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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已经走了。

这天,从上午直到天黑,老人也没回来。

T一直坐在chuáng上等。

直到夜里八九点钟,才听到屋外有脚步声。然后是什么沉重的东西,“扑通”落水的声音。然后有人含着醉意骂了句:“老东西,终于死了。”

T坐着,继续等。

到了半夜三点,这是普通人一天里睡得最沉的时刻。他拿起chuáng边的一支木棍,作为拐杖,缓缓起身。

他知道这里不能再呆下去,郭爷爷已死,明天那帮人就会来把屋里的东西搜刮一空,或者一把火烧个gān净。

虽然腿伤未愈,身上的枪伤也没好利落,走路时全身都痛。但杀手的基本身手依然在。他几乎是悄无声息地,走入了隔壁的农舍。

院子里一团láng藉,大部分人横七竖八,全都醉得不省人事。但是前院,还有两个人醒着,坐着在抽烟商量,是郭爷爷的儿子和大孙子。

“明天把这女娃丢去哪儿?”

“后山的猴子溪吧。那里水凉,这两天还滑坡了。”

“好。”

……

T绕开了他们,没花多少力气,就在一间柴房,找到了被链子锁住的女人。

女人的确很年轻,也很漂亮,皮肤白皙。只是已经如同一具木偶,趴在地上,没什么人气。看到T进来,她只抬了抬眼,又闭上了眼睛。

看到她,T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差点被燃烧殆尽的自己。

T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

“今天有个人,为你而死。”

顾然重新睁开眼,表qíng有些恍惚:“是那个老爷爷……”

T缓缓地说:“我今天救不了你。你如果有什么愿望,说出来,我替他为你完成。”

我欠他一条命。现在他为了救你,赔上了自己的命。

那么我也会为你,赴汤蹈火,不在话下。

顾然的声音很弱很轻:“你能给我报仇吗?”

“能。你只需要给我名字。”

顾然又抬眸看了他一眼。

T保持沉默。

yīn暗的柴房中,cháo湿的空气里。两个原本永远不会有jiāo集的人,因为这世间最大的罪恶和最弱小的良善,达成了协议。

“乐落霞。”顾然轻声开口,“她偷了我的指南针和地图。”

“柯凡、方绪、颜……跟着我。”

“李明玥、张慕涵、乐落霞……他们在糙丛里。”

“孙教授……拒绝带我回营地。”

“最后……还有这里的这些人。我希望他们全部死掉,一个,都不要剩。”

……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第43章也许是你

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

螺旋桨在头顶盘旋,许多人在停机坪上跑动忙碌。周小篆跳下一架直升机,一眼就看到久未碰面的徐司白,站在不远处。

小篆立刻跑了过去。

“徐法医!”

徐司白穿着件卡其色的外套,轮廓在晨色中越发显得清俊白皙。

“她呢?”他的眼睛依旧盯着那些起起落落的直升机。

“上直升机了。”小篆答,“应该马上就到。就是……人受伤昏迷了。”说完就偷偷看着徐司白的脸色。却发现看不出任何表qíng。

又一辆直升机缓缓降下。

车门“哗”一声打开,两名特警率先跳了下来。

徐司白和小篆看清机上的一幕,同时一怔。

白锦曦躺在一副担架上,眼眸紧闭,显然已昏迷过去,可脸上还挂着清晰的泪痕。韩沉就趴在她的担架上,头靠在她的脸旁边,眼睛也闭着,一动不动。

“男的也昏迷了!”有人喊道。

“担架担架!”

立刻有人把韩沉从白锦曦身上扶起来,抬上另一副担架。小篆立马朝他们跑去,结果身旁的徐法医比他更快,三两步就抢到了白锦曦的担架旁,寸步不离的跟着。小篆望着他这副样子,心中暗叹口气,也跟了上去。

——

急诊室外。

白锦曦和韩沉一前一后被推了进去,一gān警务人员则被拦在门外。

小篆和唠叨、冷面,一起坐下来等。过了一会儿,唠叨撞撞小篆的胳膊,小声说:“法医对咱小白是真爱啊。”

小篆抬眸望去,就见徐司白依旧一个人站在急诊室门口,隔着玻璃,目光专注地望着里头。

这时,走廊里响起急促清脆的高跟鞋声,大家全都转头望去。

辛佳。

她穿着件宽宽的毛衣、湖蓝色长裙,长发披散肩头,气质越发显得温婉秀丽。眼神却很焦急,在唠叨面前站定:“韩沉怎么样?”

唠叨轻咳一声,站起来答:“老大送进急诊室了,具体qíng况我们也不清楚。”

辛佳紧咬下唇,只咬得没有一丝血色。

这时,一名医生走了出来,越过众人就朝外走去。辛佳立刻拉住他:“医生!韩沉他怎么样啊?”

那医生也上了年纪,眉目间颇为威严,没好气地答:“怎么样?是那个男伤者吧?失血过多、体力严重透支、炎症、高烧!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好在没有生命危险,可是人受罪啊!”

