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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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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看这些爆炸现场的尸体。”他指着屏幕上数张照片,“他们的姿势,有什么共同点?”

苏眠看得很入神,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玄机,最后只好有些不确定地答道:“难道是……都趴着?”

徐司白微笑:“是的。”

苏眠惊讶地拖了把椅子坐下,脸几乎凑到屏幕上去了。还真是嗳,大多数照片中的死者,不论脸是侧着还是扑着的,都是趴在地上的。

只听徐司白解释道:“我看了所有的爆炸照片,绝大多数死者,哪怕上半身被炸断,也都是这个姿势。人从站立姿态爆炸后肢体断落,前趴和后仰的正常比例应该是一比一。”

苏眠眼睛一亮:“难道这是罪犯有意为之,设计好的?就让受害者趴着死?”

徐司白点点头,拿了张糙纸过来,又取了支铅笔,在纸上简单几笔就画出张示意图:“我用电脑模拟过,如果将炸弹绑在腰部靠后的位置,再在胸前加一个小当量的炸弹,就有可能造成后座力,导致上半身呈斜角飞出去,形成匍匐的姿势。”

☆、第100章随我入瓮(二)

苏眠一把抓过他那张糙图,仔仔细细看着。

徐司白看着她白里透红的俏脸,她的眼睛睁得很大,更显乌黑透亮,竟依旧是记忆中明媚动人的模样。他下意识放下铅笔,到底是有些黯然心动,伸手搭上她的椅背,身体也稍稍朝她靠近了一点点。

但也只是这样而已,她的身体周围,就像有一道无形的墙。那道墙上镌刻的全都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轻而易举将他隔开。

听说,他们已经同居了。

听说,他们相当恩爱和亲近。

他静静吐了口气,将心中那突然泛起的隐忍的痛压了下去,温和开口:“这一点,是否对你的推理有帮助?”

苏眠连连点头:“有帮助,很有帮助。”她拿起他的鼠标,放大屏幕上的某一张照片,然后盯着说道:“我有个大胆的推测。之前我跟许教授已经讨论出结论:这个杀手对受害者和警方充满嘲弄,他必然遭受过某种背弃,受到伤害。你看他为受害者设计的姿势:匍匐在地,在一堆泥泞和血泊中,大多数还被炸断了下肢。有的当时还没有死透,只能挣扎着往前蠕动。

我认为这一幕对他来说,一定有qiáng烈的象征意义——又脏又惨的地底,人痛苦地挣扎着想要前行,却最终绝望地死去。”

徐司白凝视着她,眸光专注,没有说话。

苏眠继续说道:“所以,我认为在他的画像里还要加上一条:拥有十分艰难困苦的童年,贫穷、窘迫,受尽欺压和苦楚,他一定生长在社会最底层的家庭。如果他在小康甚至富人家庭长大,即使有某种童年yīn影,也不会形成这种沉重、鲜明而富有现实意义的心理投she。”她顿了顿说:“有些事,他没有亲身经历过,感觉就不会这样qiáng烈。”

徐司白也有片刻的怔忪,静默片刻,点了点头。

——

对于第二名杀手,徐司白同样有重要发现。

他滑动鼠标,放大几张照片上的死者手掌画面,直至可以看清掌心的色泽和纹理,然后说道:“这是尸体刚刚被发现时,在案发现场的照片。验尸报告里并没提到,但你是否注意到,他们掌心的颜色有细微的不同?”

苏眠已完全被他的这些发现所吸引,整个人趴到电脑屏幕前,仔细看着:“好像……有点红?”

徐司白赞许地微微一笑。

苏眠得意地也笑了:“你看,我的眼力还是这么好。”

“嗯。”他打开另外几张照片,同样放大后说,“但是再看他们被运到停尸间后的照片,掌心的红痕已经消褪了。既然当时的法医没有对这一点做出论述,就说明这些红痕,与中毒无关,也不是伤痕。”

苏眠眨眨眼:“这说明什么呢?”

徐司白摊开一只手掌,掌心朝上:“打我一下。”

苏眠微怔,立马明白过来,点头,一巴掌就拍了上去。她的武力值还是很高的,这“啪”的一下,她的掌心隐隐作痛,徐司白默默蹙了一下眉头。

苏眠:“……打疼了?”她整天跟刑警们混在一起,手上哪有轻重啊。徐司白这样斯文的人,她忘了他受不住力。

“没事。”他眼睛里闪过无奈的笑意,将她的手拉过来,两人的掌心并排,“你看,尸体掌心的淡红痕迹,像不像这样击打之后的痕迹?所以很快就消褪了,法医也没发觉。”

苏眠认真盯着看,还真的,跟照片上一模一样。

“可这代表什么呢?受害者临死前用巴掌打过什么呢?”她皱眉喃喃低语。

而徐司白收回手,只安静地望着她。他身为法医,只负责发现尸体的异常症状,并找到形成的原因和机理。至于凶手为什么这么做,可以推理出什么,就是她和其他刑警的事了。

苏眠的大脑快速运转着,同时浮现许湳柏昨天关于第二名凶手的画像:自律xing极qiáng,但是又极为扭曲;拥有体面严肃的工作,却将尸体打扮得像演员一样光鲜端庄。自制和扭曲,体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如果,凶手是让受害者,自己给自己扇耳光,那么尸体脸部应该会留下指痕。但是却没有。”她抬眸看着徐司白,瞬间福至心灵,“你说,会不会……被扇耳光的,是他?他要求受害者临死前,扇他耳光?”

