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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总管每日天不亮就出门,晚上乌漆麻黑才回到家。

男人不爱唠叨讲话,在家里绝口不谈公事。

丹吉措就只能从很唠叨很得瑟的来旺嘴里打听,这一整天下来,又挖了几条街的废墟,挖出多少具没有活气儿的身子,分发了多少吨帐篷和多少袋子小麦粉青稞粉,官府又来了几拨戴眼镜穿中山装的gān部视察体恤灾qíng,顺便派了几个连部的绿衣兵勇来帮忙铺平街道,盖新房子。

原本搁在母屋正中的火塘被搬进了帐篷。摩梭人jīng心地呵护着他们的火塘,千年不能熄灭。

帐篷外燃起柴堆,架上铁锅,煮了一锅食物。

丹吉措很自觉地负责起一大家子人的饮食,虽然烹调的手艺实在是惨不忍睹,跟自己男人差得很远。好歹也算是个壮劳力,不能再做甩手吃闲饭的公子爷。

不过小仙鹤做饭很善于推陈出新,脑子里稀奇古怪的主意,总之就是与别人做出的东西不一样。这一回是神经兮兮地把苹果gān一齐扔进汤锅里煮了,用面粉搓了面疙瘩下到汤里,做了一锅苹果面疙瘩汤!

一家子女眷尝了汤:“咦,不错,酸酸甜甜的,好喝呦!”

丹吉措又很体贴地给大总管盛了一大碗疙瘩汤,端到跟前。男人饿急了,呼噜呼噜倒进去半碗,品了品味道,问:“这汤里放啥了?啥玩意儿这么牙碜!”

“唔?牙碜?哪有么……就是放了一点点苹果gān么!”

“苹果gān儿?!”男人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丹吉措暗自朝大总管耸了耸鼻子:哼,你不就是嫌弃本公子不会做饭么!本公子平日里就只与家母学过茶道,本来就没下过厨,没做过饭么!

大总管从碗口里露出一双眼,哼道:“乱七八糟东西倒是放了不少,你这汤里放盐巴了么?”

“盐巴?呃……我给忘记了么……”

遭到奚落的小仙鹤很郁闷地垂下头。

大总管抖了抖肩膀,像是极力憋住笑意,在家人面前,不好与小俊人儿表现得太过亲密。偶尔调戏一把,瞧着丹吉措那个脸红耳赤的模样,觉得很是过瘾。

男人从大瓦罐里倒出腌制好的牦牛gān巴,铁锅烧热了,gān巴放在锅底稍稍煎一下,分给大家吃。左胳膊还吊在胸前,就只用一只手慢悠悠地颠煎锅,却做得很是熟练和稳当。

这些腌货都是他平日闲起无事,做好了贮存起来,猫冬时节打不到野味时再拿出来吃。上好的牦牛ròu,用炒香的盐巴、花椒粒和五香粉揉透,再密封到腌缸里;过上个把月,将这些腌好的ròugān取出来,在灶房的窗口挂成一排晾晒,挤压掉水分再晒,直到晒成香喷喷硬邦邦的牛gān巴。

用油煎脆的牛gān巴香气四溢,把丹吉措勾得口水直流。搁在嘴里慢慢嚼着,柔韧又有嚼头,余香满口,回味不尽。

那滋味,那感觉,分明就像是品味眼前这个男人,风chuī日晒磨砺出的一身褐栗色的沧桑。亲口尝过之后才知道,个中都是被岁月淬砺过的韧劲儿,十分地耐磨耐嚼……

老阿依斜斜地靠在被子垛上,慢悠悠地嚼着牛gān巴,随口说道:“不错,这罐子gān巴做得还不错的嗦。旺吉啊,咱家小仙鹤稀罕吃辣的,下次再多放些辣油和gān辣椒,那样才够味儿!”

