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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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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脸大半藏在yīn暗里,只能看到他高挑的身形,和笔挺的西服。而他怀里的女人,黑色警大衣,娉婷的身形,还有苍白俏丽的脸,紧闭的双眼,不是苏眠是谁?

徐司白的心头重重一震。

然而两人的身影在角落里一闪而逝,顷刻间就退回黑暗里,地下商场四通八达障碍无数,瞬间就不知去向。徐司白几乎是立刻拔出枪,白皙的俊脸寒意弥漫,朝他俩急追而去。

——

地铁。

轰隆的呼啸声,几乎要刺穿每个人的耳膜。又黑又深的隧道,像一条望不见尽头的巨龙。

唠叨站在两节车厢的中间,正弯着腰,拼命解开车厢间的链扣。几个年轻人站在他身边,七手八脚都在帮忙。

而他们身后,一旁,是塞得像罐头一样满登登的车厢,人挤人,全是人。另一旁,却是空空dàngdàng,一眼可以望到尽头的驾驶室。只有一排排吊着的扶手把,在晃dàng着。

车厢内的气氛紧张得不行。所有人都盯着唠叨等人的举动,不时有人问道:“解开了吗?解开了吗?”“还不行吗?”

唠叨闷不吭声地埋头忙碌着,其中一名帮他的年轻男人是工程专业的,有些发愁地摇了摇头:“警察同志,这条链扣打了死结,死活解不开,怎么办?”

一句话说得车厢内的人一片哗然,更加紧张和恐惧起来。

唠叨平时斯文又爱笑,此刻脸却绷得铁青,看着都有些吓人。他蹲在地上,静默片刻,抓了抓自己的头,突然脸色一冷,站了起来。

“都让开!”他大喊一声,拔出了腰间配枪。

车厢口的几个人都退了回去。人群也整体往后退了一小截。唠叨定了定神,瞄准那解不开的链扣。

“砰砰砰砰——”数声枪响,唠叨眉都没皱一下,几乎一口气打光了枪里所有的子弹。车厢内的人却吓得尖叫出声。

这时,人们却看到,唠叨脸上忽然露出喜色,然后竟然放下枪,哈哈大笑起来:“成啦!”

众人全都低头望去,果然看到那链扣已经被打裂成几段,而两节车厢之间,前半段地铁和后半段地铁间,就这么骤然分开了!连带着他们耳边轰轰隆隆的行驶声,仿佛瞬间有所减缓了!

“啊!”

“得救了!”

欢呼声瞬间如同爆发的海làng,响彻整列地铁。人们欢呼着、大喊着,哭着笑着,整片长长的人龙,简直成了沸腾的海洋。

还有什么,比死里求生,更让人喜极而泣的呢?

唠叨在短时间内qiáng行疏散了前半段车厢的人,又弄了半天链扣,此时已累得jīng疲力竭,一下子跌坐在原地,望着慢慢远离的他们,笑了。

“等等!”人群中有人喊道,“警察还在那边。”

是刚才帮他的几个小伙子,这么一喊,瞬间很多人都关切地望过来。

“警察同志,你们怎么办?”又有人焦急地喊道。

“快过来!快跳过来!”话音未落,立刻有好几个人,冒险将身体探出悬空的车门,将手朝唠叨伸过来。

“跳啊!快跳啊!”无数人都朝他喊道。

此时,两节车厢间的距离还未完全拉远。唠叨只要一伸手,真的能够住他们的手。

他坐在地上,拿着那一只只手,忽然笑了。仿佛一下子打起了jīng神,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然而他没有去够他们的手,而是立在原地,一跺脚,朝众人行了个漂亮又标准的礼:“你们保重!车停稳后,马上会有人营救你们!”

说完,头也不回,直接朝驾驶室跑去。

众人望着他的背影,一时间竟然都有些呆住了。“回来!回来!”更多的呼喊声,传进唠叨的耳朵里。他眼眶一热,一把拉开驾驶室的门,“嘭”一声摔上,将所有声音,都关在了外头。

驾驶室里,冷面依旧站在驾驶面板前,听到动静,静默了一会儿,说:“你不需要回来。”

唠叨吸了吸鼻子,笑笑,走到他身旁:“那不成,黑盾组的冷面和唠叨,永远不分开啊。而且说不定什么事,你还要我出主意帮忙呢。”

冷面又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前方,淡淡地说:

“回来就回来。也没必要哭吧?”

唠叨:“……冷面你果然太过分了太没人qíng味了!我怕死不行吗?还不知道能不能把车开到安全区域,咱俩就好跳车逃命呢!”

两人正说话间,通讯设备响了。秦文泷那熟悉的声音传来:“冷面、唠叨。”

“在。”

“在。”

“你们的运行线路测算出来了。十分钟后,你们就会驶离市区,进入汉江的江底隧道。”秦文泷顿了顿,嗓音有些gān涸,“半岛酒店站建成还未开通,你们会撞过来。”

——

半岛地面,疏散还在继续。每个人都在奔走,许多人在呼喊,许多人脸上挂着泪水。

a穿一身黑色风衣,戴着宽沿帽,就这么低着头,穿行在人群中。

没人注意到他,他也没看任何人。他离开了某座商厦上的表演舞台,与人群越走越远,这样行色匆匆,直至到了完全无人的酒店花园一角。

掀开块地下管道的井盖,他纵身跳了进去,再合上井盖,嘴角勾起一丝平静的笑容。

a,悲行者a。

l,悖德狂l。

r,失心者r。

……

这是她曾经给他们起的外号,那么犀利,却又那么悲悯。尽管那时,她不过是为了卧底而亲近他们。

而s,微笑纵容。

现在,地下,他们所期待的,他们所热爱的,是否终于会到来?