辛佳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医生,那白锦曦呢?”徐司白上前一步。

辛佳看他一眼,没说话。

老医生转头看到徐司白,答:“女伤者qíng况好一些,虽然有吐血现象,但是没伤到主要内脏。已经用药止住内出血了,好好养几个星期就没事。”

——

入夜。

韩沉和白锦曦分别被推入了各自的病房,只是都还没醒。

他俩既然确定没有危险,黑盾组众人就要立刻赶回省厅,继续T案件的后续事宜。

离开医院前,小篆还是有些牵挂,想去两人的病房再看一眼。结果走到白锦曦的门外,就见徐司白坐在chuáng畔,握着白锦曦的一只手,看着她,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而锦曦睡得很沉,面目安详。

小篆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到了韩沉的病房门口,就见大美人辛佳,靠在chuáng畔的沙发里,蜷成一团,已经睡着了。相隔不远的病chuáng上,韩沉也陷入了沉睡。

小篆脑子里突然就冒出在山上看到的那一幕——

白锦曦背对着韩沉,流着泪往前走。而韩沉用那样的眼神望着她。

再看到刚才看到的这些,小篆心里莫名就有些不是滋味,又叹了口气,转身下楼。

——

韩沉一直在做梦,脑子里浑浑噩噩,也闪过许多模糊的念头。

他又梦见了那个模糊而捕捉不到的女人。她抬脸望着他笑,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等你毕业就结婚,我这辈子,非你不娶。”

他还梦见了白锦曦,真真切切的她。梦里他就如刚才在直升机上一样,抱着她反复亲吻。她的发间有令他感觉到温暖的馨香,她的唇舌如神秘的蜜源深深吸引着他,只令他想要更多更多的她。

……

他一直知道,自己喜欢这个女人。

但一直也很清楚,自己应该恪守的准则在哪里——

那就是不管你韩沉有多喜欢她,也不能跟她在一起。

然后这一路走来,已是越来越喜欢,越来越压抑。这些年来第一次,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

及至今天到了飞机上,听她迷迷糊糊哭着说心中的委屈,听她说要放弃对他的感qíng,一种前所未有的巨恸和深深的怜惜,瞬间就没过心头、冲破理智。那感觉就像是从他血脉骨骼深处汹涌而出,他根本无法控制,也不想控制。

一低头,就吻住了她。

甚至,就想从此再也不放手。

……

他破案一向遵循理xing思维。

但在有些事上,却始终坚定地忠于自己的直觉。

譬如四年之前他醒来,所有人异口同声否定“她”的存在,他却坚定地相信着,她一定存在。只因为他心中,对她那份缠绵刻骨的感觉,胜过了一切证据。

然而……

他韩沉从来不是三心二意的人。可现在,为什么对另一个女人,产生了同样qiáng烈的感觉和qíng意?甚至都令他无法控制自己,如此热切地想要得到她?

……

困惑、甜蜜、愧疚、渴望……许许多多的qiáng烈qíng绪jiāo织心头,令他的大脑再次陷入混乱中。

而记忆中许多支离破碎的画面和声音,也接连不断地闪现在梦境中——

他坐在官湖派出所的档案室里,翻看着白锦曦的资料。24岁,土生土长的江城人,沙湖警校毕业。他心想,这个女人,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他拥着她,骑着摩托车,穿行在江城的小巷中。感觉她的发丝轻拂在他的脸上,感觉到怀中那柔软而温热的娇躯,他神差鬼使地竟然不想放手;

警局食堂里,人声嘈杂,他站得很远,看到辛佳望着白锦曦,神色复杂;

还有他和白锦曦站在黑盾组办公室里,听到T的宣言:“我指定韩沉、白锦曦参加这次比赛。”

“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五年前是我第一次作案,对不起。”

……

“白锦曦……锦曦……”他低喃着她的名字,想要睁开眼,却再次陷入深沉的睡眠里。

病房里,并不止他一个人。

没有开灯,走廊的微光,从玻璃透she进来,屋内昏暗得犹如暮色降临。

辛佳靠在沙发里,已经睁开了眼,有些呆呆地望着chuáng上的韩沉。

看着他英俊的眉眼在梦中紧蹙着,听着他反复低喃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这么看了他很久,辛佳的眼泪再次掉了下来。

她起身走到他chuáng畔,蹲了下来。

然后轻轻地拿起他的一只手,双手紧握住。

“韩沉……”她低声说,“你永远也得不到她的,韩沉。”

她用手擦了擦眼泪,慢慢地说:“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一次、两次,结果都不会有差别。”

——

深夜,黑盾组办公室。

秦文泷带着几名资深刑警,正与唠叨等人,对T案件进行最终的梳理。

唠叨提出疑问:“如果说T的终极目的,是为顾然报仇,同时惩治山里隐藏的这一群连环杀手。那他之前狙杀的那5个人,用意何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