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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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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晚上经常溜出门,一走就是两三个时辰,八成是已经有了阿夏,去爬哪一家姑娘的花楼幽会了。

夜色舒缓地聚拢在山坳中,糙场上燃起星星点点的篝火。

小伢子们欢闹了一天,一个个歪倒在帐篷里,由老婆婆拍打着,倦倦地睡去。年轻的姑娘和小伙子们一齐跑到空场上去,围着篝火跳起舞来。

已经行过成丁礼、有了结jiāo阿肖的权利的年轻人,全部聚集到篝火四周。大姑娘们手拉手站成一队,小伙子们也肩搭肩站成一排,两队人暗自眉来眼去了一阵子,互相都瞄准了心仪的对象,于是嬉笑着围拢起来,围成一个大圆圈,绕着篝火跳起了甲搓舞。

姑娘们的脸庞被橘红色的火焰映得红彤透亮,美艳动人,黑色包头一侧垂下青丝,雪白色的百褶裙像暗夜里的一片片白云,随着悠扬的长笛声,翩翩地起舞。

这圆圈集体舞就是谈qíng说爱的舞蹈。哪个小伙子与哪个妹伢互相瞧对了眼,就会趁机挨近对方身旁,捏一捏手,摸一摸掌心,用掌心里掩人耳目的小动作告诉对方:妹子,跟哥相好乐意不?

而已经有了心仪对象的人,自然也就不必再去跳那个圆圈舞。

愣头愣脑的小侍卫被他家公子在一旁煽风点火,借酒壮怂胆,终于鼓起了勇气,一把拽住白水家姑娘的手腕,拉着人一头扎进小树林。

事后据小侍卫回忆,这苏理玛酒实在太厉害,那晚他当真是喝高了,在漂亮姑娘面前说了一大堆混帐话,还没有等来姑娘的回应,就“咣当”一头栽倒,舒舒服服地栽进三金姆的怀中,然后……吃了小美人儿一宿的豆腐!

丹吉措也不想去跳圆圈舞,他对那一大排盛装的姑娘都没有兴致。

他悄悄地朝一旁的大总管勾了勾手,然后扭头就跑。俩人猫腰低头蹿到个大帐篷后身,捡了个没有人的地方。

那个偷摸鬼祟的样子,简直像是俩小孩串通起来要做什么坏事!

阿巴旺吉挑眉问道:“你找我来gān啥?”

“找你说说话呗。”

丹吉措垂头忍不住乐,心里头高兴,乐得都合不上嘴,肩膀一抖一抖地颤悠,完全没了往日的斯文端庄和一本正经。

大总管很纳闷:“你要说啥话?快讲!”

“唔,这么急吼吼的gān嘛……”丹吉措低头用脚尖踢四周的土坷垃,又开始墨墨迹迹地原地画圈圈。

大总管忍不住凑近两步,下巴恨不得贴上丹吉措的额头,用粗糙的胡茬磨蹭小阿夏的脸颊,居高临下地审问:“你究竟要与老子说啥啊?!”

“我,嗯……”

丹吉措其实就是被糙场上谈qíng说爱的欢畅气氛勾搭得有些憋不住了。

他早就瞧见一群漂亮的小妹伢朝着大总管抛去各种求爱的信物。赛马场上得了胜,出够了风头,男人这一路走到哪里,那些绣花小腰带小荷包小手绢就一路抛到他脚边。

有年纪很轻胆子很大的妹伢,甚至一把将荷包掷到男人后腰后臀那般敏感的地方,分明就是赤luǒluǒ的勾引和调戏!

或许是身份高低有别,这寨子里没有哪个姑娘胆子壮到敢冲上去拦住阿匹的路,拽他的手掌抠他的手心,就只能对他抛几个媚眼丢一把荷包,然后眼巴巴地等待某男人会回过头来瞧上一眼。如此一来,陡然间就少了那暧昧欢qíng的许多乐趣。

丹吉措左右寻思着,借着明明暗暗的月色,忽然拉起大总管的手。

这男人的手就只有本公子可以拽!

这男人的手掌心就只有本公子可以摸,随便摸,想怎样抠哧就怎样抠哧!

丹吉措这心里头淌过一阵阵得意和激动,赛马场上大总管彪悍驰骋的身影坚定地烙在心底,已是爱得不得了,于是伸出一只欢欣暗涌的手指,瞄准了纹路纵横的粗糙掌心,重重抠了三下!

抠完了又有些心慌耳热,赶忙撒开手,咬唇垂头不语,等待总管大人的温柔“训话”。

阿巴旺吉愣在了那里,一只手掌悬在半空,竟忘记了收回。小阿夏指尖留下的痕迹麻麻痒痒,挠上了他心尖最柔软和没有设防的一块ròu。

丹吉措等了半晌,没等来反应,惴惴不安地抬起眼,轻声说:“嗯,怎么了?……我抠得不对么?应当是怎样做的?……”

大总管犯愣,当真是好久都没有被人抠过手心。

事实上,除了自家外甥女达娃那让人异常窘迫的举动,阿巴旺吉还从没有享受过被哪个小相好主动捉手求爱的美妙滋味儿。

若说在永宁坝子里,这些年来心思暗慕阿匹的贵族姑娘也颇有几个,尤其看到大总管似乎常年单身光棍一个,就连固定的阿夏都没有,这么肥的一块猪膘ròu谁不想剥开来尝一尝滋味?只不过姑娘们被那一张冷脸吓到,不敢冒然出击,怕压不住人反而被野牦牛蹄子踢伤到。

就只有最受宠爱的这只小肥鹅,胆子也是最肥!

一张盈盈脉脉、笑意盎然的脸在眼前不断地晃,晃得大总管脑袋都有些恍惚了。

丹吉措却着急了,自己当真是头一回抠男人的手心,这人怎的没反应呢!

