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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澜桥慢慢转过身,抬头看比她高许多的男人,诚恳道:“我没想过,因为我只是觉得你人不错,而澜音不嫁秦王,我会继续游历,那么我没有自负到认为三年后出身名门的你还会喜欢我,所以没有考虑与你的将来。”
沈应时眼里光彩更盛。
如果她一口肯定,他会继续怀疑她只是哄他,但她这样说,他反而信了。
“真的不后悔?”沈应时再次确认道,手依然攥着她手腕。
谢澜桥也没有挣脱,扭头看窗子,有些担忧,“我只怕你母亲姑母不会同意你娶我。”
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她确实很欣赏沈应时,如今嫁给他便能解了父亲姑父的前程之忧,又能让妹妹过得安心,这两样,足以弥补不能四处游历的遗憾了。有得有失,很公平,她承受的起。至于如何做侯夫人,只要他能娶她,她也自信能做好。
“只要我想娶,谁也管不了我。”
沈应时慢慢攥紧了她手,在她看过来时,低声道:“年底我要回京,你与我一道回去,我会跟皇后说,出孝后就娶你,她是聪明人,不会放过这个将谢家从秦王身边拉回来的机会,所以你不用担心。”
他不想搀和宫里的事,现在娶她也不是想帮萧元,也不是为了帮她。
他就是想娶她。
“多谢。”谢澜桥真心实意地道。
谢他喜欢她这样不被世人所喜的姑娘。
沈应时又攥了攥她手,到底还是忍住了,守礼地松开,没有拥她入怀。
他很清楚,她只是欣赏他,还没到动心的地步,不过没关系,他愿意等。
~
从明月楼出来,沈应时骑马回了侯府,秋日西北的阳光明媚温暖,像是照到了他心底,一年多来,第一次觉得温暖。
“侯爷,夫人请您过去一趟。”才下马,门房就低头说了一句。
沈应时顿了顿,直接去了孟氏那边。
“刚刚去哪了?”因为沈捷的死,孟氏瞧着老了几岁,不过一年过去,她jīng神也好了不少,虽然一身素服,依然雍容华贵,此时坐在太师椅上,闲聊般问长子。
沈应时路上已经想好了,没有隐瞒,直言道:“母亲,我去找谢家二姑娘了,如母亲所说,去年我对她一见钟qíng,这次她回西安,对我来说犹如失而复得,我不想再错过,便向她袒露了心意,她也愿意等我出孝,届时我娶她为妻。”
孟氏越听脸色越青,气的,耐着xing子听完了,长子平平静静,她也就平平静静地回道:“我不同意,她身份还算配得上你,可她喜好抛头露面,绝不适合做侯夫人,你趁早死心吧。”
沈应时熟悉孟氏的脾气,没有试图用母子qíng分劝她答应,只道:“母亲,我娶她,一是因为喜欢,最主要的还是为了皇姑母。”
孟氏猛地抬起头,疑惑地盯着他。
沈应时继续道:“父亲过世后,我朝再无名声赫赫的勇将,相较之下,曾大败倭寇的谢徽父子便是翘楚,看皇上将他们父子均调进兵部,也知皇上想重用他们。如今他们与秦王成了姻亲,皇姑母定会心中不安,而我娶了澜桥,谢家各有一女在秦王、沈家,只能两边都不帮。”
孟氏抿了抿唇,虽然觉得长子的话有道理,想到谢澜桥,还是有点不高兴,哼道:“谢家父子再有本事,只要你姑母在皇上耳边chuīchuī耳旁风,皇上马上就能将他们打发回杭州,敢与咱们对着gān,折了他们的翅膀就是,何必娶他家姑娘?你不必说那些大道理,其实就是想娶她吧?”
“母亲既然知道,那我也就不多说了,稍后我会写信知会皇姑母,相信她会同意我的做法。谢家本就不满秦王抢人,现在我再求娶,谢家一定会更倾向辅佐太子,一门姻亲就能拉拢两位能臣,皇姑母何必冒着被皇上厌弃的危险去gān涉朝政?”
