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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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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横七竖八搭起的一只“棚架”,架子上松松散散堆积起伪装掩饰的枯枝落叶。他的手脚被紧紧捆缚,捆成一只木乃伊的形状,嘴巴被堵住,丝毫动弹不得,也发不出声音。

陷阱巢xué里溢出的霉腐味道快要将他熏晕过去!

丹吉措的脖子两侧、腰侧和腿侧的坑底各竖起两只锋利的竹签子,就如同当初他掉进去的那只野猪陷坑那般式样。他就被胡三pào慢慢地下到这个坑里,如同摆上了一只活物祭品,摆放在陷坑的正中,四周围上一圈儿足以将人戳死戳残的竹签凶器!

胡三pào恶狠狠地盯着他的眼,一字一句地对他说:“你知道俺为啥把你放到这个陷坑里?”

“唔……唔……”丹吉措被勒着嘴,说不出话。

“呵呵呵,你想见阿巴旺吉?那你就盼着他一脚踩到这陷阱里头,他就可以寻见你了!你若是不想他被这些锋利的竹签子给戳成蜂窝,那就最好求神拜佛他不要踩到这个坑!”

“唔……”丹吉措惊恐地睁大了眼,眼珠都快要从眼眶里凸出,剧烈地挣扎。

“你乖乖地别叫唤,别挣扎。你要是真的折腾起来,那可就真成了这陷坑里香喷喷的一只诱饵了!你自己想想要不要害死他!”

“唔……”丹吉措眼角被bī出泪来。

胡三pào捏了捏他的脸蛋,忍不住凑上唇亲了一口,神色间竟然浮出一丝苦笑,说道:“如果这样子他都能寻见你,那老子就认栽,把你还给他!……他要是找不见你,那就是天意你就应该是俺的人!!!”

丹吉措这时候静静地躺在坑底,眼前一片昏暗。

他听到了那几声要命的枪响,随后某个略微踉跄的脚步声从坑边跑走,像是受了伤。他的心一下子就针缩起来,脑海里晃动着人影,不知道大总管怎么样了。

不远处又是一阵脚步声,步履缓而稳,厚底皮靴踏在林间厚叶上的某种沉闷声响。

是他……

是他……

丹吉措辨认得出阿巴旺吉的靴子声音,而胡三pào穿的是平底布鞋,显然是另一种动静。

耳畔是一步近似一步的声音,丹吉措的一颗心撑在了嗓子眼。此处遍地都是野猪陷阱,那男人若是一步走错,就会掉落某一个布满利器竹签的陷坑,胡三pào的诡计岂不就要得逞?!

皮靴的声音仿佛就在眼前,时远时近,往复来回,每一步都走得很是稳健。

“丹吉措?”

“丹吉措你在哪处?若是听到了就应一声?”

大总管在空旷的林地间压低声音轻喊。整个山头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他只是搞不清楚小仙鹤究竟被藏在哪个dòng里。

丹吉措耳边听到召唤,生生分离磨难七日之后再一次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眼泪忍不住迸出来,胸口不停震颤,肋骨摩擦到伤处,钻心的痛。

他的嘴巴被勒得紧紧的,说不出话,手脚亦无法动弹,却又不敢胡乱挣扎呜咽,生怕自己发出的奇怪声音会将他男人引入歧途,不慎掉入他躺倒的这个陷坑。

可是他惦念的那个人,那个能救他逃出匪窟的人就在眼前咫尺之处!

只是隔着一层陷阱的围障,他看不到他,他也看不到他。

他几次想要奋力翻滚,想要呜咽,可是一想到胡三pào那一张洋洋得意的大脸,他无法想象大总管若是一脚踩空了栽到这陷阱里,被胡三pào捉住了,会是个什么下场,恐怕会落得比自己还要惨!

阿巴旺吉慢慢地在树林间踱步,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实,很小心。

枪端在身前,眼观六路,脚下也像是长了另一双眼,一步一步地试探。

这一片小树林里,三三两两扎堆生长的云杉树和铁杉树之间,常有一块一块的空地。这些空地通常就是猎户们设陷坑和下绊子的地方,大总管是知道的。

可是四周所有的树gān都没有白羽标识。

阿巴旺吉立时警觉起来,没有白羽毛也未必就没有陷阱!

他的皮靴每踏出一步,都要掂一掂脚底下那一层土石的坚实程度。前脚掌猛然踩到一支粗壮结实的树枝,立刻停住,放眼一望那树枝横过的位置,就猜测到树枝下方很有可能是一枚陷坑,于是小心翼翼地绕过。

阿巴旺吉平日里时常进山打猎,布套索、下绊子、挖陷坑之类的活计,做得十分熟练。林间的阵势他只需放眼一扫,约莫就知晓当地人一般会选在哪两棵树之间布绳套,哪两棵树之间挖大坑。

胡三pào原来不过是摆了这么个野猪陷阱阵!

耍三岁小孩子的把戏,哼!

他用脚尖试探到又一处陷坑,轻蔑地哼了一声,缓缓地绕过。

“丹吉措?”

“丹吉措你在么?”

他绕过了陷阱,也绕过了丹吉措。

阿巴旺吉只是永远也不会想到,他要找的心肝宝贝儿其实就在脚边几尺之外,那一枚陷阱的坑底。

极度的惊恐已经塞住了丹吉措的喉咙,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从暗处往亮处望过去,他甚至可以瞧见那一条熟悉的身影,提着枪一晃而过,皮靴的厚底踏过陷坑的边缘,脚步声由远而近,随后又由近而远。

大总管没有失足踩到陷阱。

可是他离开了……

他走远了!

