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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大娘的鱼丸让孙三娘异常感激,还向她讨做法,于是顾大娘一向不大和外人说话的,这次也在姜家和孙三娘说了好大一下午。
又偷偷打量了孙家陈设,看到都是些真正不俗的东西,便知这姜家的确殷实,且当是书香之家出身的公子。

问起姜公子,仆妇却说出门访友去了,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顾大娘便也不好再多问,即使打听姜家的事,孙三娘也很有分寸,不怎么说主家的事qíng。

下午,闵湘把儿子教训了一顿,让他以后不要往街上跑,要注意安全,然后又教导他写字,给他讲三字经。

过一阵,隔壁的陈家小姑娘来敲了院门,手里拿着个小篮子,说到他家来摘一些紫藤花回去做饼。
闵湘坐在紫藤花架的树荫里,让儿子跟着他一起读三字经,让那小姑娘自己摘花就行。
小如儿读两句,又去看那小姑娘一眼。
这个小姑娘就是买麻糍时说要给他吃的那个女孩子,才十一二岁,但是已经出落得很水灵,人又乖巧,她摘了一会儿花,也坐下来听闵湘读三字经,然后还问道,“闵公子,你文采好,怎么不去做夫子?”
闵湘淡淡回答道,“会几个字而已,不敢去教坏了人。”

小姑娘叫陈佳瑶,咯咯笑起来,“你要是只会几个字而已,朝堂上的大人也只是会几个字罢了。”
她巧笑倩兮地把闵湘看着,闵真如就嚷嚷起来,“你快回去,爹爹要教我读书。”

陈佳瑶提着篮子起身出门,又回过头来说道,“谢谢你家的花,做了饼,也给你们端些来。”
闵真如不领qíng,道,“才不要,顾奶奶会做。”

陈佳瑶还是对他笑嘻嘻的,慢悠悠走了,闵湘看人出了门,就说闵真如道,“不要对小姐姐不礼貌,对姑娘家客气一些,才是君子所为。”

闵真如丝毫不客气道,“才不要做君子。”
闵湘笑起来,“为什么?”
闵真如睁着一双大眼睛,气鼓鼓地道,“她问我说做我娘亲好不好,我才不要。我不要对她客气,也不要做君子。”

闵湘看着他这样子,愣了一下,笑了起来,道,“一直以为你是个小傻子,没想到也有聪明的时候。”
闵真如不满闵湘这样说他,道,“才不是,顾奶奶一直夸我聪明。昨天姜叔叔也说我聪慧可人。”
闵湘道,“那是客气之言,你还真照单全收了。赶紧的,把这里读一遍。”

闵真如坐在爹爹怀里,指着那书上的字一字一顿地读起来。
这暮chūn的下午,阳光透过紫藤树照在地上,留下点点光斑,微风chuī过,光点轻轻地闪耀,软糯的童声伴随着轻柔的男中音一声声响起,一切,恍如一副色彩绚丽的图画。在这安静的院子里,可以与时光同长。

这才是真正的生活,无论是普通人,还是达官显贵,这才是最恒常亘久的温暖的东西,是人类真正的历史。
闵湘抱着儿子,似乎觉得这一切就是满足。
回到京城一年多了,他从来没有去过内城,不敢再去看一看容简,不敢再去吴家的老宅,不敢触摸之前的一切。

 


☆、第七章 旧画

第七章

顾大娘去和孙三娘jiāo流了一大下午的饮食厨艺,也从孙三娘那里学了几招。
虽然以前顾大娘在吴家的时候也吃过很多jīng致的美食,但奈何那时候只是吃,有专门的厨子做,她于厨艺上面并没有什么研究和出色之处,后来吴家倒了,她要伺候闵湘,便也只会做一些简单的吃食,过节时候的一些例食,特别jīng致jīng细的,她却不会。
今日遇见孙三娘,看孙三娘也是大户人家里的仆妇,便挺有共同语言,故而才说了那么久。

回到家,她就琢磨着要做什么菜,不过,这时候,家里也没什么材料,最后还只得作罢了。
闵真如自己写了一会儿大字,就跑去找顾大娘,说要吃藤花饼,让顾大娘给做。
顾大娘连连应着,让他在一边去玩,就去摘了花洗了晾着准备做饼。

闵长清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太阳落山了。
他带了一只彩纸做的小风车回来,闵真如接到他,就高兴地拿过小风车开始在院子里呼啦啦一阵乱跑,还大叫,“风车转,风车转,喔……喔……”
整个院子里全是他欢快的声音。