沈应时声音清冷,看着气得涨红了脸的孟氏道:“母亲,我说这话不是拿皇姑母压你,只是将朝中形势解释清楚,希望母亲仔细想想,进京后才不会说错话得罪皇姑母。”
语毕转身走了。
孟氏于他有多年的养育之恩,他会敬她,但人生大事,他自己做主。
不论孟氏同不同意,他言尽于此。?

☆、第94章

?京城的冬天特别冷,日头都爬上屋顶了,琉璃窗外面附着的那层薄冰还没有化gān净。
谢澜音穿着绣海棠花的桃红夹袄坐在暖榻上,两岁的晋北趴在窗沿上,用他胖胖的手指头戳窗子玩。玉盏挑开帘子走进来,小家伙听到动静,立即扭头看,却因为身上衣服太厚,一个不小心就蹲坐了下去,大眼睛瞅瞅姐姐,突然“哎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谢澜音笑着将弟弟抱到怀里,听玉盏同母亲说二姐谢澜桥还没到,有点失望。
半年没见了,她想姐姐们,二姐上个月就送了家书来,说是今日到。长姐有孕得明年年底才回来,谢澜音既想长姐,又替她高兴,长姐肚子里的可是她第一个外甥或外甥女呢,可惜离得太远,她没法看到怀孕的长姐是什么模样,光靠想完全想象不出来。
“晋北想不想二姐姐?”继续等着,谢澜音亲了亲弟弟脑顶问。
晋北茫然地看着姐姐,眨眨眼睛,伸手往外面指,“六姐姐!”
澜宝几乎天天跑过来哄他,除了亲姐姐,晋北最喜欢爱笑的六姐姐了。
蒋氏听了,在那边假装幸灾乐祸地同小女儿道:“活该,让你二姐跑到西安去,晋北都不记得她了。”
谢澜音知道母亲比她还惦记两个姐姐,笑而不语。
娘仨又等了一会儿,门房那边终于送信儿过来,二姑娘与三表公子进城了,很快就到。
谢澜音本能地要穿鞋下地,挪到榻沿前又顿住,看着母亲道:“娘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他们。”
她现在是抑郁待嫁的姑娘,越少露面越好,否则去外面接姐姐,肯定会笑。
蒋氏点点头,让小女儿在屋里哄儿子,她去外面接人了。
谢澜音继续在榻上坐着,没过多久,就听院子里传来了三表哥蒋怀舟打趣的声音,“澜音架子越来越大了,亲表哥来了你面都不露,一点诚意都没有。”
谢澜音忍不住笑,见弟弟好奇地爬到了窗前,她柔声道:“这是咱们三表哥。”
晋北就小声学了一句“三表哥”,咬字清晰。
等蒋怀舟谢澜桥跟在蒋氏身后进来,晋北却有点认生地躲到姐姐怀里,拘谨地看着榻前的两人。
“晋北过来,给三表哥抱抱。”蒋怀舟看了一眼小表妹,先朝晋北伸手。
晋北一点都不给面子,摇了摇头,大眼睛转向了谢澜桥。
谢澜桥同样伸出手,笑着哄自己可爱的弟弟,“晋北还记得二姐姐不?”
或许是她模样与母亲五姐姐相似,五姐姐又跟他念叨了一上午二姐姐,晋北有点明白眼前这个也是亲的,犹豫了片刻,仰头看五姐姐,得了鼓励后,这才朝谢澜桥那边歪了过去。谢澜桥立即将小家伙抱到怀里,连续亲了好几口。
丫鬟们不知何时退出去了,蒋怀舟捏捏表弟的小胖手,目光渐渐回到了坐在里面的小表妹身上,脸色冷了下来,压低声音问道:“三月里秦王回京,那时你是不是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要跟他分开?”
