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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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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小漫怔了怔,她甚至不觉得刚才的轩辕流霜是真的。
两日之后,祭祀圆满结束,光烈帝回到宫中。他得知宋才人小产之事勃然大怒,淳嫔在赵吉的指正之下无论怎样辩解都无济于事,光烈帝将她从嫔贬至才人,为了安抚失去孩子的宋才人,光烈帝恢复了她的嫔位。原本冷清的繁露阁换了主人,淳嫔不仅仅失去了光烈帝的宠爱,就连小公主也被送给李充容抚养,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才是最严厉的惩罚。听说淳嫔在繁露阁中不吃不喝,整日哀求只希望能再见到小公主,光烈帝却不为所动。
这就是后宫,起落难料,昨日风光无限,今日却蒙尘浮垢。
安致君用稻糙和废布给她做了一个状似真人的布囊,置于chuáng榻上,教她识别xué道针灸通络。
路小漫也学的极为认真,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浑浑噩噩过日子,既然跟着安致君,若学不来他三分本事,自己总有一日要在这宫中吃亏。
每一次落针的位置,力道,悬针的频率,她都细细体会着。
“这布囊里的毕竟不是皮ròu筋骨,只怕你还是难以体会其中的微妙。待到下次有宫人问诊,我再握着你的手指施针,让你好好体会一番。”
“谢谢师父!”
从前跟着爷爷,与其说是行医还不如说行骗,死老头子整个人神神叨叨,路小漫想要明白什么,爷爷只会弄的她更不明白。他完全关上了路小漫对医术的兴趣。
而安致君却为路小漫开了一扇窗。
“安太医在吗?宋嫔娘娘请您过去诊脉。”门外传来小翠的声音。
安致君对路小漫做了一个莫要出声的手势。
“小翠,劳烦你回禀宋嫔娘娘,微臣今日感染风寒,宋嫔娘娘小产之后身体想必还弱着,被微臣染上风寒就不好了。杜太医今日也在太医院当值,他医术高明,比起安某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如请杜太医去问诊吧。”
安致君说话流畅,根本听不出任何风寒的症照。
“安太医……”小翠yù言又止。
“小翠,在下刚服了药,要休息了。”
路小漫抬眼望着安致君,这是她第一次听安致君撒谎。可即使是撒谎,安致君也透露出几分清敛之气。
“既然这样,安太医请保重身体多加休息。”
小翠的脚步渐渐远去。
路小漫却按捺不住开口问道:“师父,为什么不愿给宋嫔娘娘诊脉呢?”
安致君沉默了。
路小漫觉着自己问错了话,去或者不去都是安致君的自由。她觉着此刻安致君正在思考着什么,这样沉静的气氛恰恰是她所不喜的,正yù起身,安致君却扣住了她的手腕。
“那日我得知宋嫔有孕,很清楚地告诉了她,螃蟹是不能吃的。”
路小漫的脑子像是被铜锣狠狠敲了一下,“那……那她怎么还吃了大半碗的蟹ròu粥?”
蟹ròu的味道那么浓重,她是不可能闻不出来的。明知道那是蟹ròu,她却还是吃了……莫不是她根本就不想要腹中的孩子?
不可能啊,宫里的嫔妃哪个不想怀上龙裔?
“她心里很清楚,她只是一个失宠的才人。即便我向皇上禀报了她有孕的事,以她在宫中的地位,未必能保住这个孩子。”
路小漫记起安致君说过,这两年宫中连续有两个良仪一个昭容都小产了。谁都不想别的女人比自己更先拥有皇帝的骨ròu,她们的小产不是意外,想必是宫中女人嫉妒的结果。
“就算这样……她也用不着……用不着……”
“她吃下蟹ròu粥,流掉这个孩子,一面能博得皇上的怜悯,另一方面也能将自己的敌人淳嫔拉下马。”
路小漫差点坐不稳,她脑海中忽然一片空白,有什么断了连接不起来。
“师父……你为什么不向皇后娘娘揭穿宋嫔?”
“她失去孩子是事实,只要她随口说一句自己不记得了,我又能如何?而淳嫔有心害她,也是事实。”
“那……那是她的骨ròu……又不是筹码也不是武器……她怎么能这样?”
蓦地,路小漫想起轩辕流霜说过的话,“宫中无父子”,自然也可以无母子。
“因为……她们已经习惯了踩在别人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子嗣,对于后宫嫔妃而言不过稳定地位的手段罢了。”
“师父……”路小漫的咽喉哽的厉害。
“我对你说这些,是不希望你成为她们那样的人,也希望你不会过上她们那样的日子。曾经姐妹qíng深,如今灰飞烟灭,可怜又可叹。”
“我害怕……”路小漫蓦地一把抱紧了安致君,越勒越用力。
“你害怕什么?”安致君轻轻环上她,拍着她的后背。
“我怕我和贝儿会变成她们那个样子。”
“那么从今日起,你是不是要与贝儿保持距离了呢?”
“我不要!”路小漫用力地摇了摇头,十分认真地说,“我要加倍地对她好!真心实意地对她好!这样她也会记着我的好!”
安致君低头看着路小漫的头顶,手指缓缓伸进她的发丝里。
“你能这么想,就好。”
“我还怕!”
“怕什么?”