闵湘走出屋子来把欢快地跑着的儿子看着,看他这样无忧无虑,脸上就露出笑容来,他们住在这里,闵真如几乎没有玩伴,闵湘觉得颇对他不住。
不过,才一眨眼,闵真如就在院子里摔倒了,趴在那里,风车也摔到了一边。
他开始还没有哭,爬起来去捡那风车,看到还没有坏,chuī着气,发现风车还呼啦啦地转,就松口气,站起身,发现衣裳都在地上摔脏了,皱着眉头一转身,就见爹爹盯着自己,他这时候才哇一声哭出来,往闵湘身上扑,道,“爹爹,我摔了,痛……痛啊……”

闵湘好笑地给他拍拍身上的土,心想刚才还明明是好的,这时候就在他这里来装可怜。
他也没有骂他,将他抱起来,闵真如也不哭了,两只手握着风车,鼓着腮帮子chuī气,看风车一圈圈地转,漂亮极了。

顾大娘做好了菜,端着一碗藤花饼出来,说端去给姜公子家里,还说他中午没在家,想来现在也许在了,正好送去给他,谢一谢他上午救了小如儿。

闵湘看顾大娘还系着围裙,就自己去接她手里的碗,道,“我送去吧,他救了小如儿,我还没有给他道谢一声。”

顾大娘一想,就把碗给他了。

闵湘一手抱着玩风车的儿子,一手端着碗出了门。
敲了姜家的门,是孙三娘来开的,送了藤花饼给她,说了事qíng,孙三娘告知他家公子还没有回来,恐怕是和朋友jiāo游一时脱不开身,便不能回来。

她说等公子回来了,就告诉他。
闵湘道了谢,转身要走,孙三娘看小如儿乖巧可爱,捧着那只风车,像个粉雕玉琢的仙童,就笑得眉眼也弯了,还一个劲道,“公子您等一等,容我去拿个小礼给您家小公子。”

闵湘当然是拒绝,但孙三娘非常坚持,“要给的,要给你,这么乖巧的小娃儿,不给见面礼,说不通的。”

闵湘颇不好意思,只得等着了。
站在姜家客厅门口,见里面挂着一副画,开始只是瞄了一眼,就发现了不一般,于是几步走上前去,仔细观察起来,发现居然是一副前朝从义道人的名品,而且是真品,是前朝真品不稀奇,稀奇的是,这是他家以前的旧藏,上面还有他小时候自己调皮印上去的印迹,而且还是他自己当年起着玩的字号“好梦仙君”,且这印也是他自己无聊刻的,那时候他刻的印还很幼稚,这么一副名品,就被他这一印钤给弄得遭了,他还记得,当时还挨了父亲一下,但是父亲没敢真打他,只是在他头上轻扇了一下。
现在看着这幅画,简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好像时光又回到了当年一样。
但是,又真真不是当年了,那印迹都已经不复当年的鲜明,而是显出旧迹了。
不知这画到底经历了什么流离,也许,就和他一样,辗转多处,才到了这里。
他一时颇为感概,当孙三娘拿了东西过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孙三娘看闵湘在看画,就道,“公子看的这画啊,是我家公子不久前买的,花了百两纹银呢,后来还有人说是赝品,我家公子就把它挂这里了。”
闵湘回过神来,内心惶惶,心神不宁,应了两声,就要抱着儿子离开,孙三娘赶紧把刚才拿出来的见面礼塞给小如儿,小如儿捧在手里,看到是一个jīng致的有镂空的盒子,摇一摇,还会响呢。
孙三娘道,“小玩意儿,给小公子玩正好,又辟邪。”

闵湘自从看了那画,就心神不属,让儿子道了谢,就抱着儿子回家去了。
孙三娘一直把两人送出了门才转身关门。

孙三娘送闵真如的东西,是一个jīng巧的镂空花纹的木盒子,里面装着刻了辟邪花纹的几颗小铜珠,所以摇一摇才会发声。
顾大娘看到这个,就说道,“这姜家看来还真不是一般人家,大户人家里才把这样的玩意儿给小孩儿玩,又辟邪,以前公子您是没有玩过,其他院里的公子倒是有的。”

闵湘只是低声应了一声,抱着儿子去给他擦脸洗手,然后就去用晚饭。

第二天,闵湘一整天都在书房里制画,即使出书房门,言语也少得很,虽然他劝顾大娘不要想吴家当年,但他自己其实也还是会想的,放不下的不是当年的荣华富贵,只是永远也放不下已经离开的亲人,还有那个人,明明对方不仅辜负了他,还背叛了他,他却无论如何忘不掉。他为人一向冷淡,在这里住了一年也没有去结jiāo过邻里,却唯独对姜初衍例外,何尝不是总觉得他像那个人呢。