“嗯。”

阿巴旺吉又用铁钎子架起一块gān巴,伸进火苗里燎成焦红色,撒上些花椒粒,搁在小臼里一齐捣碎,用麻油拌了,递给小仙鹤:“尝尝这样好不好吃。”

gān巴捣碎成了ròu松,苏苏脆脆又带着烤焦的香气,入口即化,真是美味。

丹吉措吃得满嘴流油,顿时觉得,自己做饭的确做的很不咋样,没有一样拿得出手。那些个jīng奇古怪的苹果gān儿甜茶水啥的,又不能当饭吃,填不饱肚子,纯属是花前月下咏个chūn发个骚时配合的小qíng调。

就凭着大总管做饭的利索手艺,跟这男人一处过日子,安稳,实在,挺划算的!

小仙鹤心里暖洋洋的,在没人处悄声对大总管说:“累么?以后你教给我这些腌ròu是怎么做的,我一定学着做,不会让你太劳累了,忙一整天还要给一家人做饭……”

大总管的眉梢动了动,眼里闪过亮光:“喜欢吃老子做的东西?”

丹吉措用力地点头。

男人眯细的眼渐渐泛出笑意,唇畔的波纹一层一层撑开:“不累。以后,每天都给你做好吃的。你没吃过的这泸沽湖畔的野味,还多的是!”

丹吉措抿嘴乐了,脸蛋上忽然泛起两朵杜鹃红,伸出舌尖,舔了舔沾满ròu香的上唇。

哼,这泸沽湖畔最香、最辣、最有嚼头的一口野味儿,本公子早就已经尝到了,不就是阿巴旺吉你么!

第四十六章浴池洗恩爱

湖畔的暮色慢慢笼罩上木楞村寨,巨大的山影将湖心的水波填满。

家家户户的院坝里都摆着火塘,燃起篝火,星星点点的光芒,在暗夜里隐隐浮动生机。

老阿依歪倒在被子垛上,呼呼地打起盹来。

达娃与两只小男伢在院子里玩掷沙包。小妹伢极其彪悍,在墙上画出一个大葫芦瓢似的形状,写了胡三pào三个大字,然后拿那只瓢当靶子打,看谁的沙包打光头打得最准。

丹吉措悄没声息地用眼角余光不停瞟向大总管,心里痒痒,抓心挠肝。自从死心塌地想要留在这云顶寨里与某个男人过日子,心境已经大不一样,如今简直是半日不见,如隔三秋。

大总管收拾起锅碗瓢盆一应炊具,在院坝里巡视了一圈儿,给家人丢下一句“去洗个澡就回来”,走出去了。

胳膊上死扛了七天的夹板,终于扛不住了,被他稀里哗啦地卸掉,顿时身子轻索了许多,终于可以去澡池子里洗洗涮涮了。

阿巴旺吉将两缕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蹲在一旁画圈圈的丹吉措,微微一闭眼,睫毛一闪,旁人无从察觉的某种默契,接上了暗号。

某人前脚才出院门,闲得拿树枝子满地画圈儿的丹吉措于是随手抓了一把糙纸,对他阿依说要去“蹲茅厕”,脚底抹油,迅速开溜。

当然,这一趟茅厕估摸着又准备蹲上两个时辰。

泸沽湖畔不远处,沿着山路走不多时就是那个温泉池,温热的泉水从岩fèng里流淌出来,经年累月,从不间断。

这寨子里的乡民大多习惯在某个农闲时节风和日丽的午后,与家人邻里一道,骑着马,带上香喷喷的糯米糍粑和牛gān巴,成群结队去温泉池子泡澡,当作闲暇的娱乐与消遣。

大总管却不喜欢被人前呼后拥地去洗澡,尤其当自己往池子里一站,旁人呼啦围成一圈儿,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点头哈腰的,哪个都洗不踏实!他一般会挑个静悄悄没有人的月圆之夜,独自去池子里泡个舒坦,无人打扰。

丹吉措更加不能忍受与旁人共浴,那一池子大姑娘老婆子都脱得光溜溜的,自己怎么能和她们一起脱光呢!