丹吉措猛得一挣,头颅拼命地摇摆,想要甩脱绷在他口中的那块布。喉咙里发出的微弱不堪的声音,勉qiáng穿透几层屏障,却被林间密密实实的枝叶收走,与稀疏的蝉鸣鸟叫汇作一团。

他急得抽泣起来,泪水流淌了满脸,心底最后一丝希冀快要被绝望吞没!

旺吉,你,你回来……

回来救我……

我就在这里,在你身后,你快回来……

第六十二章仇人生死阵(下)

丹吉措奋力挣扎之间,听到男人的脚步在不远处停顿下来。

阿巴旺吉环顾四方,心里盘算了半晌,迅速解下后肩背得那两把备用的汉阳造。手指轻动,用很隐蔽的动作卸掉枪膛里的弹夹,将两杆长枪摆在一棵粗壮的云杉树下,搭成一枚斜十字。

负伤而走的胡三pào不知晓跑到哪个石头fèng里去了,丹吉措也寻不见踪影,这样追下去简直永无止境,被马匪头子牵着鼻子走,太愚蠢了。

日头缓缓地爬坡,阳光斜斜地移进这片茂盛的小树林,在huáng绿地表留下斑斑点点的光圈,像是大猫的华丽皮毛。

猫捉老鼠的游戏仍在继续。

秘处藏身的人伺机而动,潜行设伏的人蓄势待发。

胡三pào拨开覆盖在dòng口的藤蔓,从山dòng中探出身来。他手里没枪了,他需要枪!

胡三pào用耳朵确定四周寂静无声,飞身出dòng。

他迅速蹿向那一棵大树,抄起两支枪就走。

树下的积叶却突然虫动蛇缠般搅动起来,整个一摊枯树叶像是浮在水面上的萍,一只麻绳套索弹起来,迅速收拢!

胡三pào连忙转身疾走,一只套索扣住他的脚踝,“嗖”一声收紧,将他大头朝下“唰”得吊向天空!他抽出腰间一柄长刀,弓身跃起,毫不迟疑地削断了脚腕上的绳索,空中一个后翻,身子敏捷地落地。

才一抬眼,一条鞭腿带着劲风的力道劈了下来!

胡三pào就地打滚躲开,长枪脱手。他一掌撑地,腰杆拧起,用双腿横剪攻击他的人。

打斗之中二人对膝,出拳,ròu搏。

林子里就只听到两个男人胸膛间发出的沉重喘息,以及手肘横打、指关节锁喉、膝盖和小腿胫骨猛烈相撞时“嘭”、“嘭”、“嘭”的闷响。

打架的人也许没觉得疼。

埋在陷坑里的丹吉措遥遥听见那骇人的动静,已经快要晕过去。自己这条命已不再重要,他只盼着大总管赶快离开这鬼地方,别再玩儿命了,别伤到了……

阿巴旺吉瞅了个空档,毫不客气地一个手刀狠狠砸向胡三pào受伤的那条肩膀。

“啊——”

胡三pào两眼冒火,愤怒地嚎叫,就知道对方要出这个yīn招,那一条手臂骤然脱力。

只是片刻之间落了下风,一把短枪黑dòngdòng的枪口已然对上他的面门,两只眼正中的鼻梁处!

“胡三pào,输了。”

阿巴旺吉端着枪,面色yīn冷地看着马匪头子。

“嘿嘿,嘿嘿嘿,俺还没输呐!”胡三pào笑道。

他肩膀上的伤处“哗哗”地流着血,另一只手却还紧握着刀。

手中修利的刃口这时候正顶在阿巴旺吉的小腹上,刃间已然戳破了小腹的肌ròu,一丝血水慢慢洇出,染红了腰间那一条绣满小仙鹤的huáng腰带。

阿巴旺吉一动不动,垂眼瞟了一把自己腹上的伤口,不屑地冷笑:“哼,你估摸着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枪快?”

胡三pào对着老仇人挤了挤眼,答道:“当然是你的枪快嘞!不过……俺这一刀下去,可就把你给骟喽!阿巴旺吉,你觉得值不值当的,啊?”

大总管怒问:“老子要的人呢?”

胡三pào搓牙:“俺要的人呢?!”

大总管将枪口往下移了两寸,对着马匪头子的鼻子尖,说道:“我没有你要的人。”

“哼,少废话!把丹东jiāo出来!”

“人根本就不在我这里!”

“那他能在哪里?定是在你那永宁坝子里头呢!”

阿巴旺吉一脸的火色硝烟,一字一顿地说:“人当真不、在、我、这、里!老子拿这颗脑袋跟格姆女神山起誓!我不说假话!”

胡三pào挑眉:“你没把他抓起来?你没藏他?”

阿巴旺吉气得重重哼出一声,答道:“没有,我从来就没藏过他。”

没有?

与永宁大总管翻来覆去斗了这么久,合着这事从头至尾都是个大误会,大乌龙?!

胡三pào蓦然反应过来,翻脸怒道:“那乱葬崖上那一阵,你他娘的就是故意在耍俺了!”

“……我那一回啥也没说,明明是你临阵认错了人。”

胡三pào破口大骂:“你!……阿巴旺吉你就是一混蛋!”

大总管自知那一回事qíng做得有些过分,不仅耍了胡三pào一场,还伤了小仙鹤的心,撇嘴哼道:“过去很久的事了……不然你想咋样?你还有完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