夕阳西下时,姜公子手里拿着东西又来闵家拜访来了,这次是提着一只食盒,又拿了一卷画。
他一进来,闵真如就去敲他爹爹的书房门,还喊道,“爹爹,爹爹,姜叔叔来了。”
喊了,还过来把姜公子接住,当然不是稀罕容简这个人,只是想看他提来的食盒里是什么东西。

顾大娘从厨房里迎出来,看闵真如盯着那食盒,就在心里感叹,心想不知道闵真如怎么就这么嘴馋,以前吴家的公子小姐们可没有一个这样嘴馋的,并且闵湘也不是嘴馋的人,恐怕只能归结为他的母亲燕语那个丫头血统太差了。

闵湘收拾了画,这才开了书房门出来。
姜公子已经把食盒jiāo给顾大娘了,正说道,“这是供应王府烧鸭的‘致意斋’出的鸭子,说来当吃现焖出来的热鸭比较好吃,奈何他那里只卖外带,我让一友人给去定了一只来,正好给你们这里送过来。”

听到食盒里是烧鸭,闵真如就开始跟着食盒走。
顾大娘道了谢,说已经有多年没有吃过了,颇感叹。

闵湘站在檐下没说话,就把他们看着,姜公子见闵湘出来,就拿着那个卷轴走过去,笑着拱手,道,“这是从义道人那副山居图,也不知是真品是赝品,让人验了,一直没有定论,三娘说你昨日看这幅画看痴了,想来你喜欢,正好拿来送你。”

闵湘赶紧推辞,道,“哪里敢受,我昨天看了一阵,觉着是真迹,可值不少银两,你也不是空手得来,花了不少银钱才买来的呢。我哪里敢收。你万万不要这样客气。”

其实听孙三娘说了闵湘对这幅画的反应之后,容简就有些怀疑了,心中有种难以压抑的激动和恐慌,这幅画的来历他自然是知道的,当年吴湘还小,虽然面上矜持又老成,骨子里却也会淘气,自己去刻了印章往他父亲的画上一盖,然后被他父亲发现,挨了他父亲一巴掌,这件事是吴湘告诉他的。之后吴家被抄家,这幅画外流,他就当成宝贝地收了起来。
容简对着闵湘,眼神里带着说不出的温柔,眼底深处却像是烧着炙烈的火一般,道,“无论是真迹或是赝品,这也不过是一幅画而已。正好送这画给它的知音,这才是对得住它。说起银钱,就真正不值什么。我是不解这画真qíng真意的,闵兄留下看着,才是正好。”

闵湘还是推辞,容简看着他的那柔柔的目光,让他心里惴惴的,虽然心中不安,面上却依然礼貌客气带着疏离,道,“你还是自己收着吧,我是真不敢收。”

姜公子道,“和我不要推辞这个,我那里还有好几幅从义道人的画,还要闵公子给掌掌眼,看一看才是。”

闵湘于是只得接了,却说道,“那就且让我先看这画几日,之后定当奉还。”

闵长清回家的时候,正好看到姜公子和闵湘坐在院子里,还摆了一个矮桌,正对着最后的天光看一幅画。
闵湘倒是在认真看画,并且低声说着什么,那姜公子却神思都没在画上,只目光黏在闵湘脸上,那黏糊劲,该是扯也扯不开。
两人凑得那样近,闵长清心里很不慡快,冷着脸快步走过去,道,“这天光都要没了,在这里看画,大哥,你也不怕伤了眼睛。”

看闵长清回来,闵湘才抬起头,道,“你今日回来得晚了些,累了吧,可以让嬷嬷开饭了。”
说着,就把画收起来。
姜公子还帮着收画,闵长清清楚地看到姜公子最后还碰到了闵湘的手。
但闵湘似乎毫无所觉,拿着画匆匆进屋去了,很快又出来和姜公子一起搬矮桌。

闵长清盯着姜公子,满脸不悦,姜公子脸上却没有特别的神色,还对他点了点头,似乎完全没有发现他对他的排斥。

姜公子这晚饭又是留在闵家吃的,用了饭之后,还逗着闵真如玩了一会儿才回去。
他走之后,闵长清就拉着闵湘进了书房,对他说道,“这姜公子太有问题,他完全像是故意结jiāo咱们家,肯定是有所企图的,大哥,你不能再和他走近了,我们,我们搬家离他远点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为什么两人相见不相识。
容简没认出闵湘是吴湘,原因是在他心里吴湘已经死了,所以,他不会去想闵湘是吴湘,这是视觉盲点,而且,毕竟七年过去了,人是会变化的,吴湘经历过人生大的变故,又一直在外面流làng,变化非常大,所以不会一时把他想到原来的爱人身上去,不过,他会慢慢怀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