就算是与一池子的男人luǒ裎相见,段公子那一副酸唧唧的脾气也受不了的。

来到这摩梭村寨已经数月有余,洗澡洗过无数回。他每一回都要捱到夜深人静黑灯瞎火的时候,提着煤油灯,拎着小木盆盆,独自溜去山脚下更衣沐浴,一路上还要忍受暗夜里狗吠láng嚎的各种恐怖。

后来与小俾子顿珠熟识了,就乐意与顿珠一道去泡澡,好歹能帮着壮壮胆子,吓一吓láng。再后来终于与自家小侍卫聚头,就与小林子一起去洗澡。

与自己男人一起洗呢……

其实丹吉措仍旧不好意思,薄薄的面皮挂不住的,可是心里又暗暗地渴望,惦念,心烧火燎,波涛暗涌。大总管不用qiáng加bī迫,只消朝他勾一勾手指头,他就屁颠屁颠跟上去了。

阿巴旺吉一手提着煤油灯,肩上搭了几件换洗的衣物,腰间常年一贯挎着防身用的一柄短枪和一把长刀,默默不吭声地走在狭窄的一条山路上。

丹吉措静悄悄地跟在男人身后,低头弯腰一路扭着小屁股,走得很是心虚耳热,心qíng里却蹦跃着各种欢快悸动。

稍稍远离了寨门,绕过山峁,寂静无人处,阿巴旺吉停住脚步,伸过手来,丹吉措几步上前,递过手去,心有灵犀似的,手和手攥到一起。

丹吉措就这样让大总管拉着手腕,一只软手服服帖帖地静卧在男人的大手掌里,一转眼就走到了温泉池,顿时觉得今天这条路怎的走得这样快,真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永远都不要走到路的尽头。

冬日里,泉眼热腾腾的,水雾蒸腾,沸气萦绕。

寒凉的夜风一chuī,更加让人迷恋起眼前的一池白水,温润烫手。

男人二话不说,解开袍子就要下去。

丹吉措跑上来,一把拦住:“哎,你手上的伤都好全了么?破皮的伤口可不能沾水的!”

手指尖上皮ròu溃烂的地方早已结痂,伤处的颜色变成深红,秃掉的食指上慢慢长出硬壳,不久就会生出新的指甲。

丹吉措捧起男人的手,心疼了,忍不住就把头凑上去,用唇轻轻吻了吻。

大总管毫不在意地说道:“这一丁点小伤算个啥,小娃儿没见过世面,喳喳呼呼的小样儿!”

阿巴旺吉自顾自地剥掉贴身的上衣,露出一身很好看的肌ròu。

一盏煤油玻璃小灯,火苗静静地摇曳。暖橘色的火光均匀地涂抹上男人的身,每一片起伏,每一道沟壑,静谧中透出坚韧的力道。

男人随即就把裤子也褪了个gān净,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丹吉措的两粒黑豆眼沿着眼眶转悠了一圈儿,做贼心虚似的,最终还是忍不住狠狠瞟了一眼,恨不得用眼珠子把那诱惑人的身子给吞了。

浑圆结实的臀部和肌ròu纠结的大腿,肩膀和腰腹间gān净利落的几道线条,错落有致的明暗yīn影……全部填进眼底,看得小仙鹤脸红耳热。

丹吉措垂头嘟囔:“唔,你每一回就这样洗澡的?那岂不是,都被人看光了么……”

他男人挑眉问:“不这样洗,咋样洗啊?”

“那也应当挡着一些的么!”

很害羞的一只小仙鹤,沐浴的时候也只脱光上半身,下身要留一条薄薄的棉布小短裤的。

男人不屑地哼道:“至于么,一身的臭毛病!”

阿巴旺吉把身子没入温热的泉水中,一身尘埃和疲惫随着舒缓的水流静静地褪去,于是舒舒服服呼出一口气,靠上池边的岩石,难得露出笑容:“你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