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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徽抱着小如儿从另一边走过来,小如儿挣扎着下了地,顾大娘赶紧过来把他半抱半拉着哄住,欧阳徽从闵湘身后将他搂住,听他chuī奏出平湖秋月,优雅中透着华美,悠扬而明丽,让人就像是被温柔的月色笼罩住了。

因为这一首曲子,周围附庸风雅,迷醉风月的船只也往这边开过来,原来七夕之夜里,各艘船上也会有曲艺比赛,虽然没有什么彩头,只是为了热闹,但是这也是不成文的规矩了。

从各艘船上传来应和的乐声,古琴,长笛,箫声,还有女子婉转的歌喉……
闵湘只chuī了半首就气息不济,将长箫递给了欧阳徽,欧阳徽愣了一下,周围船只上的乐声因为他这一停也滞了一瞬,欧阳徽只好拿着那只竹箫chuī奏起来。
闵湘站在他的身边,又慢慢往一边走去。
这艘画舫不大不小,虽然并不华丽,却也雅致,他靠在船舷上看着水中的月亮,随着水波不断dàng漾,穿上的轻纱随着风在他的身边不断拂动,拂在他的身上。

慢慢地很多艘船都靠近了,而闵湘知道这时候等欧阳徽一曲chuī奏完,一定会命令船夫将船避开这些船离开。
他看着那一湖幽深的水,像是突然眩晕了,人突然之间就向下栽倒下去。

欧阳徽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身上,才刚刚晃一个神,闵湘就船上摔进了水里。

入水的声音在这夜里,甚至都不太清晰,欧阳徽被吓坏了,扔下手里的长箫就要跳下水去救人,而顾大娘和小如儿这时候也吓到了,大叫起来,船上所有人都被不慎摔下水的闵湘吸引去了注意力,大家都往闵湘入水那边的船舷跑过去,船也因此摇晃起来。
欧阳徽跳下了水,几个船夫也跳了下水,但是闵湘明明是刚刚才掉下去,他们下去一时却没有发现他了。

这一吓可不轻,周围的船只也都靠得非常近了,知道这艘船上有人掉下了水,另外船只上的一些船夫也跳下水去救人,一时场面乱了起来,周围船上的人都看着中间水里救人的场景,但是人在水里不断下潜到处找,却没有救出跳水的人。

顾大娘趁乱抱着小如儿爬到了旁边的大船上面去躲了起来,因为一时所有人都注意着水里,倒没有人注意到她。
小如儿只觉得刚才爹爹入水惊心动怕,吓得发了傻,此时被奶奶抱着躲藏,他才愣愣回过神来,他似乎明白自己和奶奶和处境,小声说道,“奶奶,爹爹呢?”
顾大娘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你爹爹不会有事。我们要跑掉了,你欧阳叔叔把你爹爹关起来不要我们走,而且用乖乖你威胁你爹爹,我们得藏起来,不让你欧阳叔叔找到,你明白吗?”
小如儿怔怔的,过了好一阵才点了头,“我明白。”

顾大娘抱着小如儿藏在那长达十几米的画舫卧室里,而外面一时无论如何找不到入水的闵湘,欧阳徽着急坏了,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他几乎是在闵湘入水后的一瞬间就跳下了水,不该找不到闵湘,除非是闵湘自己游走了,他上了自己的画舫,赶紧问道,“小如儿呢?”
画舫上面只留了两个丫鬟,两人面面相觑,将画舫里到处都找了,却没有看到人。

而因为这处湖面挤来了十数艘船,因一时找不到人,船又向外开着让开了一些,欧阳徽目光四处望去,完全不知道刚才有哪几艘船靠近了他的船,现下闵湘和小如儿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而船夫和护卫还在水里面找人,欧阳徽却说,“不用找了,现在他一定上了哪一艘船没在水里了。”

闵湘一直在欧阳徽面前表现得不会游水,其实他水xing不错,刚才趁乱已经爬上了另外一艘大船,在这里,船越大,说明船主人的身份越高,即使欧阳徽想要搜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qíng。

闵湘冻得浑身发抖,躲在船上后面舱里内室的chuáng下面,捂着嘴不让自己打喷嚏。

那两个没有看住顾大娘和小如儿的丫鬟直接被欧阳徽一人打了一巴掌,毫无怜香惜玉之qíng。
他气得浑身发抖,也不在乎自己全身湿漉漉的,面色yīn鸷简直像要吃人。

他想了想,知道现在没有办法去搜在这里的每一艘船,所以马上让船夫开船从最近的方向回岸边,然后找人去守着码头,只要闵湘他们一出现,就将人给拿下。

虽然闵湘他计划得好躲在穿上他不能一艘艘地搜,但是船上的人也不可能就消失不见。
即使闵湘会游水可以从别的地方离开,但是顾大娘和小如儿却不能,所以他们一定是会从船上走下去,他不怕找不到两个人。
除此,他又马上让人去温华园里找闵长清,以防万一。

