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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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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什么?”她怒声问:“我已经承认我不是桑桑,你为什么不放我走?”

“坐下来!”他命令的说,声音里竟有股强大的力量。仿佛他是个专司发令的神祇,发出来的命令就不容人抗拒。他不拉她了,却拍拍身边那落叶堆积的地面,一面审视自己的手臂。她看了一眼,那手臂上清楚的留下了自己的齿痕,正微微的沁出血来。“你相当凶恶,”他说,声音冷静了,冷静得比他的凶暴更具有“威力”。“看样子,你比桑桑还野蛮。”

她坐下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坐下”。因为他的“命令”?因为他是“万皓然”?因为他浑身上下迸射出来的那股奇异的力量?因为他是“桑桑”的男友?因为他是一个故事的“谜底”?因为他披着件“梦的衣裳”?总之,她坐下了,坐在那儿气呼呼的着他。“我打了你一耳光,你咬了我一口,”他说,耸了耸肩。“我们算是扯平了。现在,你好好的告诉我,你怎么会来到桑园?怎么变成了桑桑?”

她瞟了他一眼,现在,月光正斜射在他脸上,使他看起来非常清晰,他有张轮廓很深的脸,好像一个雕刻家雕出的初坯,还没经过细工琢磨似的。这是张有棱有角的脸,线条明显的脸。眉毛又粗又浓,鼻子挺直,下巴坚硬……他的眼神相当凌厉,几乎有些凶恶……她吸了口气,转了转眼珠。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还没从愤怒中恢复过来。而且,她还不知道该不该说。他转头看她,眼中流露出一种特殊的光,一种让她害怕的光,那样森冷而狞恶,她几乎感到背上在发冷。

“你最好告诉我!”他简单的说,那种“威力”充溢在他眉梢眼底和声音里。“否则,我也有办法让你说!”

“我……”她再吸了口气,觉得在这样一个人面前,根本无力于反抗。“我被桑家兄弟找来,冒充几个月桑桑,因为老太太只有几个月的寿命了。”她简短的说。

“她居然没看出来?”他不信任的。

“她几乎半瞎了。”他点了点头,锐利的看她。一瞬也不瞬,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那么,桑桑呢?还在美国?”

她觉得自己的膝盖在发抖,很不争气,她确实在发抖。她迎视着这对深刻的眼光,想着刚刚那强暴而炙烈的吻,她不知道如果她说出来了,他的反应会怎样。

“为什么不说?”他催促着,不耐的。

“她死了!”她冲口而出,觉得自己已经被这个人催眠了。他会让她说出所有的实话。“三年前就死了。”

他瞪了她一会儿,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怎么死的?”他从齿缝里问。

“他们告诉我,她在美国切腕自杀的。”

他死死的看了她好几分钟,这几分钟真像好几百个世纪。然后,他转开了头,望着湖面。再然后,他把头埋在弓起的膝盖里,一动也不动,像是已经变成了化石。

她望着他的背脊,那宽厚的背脊,几乎可以感觉他那结实有力的肌肉,他的头发又浓又黑又密,他的身子僵硬,双手紧紧的抱着膝。他就这样坐着,不动,也不再说话。她有些心慌,有些害怕,然后,她想逃走了。不知怎的,她怕这个人,怕他身上那种威力,怕他的狂热,怕他的狰狞,也怕他的冷漠。她移动了一下身子,刚刚想站起来,她就听到了他的声音,短促的、命令的、压抑的声音。由于他的头仍然埋在膝上,他的语音有些低闷,但却相当清晰:“请你走开!”

“好的。”她说,站起了身子,她本来就想走了。她想,能从这怪物身边走开是件她求之不得的事了。

但是,她没有走。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晓得她忽然就折回到这男人面前,她跪下来,什么都没想,脑子里几乎是片空白,像是一种直接的反应,一种本能,她伸出手去,非常温柔非常温柔的把他那满头乱发的脑袋揽进了怀里。她用自己的下巴贴着他的鬓边,她的嘴唇贴着他的耳朵。

“你为什么不哭”她低声说:“如果你哭一次,会舒服很多,为失去一个最心爱的人掉眼泪,并不丢脸。”

他猛然抬起头来,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中了心脏,他面孔发白而眼睛血红,他的脸色狰狞而可怖,额上青筋暴起,嘴唇发青。“滚开!”他低吼着。“是。”她低语,从他面前站起身子,她转身欲去,他忽然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

她站住了,慢慢的回过头来,他仍然坐在那儿,微仰着头,凝视她。他的眼光里并没有悲切和愁苦,只有一抹深刻的阴鸷和某种固执的刚强。

“你很像她。”他说,声音稳定而清楚。

她点点头,不用他说,她也知道,否则,她怎能冒充桑桑。“你知道是谁害死了桑桑?”他咬牙问。

“是她的家人,她的大哥,他们不该狠心的拆散你们!”她从内心深处说了出来。“不。”他又在磨牙齿。“是我。”

“你?”她困惑而不解。

“我不该让她陷那么深,我不该让她爱上我,我不该任凭这段感情发展下去……”他盯着她,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