袁公子就是秦王,姑母的秘信里已经告诉了他们。
表哥来跟她算知qíng不报的账了,谢澜音耷拉下脑袋,一副任打任骂的老实模样。
蒋怀舟气得不行,小表妹装可怜也没用,一股脑将他憋了一路的数落都倒了出来,“他没胆子见我,你为何不告诉我?难道还怕我一个普通百姓能伤到他不成?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现在他想娶你也乖乖嫁过去,被他吃的死死的,我看将来他欺负你了你怎么办!”
想到自己将萧元当好友,对方却从头到尾用的都是假身份,蒋怀舟就想找到秦.王府去。
谢澜音低着脑袋攥帕子,将被表哥训斥的账都记在了萧元身上,嫁过去再跟他算。
“行了行了,他的苦衷你又不是不知道。”蒋氏还是挺心疼二女婿的,低声劝侄子打住。
“姑母也偏心他!”蒋怀舟很是泛酸地道。
蒋氏好笑,转移话题道:“今年就在京城过吧,你大表妹不在,你留下来陪姑母,等明年澜音出嫁了你再走。”虽是喜事,因为女婿身份的关系,她在寄去西安的家书里说了,让哥哥嫂子不必再跑一趟。
蒋怀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一边点头,一边瞪了还在那装乖的小表妹一眼,“就因为你非要嫁他,澜桥也要提前嫁人了。”
谢澜音震惊地抬起头,看向二姐姐,蒋氏也吃了一惊,“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澜桥将晋北jiāo给母亲,她挨着妹妹坐下,握着她手,语气轻松,“是沈应时,去年他跟我提过亲,我没有答应,这次我主动找他去了……”
听完了,谢澜音眼泪掉了下来。
没有人比她清楚,她的二姐姐多想去外面闯dàng,偏偏因为她,姐姐选择了做束缚重重的内宅夫人。沈应时,谢澜音记得,那是个品貌不俗的世家公子,但他人好,不代表姐姐就会喜欢他,更何况沈应时的母亲妹妹都不待见她们。
谢澜音愧疚极了,靠到姐姐怀里哭,“都怪我……”
谢澜桥拍拍妹妹肩膀,好笑道:“至于哭吗?他的人你又不是没见过,哪里配不上我?澜音不用多想,姐姐确实是为了让你过得更自在些才决定嫁给他的,但也是真的欣赏他,早晚都要嫁,只不过提前两年而已,你该替咱们娘高兴才是,不用再担心我嫁不出去了。”
她在打趣母亲,谢澜音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依然抱着姐姐抹泪。
晋北看到姐姐哭了,茫然地抬头望母亲。
蒋氏抱着儿子走到姐妹俩跟前,放下晋北让他去安慰姐姐,她坐到次女旁边,摸了摸她长发,“澜桥跟娘说实话,没有澜音的婚事,你真的愿意嫁给他?”
谢澜桥笑道:“我满意他的人,但应该不会嫁给他,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儿,家人似乎也不好相处。但事到如今,只要忍耐他的母亲妹妹就能换咱们一家子过得舒心,我还是赚了的。”
女儿太懂事,蒋氏眼睛发酸,将人抱到怀里,喃喃地斥道:“你怎么这么傻,你爹爹宁可不当官,我宁可不做官家太太,也不会用你的终身大事换那些身外之物。澜桥,你再去找沈公子……”
“君子一诺,怎可随便食言?”谢澜桥平静地打断母亲,“况且他应该已经跟皇后娘娘提了,娘与其劝我改变主意,不如想想以后的事吧,还有爹爹,也得您帮我们劝他消气。”
蒋氏苦笑。
如今看来,这三个女儿最省心的反而是长女了。
傍晚谢徽提前从衙门赶回来与女儿团聚,本来挺高兴的,得知半年不见的次女竟自作主张跟人定了婚事,他愣了愣,倒没有与女儿们耍气,直奔书房去写辞呈,说什么都不同意那次女的姻缘换前程。谢澜桥想劝父亲,被蒋氏撵走了,不知她怎么劝的,谢徽气了一晚,还是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