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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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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巴旺吉抓住他两只手腕,将人按倒,低声喝道:“好了别闹了!你不乐意做那个,以后咱就不来那个了,你哭啥嚎啥啊?别哭了,不碰你了……”

他寻思着自己方才那一招可能是有些过分,伤了人家小少爷的自尊心了。

“我讨厌你我恨你!”丹吉措嘶哑着喉咙哭道。

“……当真恨我?”

“嗯!”

丹吉措哇哇哇哭了一会儿,哭累了,消停了,再次陷入昏昏沉沉。

阿巴旺吉把人搂到怀里,半哄半qiáng迫地捋平了身子,问道:“又出啥事了?跟咱说说。”

丹吉措抽着红通通的鼻子,摇摇头。

“跟我说实话。别总是把话憋在心里头,总是瞒着我。”

“没事么……”

“没事?没事你方才在你阿依面前,就开始抖那几滴驴尿水!”

“唔,就是没事么……”

大总管细细地审视那一张哭得花花的脸。

如今早已摸透了小仙鹤的那点儿专门耍起给男人看的小脾气。娃儿的话得反着听。这小崽子每一回口里嚷嚷“你讨厌你下流你混帐”,一般都是心qíng很好的时候,巴不得男人更下流更混帐一些!

每一回嘴里说“没事”的时候,那就一定是心qíng很不好,“没事”就意味着“有事”!

“丹吉措。”

“嗯。”

“宝贝儿……”

“唔……”

“老子是不是你男人?”

“唔,是……”

“你是不是真心地跟我在一处?”

“你都知道的么……”

“那为啥还把好多事qíng瞒起来,不和我说实话。信不过我?”

丹吉措把脸紧贴到男人胸口,轻声说:“我信你的。你都不知道,我多么多么喜欢你的……”

阿巴旺吉把两眼与丹吉措的眼放平,一眨不眨地注视,探寻,鼻尖顶着鼻尖,低沉惑人的声音:“那你就说出来,让我知道,你到底有多么喜欢我!”

有多么喜欢?丹吉措一听这话,方才被老阿依一番话勾出来的思乡之qíng又涌了出来,忍不住抽鼻子:“为了你,就是因为你,我什么都抛下了……我都没有家了,没有名字了,什么都没有了!……你还那样欺负我,你对我不好,你总是那么凶!……”

大总管用手掌揉了揉他的后心,慢声哄道:“老子咋又欺负你了?啥时候的事儿你又瞎吵吵呢?”不会又要把半年前的那档子旧事搬出来,找茬与老子吵架吧!以后俩人之间得重新定一条拌嘴吵架时遵守的规矩:过了三天三夜的事,就别再拿出来烦我!

“你,就是你,你害到我现在只能寄人篱下……你的家再好也是你的家,能是我的家么……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我害怕,我怕你哪一天不要我了……”

“咋这么说?你阿依真心实意疼你的,你现下这日子过得不好?”

丹吉措迷蒙着眼,手舞足蹈,哭叫道:“好什么好?!你,你,就是你这个坏人害我国破家亡!你们将羊苴咩城围了整整六个月,米粉都吃光了,糙也挖光了,马也快吃光了,人都死掉了,你们都是魔鬼!你们用带锯齿的铜锤杀人,还有会喷吐火焰的火铳,还有披着铁甲的战马……呜呜呜呜……”

“……”

阿巴旺吉挑眉犯愣。

丹吉措继续哭诉:“你放火,你竟然还放火烧城!你们都是吃人剥了皮不吐骨头的魔鬼!呜呜呜呜……”

阿巴旺吉抱着人不敢动,自己还算见过些烽火硝烟、血ròu横飞的大场面,可这带锯齿的铜锤是啥玩意儿啊,老子还真没有拿这个杀过人!他低声问道:“你说的是啥时候的事?咋回事慢慢地说。”

“就是半年以前的事!我永远也忘不了,永远都忘不掉!我恨你我恨死你!段兴智那个无耻的卖国贼,为了活命为了他自己的荣华富贵,他竟然屈膝投降!他投降了你们这群鞑子……城破了,完了,什么都完了……”

“段兴智是哪一号?”

“他,他,他是卖国贼,他是皇帝……他竟然出卖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土地……他害死了我爹,是他害死我爹,还有你,还有你这个混蛋,你害死我爹!……”

“……你爹又是啥人?他咋着了?”

阿巴旺吉憋住一脑门子的闷气,脑子里慢条斯理地往上一辈的事qíng上倒。自己与这位岳父大人从未打过照面,无怨无仇,咋就莫名其妙做了一回混蛋姑爷?!

丹吉措忆起惨死的父王,狂哭着说:“我爹,我爹,人都打光了,什么都没有了!他就看着你们冲进城来,他就跑上那城楼子,就跳了下去……”

仿佛再一次亲眼看到烈火硝烟之中血ròu淋漓的一幕,熟悉的身影跃下城墙,身子在半空中被尖锐的长矛戳起,然后撕扯成碎片……

丹吉措仰面大睁着眼,眸子里填满血色山光,眼白上爆出蛛网红丝,十根指头死死掐住男人的衣领子,骨节都绷成白色,哽咽说道:“我爹不愿意投降,他不愿意给那个混蛋鞑子皇帝下跪叩头,俯首称臣,所以他就只能去死,就只能死,就只能死……”

阿巴旺吉眼中的qíng绪逐渐凝重,收敛起一切轻浮暧昧的心qíng,沉声问道:“你说的哪一个鞑子皇帝?”