容简坐在船上,并无意参与船上的热闹,他坐在船上窗户边看着外面发呆,也算是拥有一刻休息。
犹记得以前也和吴湘来过这湖上,那时候才是他刚出宫建府不久,出宫建府就说明他已经成人了,可不像一般人家要等到及冠之后。
那时候比现在还忙得多,在户部一边管事一边学习,周围的官员们个个都是油滑的人jīng,他不打起十二分心思就完全没法对付,府里的事qíng也是要他管,要是别的皇子出宫建府,最开始是可以有母亲帮忙的,但是奈何他没有母亲,所以一切都是他自己,虽然当时又忙又乱,却是开心无比,因为总算是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而且可以经常和吴湘见面,无论遇到多么难受的事,都能因为看到吴湘而欢喜起来,七夕节吴湘说他从来没有来过东湖,他便带了他来,坐船一直在湖里游得月亮落山,吴湘之后也因为太困而睡在他身边了。
他怔怔地出神,也没有理会船上的热闹,邢奉安本就是伶人出身,对于弹琴唱歌很是擅长,因为不远处一艘船上有人chuī奏了很动人的长箫,他年轻气盛,便有斗曲之意,用古琴应和起来。

小世子容汶英被丫鬟婆子侍卫围着,欢天喜地地一边听曲一边大叫,让邢奉安将那个chuī奏长箫的比下去。

不过,才一会儿,对方船上就换了一个人chuī奏起来,少了之前的优雅温婉平和,多了意气风发和铿锵有力。

本来和乐而美妙的斗曲,却因一个人落水而告终了。
在大家去看热闹找人时,容简并没有想过那个人是谁,甚至也没有关心,容汶英过来拉他,“父王,有人落水了,下面好多人在水里找他没找着呢。”
容简说道,“那你小心点,不要接近水边,不然也要掉下去。”
容汶英觉得父王很无趣,道,“那那个人到哪里去了呢?”
容简说,“不是因为水xing好自己游到别的地方上了岸,就是被水鬼拖到水下去了吧。”
容汶英被他说的水鬼吓了一跳,而邢奉安这时候也过来了,对容简说,“王爷,真没找着那个落水的人,大家都已经上船了。真是怪哉,刚才很多人看到他落水,跳下去找他的人也很多,居然没找着。”

容汶英一副我是天的高高在上的表qíng,把他父王的话照搬过来教育邢奉安,“那个人,不是水xing很好游到别的地方上了岸,就是被水鬼拖到水下面去了,所以你不想被水鬼拖下去,就不要接近水边。”

邢奉安笑了起来,又故意对着容汶英行礼,逗他道,“小人明白了,多谢世子殿下教导。”
容汶英开心地往他父王怀里扑,容简搂住他的身子,说道,“开船回去吧,船上风大,chuī多了头疼。”

邢奉安和容汶英都不大乐意,不过却没有敢反对,船向岸边打道回府了。
容简想也许是他相思太过,被风一chuī,头就有点疼,将容汶英jiāo给嬷嬷丫鬟们,自己就往船舱内室里去了,邢奉安要跟着他伺候他,他便说道,“不要跟着本王。”
邢奉安只好行了一礼,在外面逗着容汶英玩,想要讨王爷的欢心,讨好世子也是必要的。

船舱内室里面布置雅致温馨,容简要去chuáng上靠一会儿,却一眼看到了chuáng一边带着的一点湿意。
这里根本不会有水,他又看向一边的窗户,窗户没有被关紧,大约是之前就没关紧,但是现在窗户上面也有水意。

他本来应该叫侍卫进来,却在那一瞬间一阵心悸,自己走了过去,对chuáng下面说道,“我知道你在下面,出来吧。”


☆、第一卷

第三十章

闵湘浑身冻得发抖,根本没有听清容简的声音和话,只是因为他的声音而受到了惊吓,以至于没有控制住打了一个喷嚏。

容简又说了一次,“你出来吧,不然我让人拉你出来了。”
闵湘这次才听清了,声音熟悉得让他脑子一懵,但是又不敢肯定,只是已经被人发现了,再躲藏下去也不可能,只好慢慢从chuáng下面爬了出来。

