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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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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场格外地静,韩沉将箱子扔进后备箱,打开车门。女孩走到副驾,刚拉开门,就见韩沉摘下墨镜,转头看过来。

“你坐后面。”他说。

女孩的手在门把上停了几秒钟,关上了门。走到后座,拉开门坐了进去。

韩沉点了根烟,将烟盒火柴扔在副驾上。单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扶着方向盘,非常散漫冷漠的姿势。一脚油门,路虎便急速开了出去。

又是一路无话。

下了机场高速,路上的车辆多了,车速慢了下来。灯光流淌在车窗上,像一条条细细蜿蜒的河。

辛佳一直看着他的侧脸。但是他一直没回头。

过了一会儿,辛佳转头,望着窗外。

“你这次找到‘她’了吗?”她轻声问,“又一无所获对吗?”

韩沉抽了口烟:“跟你没关系。”

辛佳抱着双臂,眼睛里浮现似有似无的笑意。

“韩沉。”她说,“你要怎样才肯相信,那个所谓的‘她’,根本就没存在过。我的话你不信;你那些兄弟的话,你不信;你爸妈的话,你也不信。那只是你在昏迷的一年里,产生的幻觉和梦境而已!心理医生都这么说了!你这样折腾下去,对得起谁,对得起叔叔阿姨吗?”

韩沉掐熄烟头就丢了出去:“说够了?我找谁是我的事。我爸妈再喜欢你,再把你当儿媳妇看,你也不会成为我韩沉的老婆。听明白了?”

辛佳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擦了擦眼泪,说:“韩沉,我会一直等你。不是因为我想当韩家的儿媳妇,我真不稀罕。是因为我心疼你、不想放弃你。因为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从小到大一直以来陪在你身边那个人是我,不是别人!”

韩沉没出声。

过了一会儿,车停在一个小区的门口。

“你到了。”韩沉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下车。”

从背后看,他的脖子很直,跟他的侧脸一样,看起来没有半点柔和的弧度。

辛佳刚下车,关上车门。他便一脚油门,路虎飞驰而去。

——

韩沉就住在警局附近的一个小区,面积不大的两居室,一间是书房,一间是卧室。装修风格很清雅,收拾得也很整洁。

他洗完澡出来,已经是一点多。身上只围一条浴巾,走到了客厅的落地窗前。

窗外,整个城市仿佛已陷入酣睡。

辛佳刚才的话又跳进他耳朵里:那只是你在昏迷的一年里,产生的幻觉和梦境而已!‘她’根本就没存在过。

他伸手揉了揉额头。

据说是办案中一次意外事故,他的头部遭到创伤,导致失忆。而之后这些年,时不时都会头疼yù裂。

他倒了两颗止疼药,咽下,然后在椅子里坐了下来。

过了一阵,那崩裂般的疼痛终于过去了,他睁开眼,额头上是一层冷汗。

突然就想起了白锦曦。

想起她今晚说的话——求而不得的人那么多,还不是都得受着。其实一辈子挺一挺也就过去了。

韩沉慢慢笑了。

说得好轻巧。

但也在理,不是吗?

求而不得的她,就像一场隐约却束缚着他的迷梦。没人告诉他,她的存在;他甚至连她的样子都想不起来,却在吃饭、走路、睡觉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走了神乱了心。

他就是觉得,应该还有一个人,也在这里。

在他的身边,在他的生命里。

他点了根烟,静静地抽了一会儿。或许是深夜里的凉意,令他突然又想起,今天跟白锦曦共骑的那一幕。

夹着烟的手,不知不觉顿住了。

这些年不是没有女人,尝试诱惑纠缠过他。辛佳是最不依不饶的一个,此外他走到哪里,似乎都会遇到那么几个。

从来不会心动。

从来都是退避三舍。如果缠得狠了,他拒绝得也更狠。

可今天……

他还清晰地记得,跨上摩托,跟她靠近时的感觉。明明戴着头盔,他却闻到了她发缕的一丝香气;而女人的脖子和手臂上的皮肤,细腻如雪;她的腰很细,线条柔软。

他有眼睛,不可能视而不见。

而当他伸手从后面环住她,握住车把,明明只是为了查案的应急举措,他心中却涌出了某种温暖的感觉。

两人返程时,明明已经不需要共骑,他却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再次拥着她,骑了那么长的时间。

从始至终,白锦曦没有诱惑他。

是他在诱惑她。

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在她耳边低声说话,看着她脖子僵硬但是假装不知。

……

是一个人太久了吗?还是对寻不到的她,太过渴望?抑或是心中对于她长久的消失,也有了一丝怨埋?