徐司白愣了一下。

苏眠却已兴奋起来:“你看,这个可能xing是存在的。许教授说,极端的自制和疯狂,出现在他身上,说明他本身xing格就有些分裂,十分矛盾。现在我仔细想想,一个人的纪律xing、‘严于律己’的特点,大多是在家庭或者学校环境培养的。

但是现在的学校,顶多有个别老师偏激,整体环境不会过于严苛压抑,不至于bī得人变态。那么就是家庭。

所以他的画像里也要再加一条:他一定是在一个要求非常严格、压抑、体面,甚至过了头的家庭环境长大。而让受害者扇自己巴掌,代表着一种惩戒。说不定就是他童年和青少年时期,经常遭受的体罚。这也更加合理,现在学生老师哪能随便扇孩子巴掌,但是家长就可以。”

她讲得眉飞色舞,徐司白听着听着,慢慢笑了。

“你笑什么?”她问。

“觉得你很厉害。”他认真地看着她说。

苏眠心头一暖,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兄弟我,当然啦!老徐,你也很不赖。”

——

线索最少的第三名凶手,徐司白给的结论却最为直接和jīng准。

“是同行。”他说,“不是法医,就是外科医生。”

苏眠心头微震:“可以确定这一点?”

“可以确定。”他指着屏幕上的照片,“下刀的手法,习惯,完全是外科医生的习惯。对人体结构也很熟悉,切割伤口才会这么完美,技术jīng湛。”

苏眠太高兴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老徐,你太给力了!”

徐司白淡笑不语。白色的大褂、白色的衬衫、深棕色的长裤,还有柔软的短发,整个人看起来便如阳chūn白雪般清隽。

☆、第101章随我入瓮(三)

以前在江城时,她探案,他验尸,就经常这样给她十分有价值的结论。而这个尸体数量超多的大案,显然将他的才华都发挥出来。他的这些极具专业xing的发现,令她的犯罪画像更加完善。

她兴致勃勃地继续翻看着刚才电脑上,那几张被挖心的照片。虽然有点恶心,但的确如他所说,切割手法十分完美……而徐司白安静坐在她身旁陪伴着。

夕阳斜垂,照得屏幕有些反光。苏眠眯了眯眼,不经意间抬头,就看到两个人的影子,映在背后的墙壁上。

她坐着,而他单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转头,像是一直注视着她,一动不动。

实际上,两人还隔着十几厘米的距离。可影子,却已紧贴在一起。

像是察觉到她的走神,他也抬头,看向了墙上的影子。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像是都发了呆。

苏眠心里忽然就有点闷,放下鼠标站了起来,转头笑看着他:“差不多了,谢了老徐,我先走啦。”

他也站了起来:“好。”

等她走出两步,他却忽然叫住了她:“锦曦。”

她转身望着他。

他双手cha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很温和很温和地笑了:“等这个案子查完了,我在家里做饭,请你们大家去吃?”

苏眠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又涌起阵阵cháo湿的暖意。他终究还是……

她走过去,抬头看着他,抓住他的胳膊,使劲儿地摇了摇:“一言为定!我们说好了。”

——

苏眠出了徐司白的办公室,正下楼梯呢,就看到不远处的韩沉,像是若有所觉,抬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夕阳照得整间屋子金huáng一片,他和冷面立在地图前,衣袖挽起半截,露出修长结实的胳膊。左手上的铂金戒指,越发显眼。

仅仅是看到这样的一个他,都会令她的心无声悸动。

只不过,瞧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深沉,倒像是不动声色吃醋的模样。嫌她跟徐司白两个人呆太久吗?

苏眠微笑走近。

“忙得怎样?”她站到他身旁。

她来了,冷面也就放下记号笔,走到一旁端起茶杯,歇口气。韩沉看她一眼,抄手跟她一起看着地图,答:“差不多了。所有关键地点已经标记完毕,再做一些回归分析,就能当年几名连环杀手的居住范围。”

苏眠听得暗暗乍舌,跟地理有关的东西,她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懂的。何况韩沉还是数学逻辑帝。不过他们这几天的主要目标,本来就不是这些推理结论,而是揪出“那个人”。她也就没再细问,而是转头看着他:“要不要出去走走,休息一下?”

她的嗓音清脆、音量适中,显得十分大方而坦dàng。这是韩沉早上教的啊,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反正大家都知道他俩是qíng侣,gān脆公开邀请他出去,再跟他秘密通气。

这心思自然也被韩沉dòng察了。他看了看她,将手里的白板笔一丢,起身:“好。”转头对冷面道:“我陪她出去走走。”冷面自然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