闵湘满身湿透,头发也散了,披在身上,从chuáng下爬出来,早被冻得一脸苍白嘴唇发紫,要不是容简胆子够大,恐怕得以为他是水鬼,吓得跑掉。
闵湘在地上坐起身来,发现人果真是容简,不禁呆愣当场,而容简,也呆愣住了,他不可能忘记闵湘,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是刚才跳水混乱中逃跑的那个人。
容简比闵湘先回过神来,很震惊地说道,“你怎么躲在这里?”
闵湘这才被容简的声音唤得回过神来,脑子里一下子千头万绪,当发现自己浑身湿漉漉的,轻薄的衣衫被水浸湿之后贴在身体上几乎透明,而且不用想也知道自己定然láng狈难看至极,在容简的目光下,他就突然觉得无地自容了。

居然让他看到自己这样的láng狈样子,他甚至宁愿自己还在欧阳徽那里,也不愿意容简遇到这样的自己。
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缩着身子,浑身不断颤抖。
其实邢奉安比闵湘要更像吴湘当年,但是容简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在对着邢奉安的时候完全不会产生心疼和着迷的感觉,对着闵湘却总是有控制不住的冲动。
此时见闵湘这么可怜láng狈,他的心里就完全被心疼和怜悯占据了,将放在一边的他的备用的衣裳拿过来递给闵湘,又拿了披风给他,而且将chuáng上的被子拿到手里,一下子披到他冻得发抖的身体上,说道,“你先换一身gān的衣裳吧。”

闵湘的眸子此时是深黑的颜色,就像是深深的夜空,里面千言万语,看得容简的心脏也紧缩在了一起。
容简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又说不出,不敢再看这样的闵湘,他觉得自己简直要控制不住过去抱住他,过去亲吻他,他只好赶紧转了身,绕过门口的屏风站在屏风后。

然后这才听到内室里衣物悉悉嗦嗦的声音,闵湘颤抖着,脱衣服也非常艰难,急急忙忙地将衣衫都脱下去,用薄被擦了擦身子,就赶紧穿上容简的衣裳,他不知道这个衣裳之前容简是否有穿过,但是,他穿在身上,总有种上面还带着容简的气息的感觉,不由让他心里感觉十分复杂,感概万千。
他知道容简是认不出他的,在欧阳徽也认出他来的时候,容简却认不出他来。

不过,这也好,他也不能让容简把自己认出来。
他心里一时难过极了,其实他明白的,他的内心深处希望容简能够认出自己是吴湘,希望他能够过来拥抱住自己,希望他说“你为什么离开我这么多年”,希望他说“这些年你还好吗,你受了苦,我心里很难过”,希望他说“当年我是被bī没有办法,不是不救你们家”,希望他说“你回来了就好,我一直盼着你回来”……

但是,这些都只是梦境里出现的场景罢了,真实的qíng况却是他根本认不出自己,而且他已经把吴湘给忘了。
不过这也qíng有可原,他贵为王爷,自然身边美女如云,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呢,为什么要守着一个家破人亡脸也被伤了的吴湘。
再说,要是他真的认出来了,自己要如何面对他,自己是不该活着的人,是不能见光的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是该死的人,现在却苟且偷生,虽然为臣之道,不该有谋逆的心思觉得皇帝对不住他家,但是他心里其实还是怨恨着,怨恨他们皇家对他家做出那些事qíng来。
闵湘从来不觉得自己家里应该落难,不承认自己家里应该被皇帝抄家,不承认他给吴家罗列出来的那些罪名,他其实也恨着将这些证据呈报给皇帝的容简,恨着抄了吴家的容简,恨着对吴家见死不救的容简,恨着说放下了他的容简……

容简他怎么能,怎么能够这样对他,对他的亲人们。
闵湘难受极了,悲愤,怨怼,哀痛,不甘,愤恨,这些qíng绪一下子朝他涌过来,除了这些qíng绪,还有少年时代和容简在一起的幸福快乐,对他的爱意,对他的不舍,那时候对他的信任和依赖,对他从小没有母亲的爱怜和心疼,对他一个人苦苦支撑活下来获得权力的心酸和怜惜……<]
这些qíng绪都涌进他发冷的身体,他甚至没有站起身来,只是坐在地上,旁边他换下的湿衣服因为料子太轻薄,沾了水之后看着就只是很小的一团,他知道这是难得的云纱,要不是因为欧阳徽,他怎么可能再碰到这样的作为贡品的衣裳料子。
他只该如之前一样穿布衣就行了。
他和容简之间的距离,就像是云纱和棉布之间的距离。

他缩在那里,在一翻翻江倒海般的思绪汹涌之后,他已经冷静下来了,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闵湘擦着自己湿透的头发,他头发乌黑而顺滑,擦起来倒不费劲,容简在屏风外面问道,“你换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