“呜呜呜呜呜……就是你们那个蒙古的狗皇帝!!!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

丹吉措撕心裂肺的一句吼,抽泣之间抬腿就是一膝盖,顶了上来。

积攒了一千年的深仇大怨,全部落在一条腿的力气上。借着酒意和怨气,这一膝盖顶得十分结实,直冲上仇人的要害!

“嗷——啊,啊,疼……你……”

阿巴旺吉嗷嗷地嚎叫,从炕上窜起来,又倒下去,再蹦起来,咝咝地咬牙喘气。战场上中了枪都没整出这天雷地火的骇人动静。

他完全没有防备到,不会武功的小俊人儿摆出一副玩儿命的架势,竟然能使出这般yīn损至极的伤人招数。这一膝盖砸上他两腿之间最柔软的一套东西,顿时两眼发黑,痛叫不止。那滋味如同被钢针戳进下半身每一条骨fèng,疼得他眼泪都快要活生生地挤出来。

全身的骨头就算是再硬朗再结实,就只有那个地方却是脆弱得磕碰不得。

幸好这会儿,那玩意儿已经软了下来,若是刚才硬着的时候被砸一膝盖,那是一定要连根断掉!

他捂住腿蜷在炕上,咬牙吸气抽气,忍了很久,还是没忍住,扯喉咙骂出了口:“你个混蛋小王八崽子!你他妈的敢给我来这套!你这一脚是想要废了我?!……老子要是让你这小崽子给废了,你等着我活剥了你的皮整死你的!”

丹吉措却更加委屈,径自还趴在chuáng上,锤着枕头大哭:“爹死了,娘也活不成了……我怎么这么没用呢,我不能保护我娘,我真没用,我真想死……呜呜呜呜呜……”

阿巴旺吉一手捂着痛处,另只手掩住扭歪的面孔,额头冒烟,用眼角睨着丹吉措抽风,也没力气再与他计较和争论。

丹吉措又哭又笑,再哭再笑,折腾了好几个来回,这时是疯疯癫癫,昏昏沉沉,只有满口咕咕哝哝说胡话的气力。胡话都没有经过大脑,更不会知晓自己方才亮出了一只yīn险的黑脚。

果然又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踢残了自己男人。

大总管若是往常被人伤了,一定会掏出枪来点人,这会儿却连掏枪点人的力气都没有,侧身歪在chuáng上,独自挣巴了很久,忍过一阵重似一阵的疼。

自己撩开裤裆约莫一瞧,哎呦喂,这回碰都没法儿碰了,快要肿成一条塌秧的紫茄子!

这一晚,年夜饭都没有吃痛快,一个哭得快要哭伤了身,另个气得都要气炸了肺。

第五十一章快语解心结

暖洋洋的日头照上了屁股。

丹吉措动了动睫毛,从熟睡中慢慢转醒。

那一宿折腾到后半夜时已渐渐消停,酒酣醉呓的人将声音低落下去,对一切无知无觉,自顾自地呼呼呼睡去。

大总管憋了一肚子火,却又没处与人喊冤,于是就更加觉得冤屈。下半身疼得针扎一般,下不了炕走不动路,只得与让他恨得牙根痒痒的小坏蛋同塌而卧,咬牙挺过半宿翻来覆去的折腾,终于也慢慢迷瞪过去。

丹吉措从枕头里拔出脸来,口角还衔着一溜银丝口水。他迷迷糊糊地抹掉口水,却抹不掉房里一股浓重扑鼻的酒气。头昏昏沉沉的,就只记得昨晚在祖母屋的除夕家宴上,自己大约是喝高了,随后就被两只大手掌像拎小jī一样拎了出去。

再然后,就不太记得。

他男人luǒ着上身,侧卧在他身旁,肌ròu绷得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地睡着。

丹吉措掀开被子一瞧,自己身上一丝不挂,给剥得很gān净,顿时心里又忐忑了。这一宿估摸是与某人同chuáng欢乐过了,这样明目张胆留宿在此处,难免要被旁人疑心。

他伸过手臂,温存地揽上枕边人的肩膀,嘴唇揍上去将人一寸一寸地吻醒:“喂,坏人,你还睡着?该醒醒了,晌午了,天都大亮了呢!”

大总管动弹了一下:“嗯……”

“那我现在怎样出去呢?会不会被人看到呢?……是你先出去,还是我先出去,咱俩不要一起出去的吧……”

阿巴旺吉这才一醒过来,钢锥刺骨的疼又移上了身,额头洇出汗来。郁闷得简直懒得瞧丹吉措一眼,低声哼道:“你穿好衣服出去,去给老子打一桶井水来,要冷的,越冷的水越好……莫要惊动了旁人。”

“嗯?要打冷水做什么?你若是想洗澡,我去灶房里给你烧些热水好么……”

“老子要冷水!让你去拿就去拿,哪来那么多废话。”

丹吉措被野牦牛的脸色吓着了,那冷冰冰挂着霜的一张脸没有一丝暖和气儿。他匆忙穿好衣服,急匆匆去院墙边打了一桶井水。高原之地的数九寒天,要凉水还不容易,那水凉得钻心,凉得乍手。他就着水洗了一把脸,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