他神色有些懊恼地问:“唔,是不是我不能抠你手心的?那个,两个男人之间不可以互相抠手心的么?你们这寨子里那一套罗哩八嗦的风俗习惯,我是不是又弄错了?”

“没有,没弄错。”

丹吉措抬起头来注视着大总管。眼前这男人竟全然没有了往常的嚣张和凌厉。刀削似的面颊上,几道锋利的线条慢慢变得舒缓和柔软,这时候调开了视线,垂下眼,目光开始在脚边的地上墨迹画圈儿。

借着淡淡的月色看过去,一贯冷淡的一张脸上,从颧骨弥漫到眼眶和额头,微微泛出一片窘迫的红光!

这男人竟然脸红了?!

两个人就这样傻呆呆地互相墨迹了半晌,哪个都说不出话,捱到最后,肩膀抽动起来,各自都乐出了声!

阿巴旺吉摘下帽子,埋着头用帽檐遮住大半张脸,极力憋住胸中的笑,也随手遮住了脸颊上一阵阵发烧的悸动,被自家小阿夏萌得肝儿都颤了!

某种无比甜美的感觉,分明就像是……初恋。

丹吉措是没想到这男人遭到调戏求爱的时候,原来也没有多么地经验老道,竟然也会面红耳赤地原地傻笑画圈儿。这场面简直太有趣了,以后一定要经常地捉弄调戏这个大坏人,把先前吃的亏都找回来!

他抿嘴暗自抽疯欢乐了半晌,于是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地开口:“嗯,旺吉……”

男人眯起眼瞧他:“呵,你叫我啥呢?这是你随便叫的!”

“旺——吉……”

丹吉措从喉咙里滚出一道甜得能拉出糖丝儿的颤音,腻歪得快要将自己的喉咙眼给糊住。

他只听过老阿依这样称呼她儿子,还从未有第二个人敢叫得如此亲昵,想必也不会再有旁人能与这男人在chuáng笫之间那般亲密。

只有自己可以。

他这样胡思乱想着,心中阵阵得意,一张包子脸从微翘的鼻尖处绽出一道道褶子,几乎乐成一朵花儿,细长的眼眯fèng成两道弯弯的月牙,笑嘻嘻地说:“唔,旺吉,我就是想和你说,嗯,我,我那个,那个,今晚黑,想,那个……”

“你想要gān啥?”

“嗯,就是,我不是有自己的院子了嘛……

院子二楼有个花楼呢……

花楼后墙有个小窗户的……

那小窗户还没有,没有,没有用过呢……“

大总管咬着唇绷住脸,一本正经地问道:“嗯,小窗户没用过,怎样?”

“哦,我就是想,就是想,那个……”

哼唧了半晌,小肥鹅鼓着腮帮,终于还是忍不住抓狂,挥舞起两只小红蹼:“你你你,哼,你都可以跑马了,身子早都好利索了却还是故意冷落我,好久都没有碰我了……我就是想让你今晚黑爬那个小窗户,去我的花楼过夜嘛!!!”

这人真讨厌,那种事甩个眼神、勾一勾手指头就灵犀了,默契了,竟然还需要挑明了说,用不用本公子翻牌招你你才来啊!

阿巴旺吉绷不住脸,乐出了动静,胸膛起伏颤抖,浓黑的眉毛耸动开来,斜斜地并入额角,慡快地答道:“好,今晚黑,老子去爬你的花楼!一定陪你一晚,好好地疼你……我会在墙根底给你打暗号,你等起我……”

丹吉措的眼里饱含明亮的月色,仰脸笑说:“嗯,那我等着你……”

星光满天的糙原之夜,丹吉措跑得像一只蹦蹦跳跳的兔子,一身雪白的袍子在碧绿的糙地上蹿过,激动得一溜烟奔回寨子。

院坝的小花楼上,丹吉措将一间不大的屋子横竖里外打扫了三遍,chuáng褥铺得整整洁洁,一尘不染,chuáng头小柜摆上了打算送给大总管的一只水烟袋绣荷包。

捡出最喜欢的一件枣红色镶金线长袍子换上,系好衣襟和天蓝色腰带,蹬上长筒皮靴,自个儿觉得这一身打扮十分地帅气耐看,大总管见了一定会爱死他,不由得美滋滋的。

忽而又想起伸鼻子闻一闻中衣的衣领,觉得味道还是不够新鲜,于是又跑到灶房里烧了一大锅热水,灌到木桶里,剥光跳进去,胡乱洗了一个澡,将gān净衣服重新穿戴好。这才放稳了心,盘腿坐到花楼的双人chuáng上,专心致志地等,只等着夜深人静时,男人从后墙那小窗子爬进来!

清淩淩的白光透过窗棱,从chuáng头轻移上他期待的脸。

花楼的后墙微微一晃,脚底板踩上木楞的动静,一下一下,从墙根儿爬上高墙。

“啪!”一只手摸上窗棱。

丹吉措心里的小兔子都快要蹦出来,几步跳下chuáng去,扑向小窗,心里还在琢磨,怎的也没听到这男人给他打暗号呢,想必是等不及,这就迫不及待地爬上来了。

他伸手掀开翻板小窗,墙外之人也恰好爬上窗前,一张大脸与他对了个正着。

“啊?!”

丹吉措蓦然瞧见一张陌生的脸,吓了一跳,忍不住叫出声。

漆黑一团的浓夜里,借着一缕亮白的月光,他看见一个缠了包头、抹了红彤妆容的女人的大脸。

丹吉措惊道:“你,你,你是何人?”

那女人却不搭话,伸掌一把掐住他的喉咙,小臂一揽,将他的脖颈卡死。

“唔……唔,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