——

相隔数十米,更深的地下。

因为爆炸冲击波而震dàng晕厥的苏眠,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首先看到的,是一盏灯。一盏橘色的、柔和的灯,就放在离她不远的书桌上。而正因为这房间周围一片漆黑,没有其他任何光源,所以更显得那灯醒目。

而她趴在桔红色的沙发里,那沙发极为柔软,她整个人几乎都要陷进去。除此之外,这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周围很静很静。

苏眠定了定神,一下子从沙发里坐起来,发现腰间的枪已经被人卸走了。

“醒了?”一道低沉的,非常非常沉静温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苏眠整个人瞬间一僵,缓缓回头。

黯淡无光的角落,他坐在一把长椅里,低着头,看不清面目。黑色西装,人高腿长。只见指间,一根细细长长的香烟,在静静燃烧。

此qíng此景,男人落寞的剪影,两人寂静的相处,竟带给她似曾相识的感觉。整个世界仿佛因他yīn暗下来,而她站立其中,所有的脉搏血液,仿佛都感觉到彻骨的凉意,惶惶然在她体内奔走。

“好久不见,苏眠。”他轻声说道。

☆、第154章永不节哀

苏眠曾经试想过无数次,与s再见面的场景。而当这一刻真的到来,原来她心中涌起最多的,不是憎恨和厌恶,而是铺天盖地的悲伤和寂静。

“这里是安全屋。”他轻声说道,俊朗的轮廓在yīn影里半明半暗,“有几个房间,也有生存储备。楼上全塌了,也没有关系。等一切结束,我们再出去。”

苏眠缓缓抬头,看着周围。果然一侧还有扇门dòng开着,黑漆漆的通往别的房间。就在这时,她听到房间里有轻微的脚步声,似乎还有人,站在黑暗里。

a、l还是r?

“你想怎样?”她问。嗓音很冷很冷。

他静默了一瞬,转过脸来。

“想让你想起我。”

离开yīn暗,光线覆盖。那是一张陌生而英俊的脸。柔软的黑发遮不住他的眉眼,他的眼睛寂静、温和而深邃。灯光在他鼻翼投下淡淡的yīn影,薄唇微抿着。五官并非多么出众,但你却无法不注意到他周身那静朗如同深海般的气质。

黑色西装里是洁白的一尘不染的衬衣,头两颗纽扣很随意的解开,他的双手搭在椅背上,平静而温柔地注视着她。

某些人的存在,是深深烙入你心底的。即使失去记忆,你依然能感觉到他。于苏眠而言,譬如韩沉,譬如……s。此刻,看着眼前的男人,恍惚间,她脑海中便浮现出些模糊的影像。曾经也是这样一个男人,坐在某年某月某天的某个窗前,看着日出与huáng昏。而她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静静凝视。

压下心头所有思绪。苏眠的心,竟也慢慢变得平静如这安全屋中流淌的空气。因为这么多年,她已太想知道当年的事,太想知道一切。所以此刻她安静不动,静静地等他讲述一切。

他却转过脸去,不再直视她,而是抬手轻轻吸了口烟,低垂着眼眸,看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幽暗角落。

“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只有八岁,我十三岁。”

苏眠的心微微一颤。这是完完全全出乎她意料的。那么早,并且从无人提及知晓。而且八岁?1997年。那一年……档案记录,那一年她的父亲因公殉职。

“是你父亲死的那年。”像是dòng悉了她的所有猜测,他缓缓说道,“你父亲负责侦办我父亲的连环杀人案件。而我父亲,最终杀了你父亲,并且成功逃脱。”

苏眠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手cha进自己的长发里,思绪仿佛也随着他的话语,变得悠远、隐忍而悲痛。

“我父亲是个天生的犯罪天才。”他用很平和的语气说道,“我所有的东西,都是他教的。组织、设计、逃脱,安排替身……阅读、学习和坚持。”

讲完这句话,他就转头看着她。苏眠看着他的眼睛,却看不清他眼底的qíng绪。

那会是怎样的一段过去?

连环杀手之子,殉职刑警的女儿。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她懵懂无知,全无记忆。而他,记得那样清楚。

他又抬手吸了口烟,嗓音变得有些沉洌。就像封藏许久的酒,清澈醇厚,在你耳际挥之不去。

“当时我也在场,清楚记得你父亲死之前,看我的眼神。”他顿了顿,苏眠却已无从得知,父亲当时,是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着这个十三岁的少年?

“后来我瞒着父亲,一个人偷偷去了你父亲的追悼会,看到了你。”他轻声说,“我对你说:’节哀’。你却说:’永不节哀。直到抓到杀死我爸爸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