竟然鬼迷心窍般的开始贪恋,两个人相拥那一刻的温暖。

韩沉深吸口烟,慢慢阖上眼,靠向了椅背里。

《第一卷完》

第十八章T的序章

深夜。

岚市的夏夜,是比较凉慡的。长江的风从北面chuī来,滋润着整座城市。很多人已经沉睡,很多人的生活刚刚开始。

市中心,一个有了些年头的小区内。

一个四十余岁的男人,光着膀子站在自家阳台上,正在喝啤酒。屋子里,他的老婆在收拾碗筷,同时骂骂咧咧。

一只蚊子飞过,男人抬手“啪”一声扇在自己胳膊上。

然后他愣了一下。

因为他觉得刚才好像还听到了一个声音。

就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他疑惑的低头望去,心里惊了一下。

因为他的左胸、心口位置,不知何时多了团红色痕迹。他立马伸手一摸——闻着像是红墨水。

男人脸色一变,伸长脖子就朝楼宇下方大声骂了起来:“谁他~妈乱打枪啊!把自家孩子管好!再乱打,被我逮着,小心我揍人!”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十分钟后,与此相隔不远的另一个小区内。

一个青年,坐在家中沙发里,手脚不停地晃着,正在抽烟听音乐。这是个非常肮脏的家,沙发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桌子上堆满快餐饭盒和矿泉水瓶,苍蝇飞来飞去。

音乐声很大,青年摇头晃脑,仿佛完全进入自己的世界里。

“啪”。

他模模糊糊好像听到了一个什么很轻的声音,但是完全没在意。

直至他起身去上厕所,突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胸口衬衫上多了一团红色痕迹。他皱眉伸手摸了摸,发现是某种红色颜料,也就没太在意,闭着眼睛,随着音乐在镜子前继续晃了起来。

一个小时后,相距甚远的钻石王朝夜总会门口。

一群年轻人,相拥着走了出来。皆是衣冠楚楚、酒气熏天。其中一个女孩穿着最为bào露,小得不能再小的吊带,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脚下踩着双高跟靴。有男孩伸手在她腰间一掐,她伸手一把将他推开:“走开啦!”周围人哈哈大笑,女孩也笑,一伸手,又把男孩拉了回来,两人嘴对嘴,舌吻得难解难分,周围人全都chuī起了口哨。

“啪。”

没人听到这个声音,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到了灯光比较明亮的停车场,有人“咦”了一声,指着女孩胸口:“什么呀?你出血啦?!”

大家全看过去。女孩低头,伸手摸了摸,发现是红墨水。

“谁弄的?”她佯怒,扬起沾满墨水的手,往旁边几个人脸上抹去,“刚刚谁偷偷往我胸上扔东西?讨厌!”

一群人打打闹闹,又笑成一团。最后跳上两辆颜色鲜艳的跑车,扬长而去。

……

子夜慢慢恢复寂静。

这座江畔平原上的都市,此刻静好得就像一场海市蜃楼。天是深蓝的,月亮洁白。许多高楼大厦上都还残留着几盏灯光,照耀着人们的梦。

其中,某一座大厦的顶层,只有一盏灯,长久的亮着。离地面很远很远。

一个男人,站在落地窗前。

左手拿着把枪。

枪口,红色液体缓缓滴落。而他的手已经染红。

这么站了很久,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玻璃。

上面用同样的红色墨水,写着一行数字:

“1、2、3、4、5、6、7。”

他慢慢抬起手,用沾满红墨水的食指,轻轻在每一个数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X”。

然后他低下了头。

一只胳膊撑在玻璃上,另一只手在数字右下方,写了个歪歪曲曲的大写字母——

“T”。

墨水不断流淌,玻璃上的痕迹渐渐混成一团,最后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而男人垂着头,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

江城。

白锦曦坐在电脑前,咬着笔头,不时在纸上写写画画。

身为一个没太多记忆的江城人,她正在认真地做土特产攻略——

陈记gān货的水蜜桃gān……网友评价最地道,来个三斤;

城东gān道口的豆皮……这个她不太喜欢,一袋吧;

jīng口酱鸭,这个她觉得最好吃了,五袋够不够?

……

写得差不多了,她将纸一折,塞进口袋里。周小篆正要起身去吃早饭,看到她,“咦”了一声:“老大,你今天不是休假嘛?怎么还没走。”

“唔,查点东西,就走了。”她含糊答,也起身。

两人走到门口,一眼就看到不远处楼梯拐角,一个熟悉的身影,跟所长并肩走了上来。

不正是徐司白。

周小篆往门上一靠,低声说:“其实吧,我觉得还是徐法医合适。虽说对待你的问题,别扭小气了一点,但工作起来,那可是gān净利落、果断男人。而别的人吧,那句话怎么说的?远水救不了近火。”

白锦曦看他一眼。

小篆立刻改口:“呃……这么说好像不太矜持,不合适不合适。嗯……鞭长莫及,对,鞭长莫及!”

锦曦懒得理他,又远远瞟一眼徐司白,直接转身,往后门走了。

小篆看看她的背影,心qíng有点难以形容。

老大不知道要去gān什么,居然开始躲着,不跟徐法医吃午饭了!

而相隔数十米楼梯处。

徐司白正在跟所长说话。主要是所长在说,他话不多,但是听得很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