“怕……宫中无师徒……”
路小漫说起时,肩膀颤动了起来。
安致君眉头皱起,神色动容。
良久才道:“傻瓜。”
秋天悄无声息地过去了,还未及体会红叶满园,秋天的日光已然遗落在不经意之间。
露水浓重,辗转反侧之后还是坠落,园子里空dàngdàng的枝头仿佛在孤独中沉思。
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冷起来。
到了寒冬,下过一场洋洋洒洒的大雪。
太医院里燃起了火盆子,不用出诊的时候,路小漫就坐在火盆子边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坐着。
从前做乞丐的时候,她和爷爷躲在破庙里围着用柴枝烧出来的小火堆瑟瑟发抖,等到柴枝快烧完的时候,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愿意走到破庙外面的寒风里捡柴枝。
现在也不知道死老头怎么样了?不会真给冻死了吧?
路小漫摇了摇头,那老家伙坑蒙拐骗可在行了,没了她这个小拖油瓶说不定正在哪儿吃香的喝辣的呢!她抓过一本医书细细翻了起来,当务之急还是学好自己的本事。有什么东西罩在了她的身上,路小漫摸了摸,竟然是一件青色的小棉袄。
安致君的手掌还留在自己的肩膀上,唇角的凹陷被火盆子映得十分柔和。
“师父!这是给我的吗?”
“是啊。用我往年的旧棉袄改了给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上级要来检查,估计明晚会加班整理备查内容,大家别等我了。要积极打分留言鼓励我哦~不然我会犯懒的哦!


☆、冰灯

一听说是安致君的袄子,路小漫便牢牢抱在怀里,脸蛋贴在棉袄里,似乎还能感受到安致君身上淡淡的药香。
“我喜欢!喜欢死了!”路小漫的眼睛笑得弯弯的。
因为无事可做,路小漫对医道的修习更加专注,进步神速,比起其他太医带了一两年的医僮有过之而无不及。安静的太医院来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经常有三、四个宫人受了凉,来太医院抓点儿药,安致君也放心地让路小漫去给她们诊脉开药,他会再为他们诊脉查看路小漫的药方。
一旁的杜太医一边抽着水烟一边笑着说:“安致君,我是越来越羡慕你收的这个小徒弟了。才大半年而已,头疼脑热的小毛病jiāo给小漫就行了,多省心啊!”
整个太医院里最疼路小漫的除了安致君就是杜太医,他得闲的时候也教了路小漫不少。
“就算您不是我师父,也是我的爷爷。小孙女来给你捏捏肩膀啦!”路小漫笑呵呵来到杜太医的身后给他捏起肩膀。
杜太医笑得合不拢嘴。
天气越来越冷了,回到宫舍,路小漫看了半天却没找见王贝儿,忽然发觉不知何时原本属于王贝儿的小榻竟然被推到了墙角,榻上鼓鼓的,有人正捂着被子。
其他人看见路小漫进来了,都低下头来不说话。
路小漫赶紧坐在榻边,果然被子里的是王贝儿。她摸了摸王贝儿的额头,才发觉她烫得厉害。
“贝儿,怎么会这样?”
贝儿迷迷糊糊转过身来,推了路小漫一下,想要说话却又说不出来,反倒咳嗽起来。路小漫知道她是怕自己也染上,想让自己离她远点儿。
路小漫扣上贝儿的手腕,才知道她染了风寒。路小漫摸了摸王贝儿的衣衫,才发觉宫里发给她的袄子竟然只有一层薄薄的根本不均匀的棉。
路小漫恨的咬牙切齿,一定是杀千刀的采办局和制衣局的太监总管为了捞一笔油水克扣了宫里给宫人们制冬衣的银两!其他宫人穿上往年的袄子就成,可他们刚入宫,就只得这一件新袄子,怎么能不生病?
路小漫给王贝儿压了压被子,就出了院子。她得回去太医院给王贝儿抓药。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回廊楼阁之间点起了灯笼,在风中就似摇摇yù坠的星子。
刚下过一场雪,路小漫走在雪地里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树杈上gān巴巴的,缀着一条一条的冰棱,远远望去一片雪树银花。
路小漫在太医院碰上了杜太医,杜太医给了路小漫一个小瓷瓶,里面是药泥挫成的药丸,与水一起服用便可退热。路小漫感激的紧,杜太医给她药丸就是心疼她免得她夜里还得在太医院熬药,所以将有品阶的宫女才能领用的药丸给了她。她揣在怀里,急匆匆地往宫舍赶,刚行过南园曲桥,就听见假山后面传来呼喊声。
“殿下!殿下!天冷,咱们还是回去吧!”
“我要玩雪!我要玩雪!”轩辕静川的声音在寂静的南园空灵飘渺,引的路小漫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殿下,这么黑灯瞎火的,明天天亮了再玩吧!”陈顺捏着嗓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跟着。
“不要不要!明天白白的雪就被踩脏了!”
路小漫心里一乐,这傻子还知道雪会被踩脏。
“哎哟,殿下慢点儿!披上件大衣吧!”
待到路小漫回过神来得时候,轩辕静川已经绕过了假山与她面对面而立。
他一身雪白的长袄却不显臃肿,衣襟和袖口上都是银线勾出的纹饰,也许是路小漫太久没好好看过他勒,轩辕静川又长高了不少,原本极富有美感的五官轮廓愈发深邃,眉目之间更添英气。身后又是一片被白雪覆盖的园林夜景,悠远静谧,更添了几分风致。
路小漫的目光与他相撞的瞬间,心跳停在了半空中。随即她又觉着好笑起来,就是一个傻子,生的再颠倒众生,也改变不了他是个傻子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