好,跑的对,幸亏你这娃腿脚利索,赶在地震前就跑了!你若是还傻兮兮地蹲在那马棚子里,还能活命么!挖出来恐怕也已经……咳!”

“唔,是,我从马棚子里出来,不应该逃掉,应当直接去踹你的门!谁让你那么狠心,好多天了都不理睬我,板着脸不和我讲话呢!”丹吉措口里埋怨着,把头贴在男人胸前,低声道:“以后再也不跑了,你别再凶我么,我不跑了……”

阿巴旺吉问出心里的疑惑:“你咋个从马棚子逃出去的?难不成你还会什么穿墙遁地术?”

丹吉措不好意思地答道:“我哪会穿墙钻地啊……我告诉了你,你不许为难人家!”

“嗯,讲。”

“是顿珠打开门锁放我和扎西出来的。你可不许责罚他!”

大总管面露不屑地哼道:“我道是哪个,原来是顿珠那个小崽子!他放了你就放你呗,咋不早些告诉我你已经跑得没影了,老子就不用急成那样子,更不用傻了吧唧狠命地挖那一堆烂木头!旁的那一群人都等着在看老子的笑话,今儿个简直便宜他们了,哼!!!”

“唔,我和扎西已经逃到了半山腰,遇到很多蛇卷成一团,呼噜呼噜地逃命,之后整座山都摇晃起来,好吓人呢!一回头才发现寨子塌掉了,我担心极了,怕你出事,赶忙就跑回来……”

男人低下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吓傻了吧,以后老实待在我身边,嗯?”

丹吉措露出一脸单纯的笑,心里甜丝丝的,用一脑袋乱蓬蓬的头发蹭了蹭男人的胸口。

他忽然想起什么:“咦,顿珠呢?你有没有看到他,他没事吧?”

“没瞧见呢!哼,回头瞧见了,老子要狠踹那小兔崽子几脚,竟敢在老子眼皮儿底下偷摸搞事!简直反天了!”

丹吉措与男人又搂在一处腻歪了几把,心里还是记挂着顿珠,挣脱出大总管的怀抱,急匆匆跑去杂役房寻人。

住了一屋子伙计和小俾子的木楞大屋塌掉了一半,另一半摇摇晃晃地搭上坍塌的部分,屋檐竖起成了屋顶,四四方方的大屋变成了尖顶的窝棚。

丹吉措仔细一瞧就傻眼了,坍掉的那部分恰好是往常自己chuáng铺紧挨的那一面墙,顿珠的chuáng大约也是在那个位置。

大部分伙计似乎都逃了出来,稀稀拉拉地聚集在四周,在废墟上寻觅伤者。

他惊慌地抓住身旁一个人问:“顿珠呢,你们有没有看到顿珠啊?!”

那人摇摇头:“好像没见着。”

“怎么会,他难道没有跑出来么!他的chuáng在那里的,就在那个角落的!……他是不是被埋了,是不是还埋在里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