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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无妨!”
此时的路小漫站立在偏殿门前,仰望着夜空中的一轮皓月。
漆黑一片的天边燃放起了礼花,色彩纷斓,绽放的瞬间连心绪也被撑开。
“是晋王的婚礼吧,记得几年前端王迎娶廉亲王之女的时候也放过礼花。”路小漫仰着头,十分专注地望着天空。
陈顺以为她是感叹自己嫁给五皇子时却没有这样的排场,安慰道:“殿下这般*重你,等你腹中骨ròu出世,殿下也一定会燃放礼花来庆祝的。”
路小漫垂眉莞尔,她只是感叹今夜的京城沉浸在晋王大婚的喜庆之中,可偏偏轩辕流霜却不见得满心欢喜。他对她的倾心来的悄无声息,当她还没有意识到时已成了空。
路小漫知道轩辕流霜一直介怀自己做了轩辕静川的女人,路小漫也许不是那么心甘qíng愿,但并不后悔。
在她入宫的这些年月里,轩辕流霜也好,轩辕静川也好,都是其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但他们都不是她心目中的男人。正如王贝儿所言,她珍惜轩辕静川的怀抱,他给予她的温暖和保护,就算是欺骗也是费尽心思令人恨不起来。
她不会说白首到老,因为白首不一定有qíng,而是无奈。
她只愿轩辕流霜能看到岳霖梢的好。
只要闭上眼睛,她便想起轩辕流霜还是少年时候的模样,他眼角眉梢笑意缱绻,游走于名利喧嚣之外。
“咦,五皇子嫔站在门口做什么呢?”
宁伊手中拎着一只食盒,乘着夜色而来。
“宁伊,你怎么来了?”
“今日晋王大喜,五皇子也出宫赴宴了。静妃娘娘心想你这会儿只怕寂寞,还眼巴巴地想着出宫转悠玩耍,娘娘本想亲自来看住你,谁知道小皇子哭闹着不肯睡觉,娘娘就遣了奴婢来作陪。”
“快进来吧!有人陪着皇子嫔说话,老奴就少费心思逗她开心。”
宁伊进了屋,将食盒中的点心端了出来,“问过安太医了,这些都是吃了对孩子好的。”
“静妃娘娘费心了。”路小漫伸手拿过一块放进嘴里。
宁伊赶紧拍她的手背,“你啊,陈总管还没验过呢,就傻呵呵往嘴里送。”
“静妃娘娘送来的能有什么问题?”
“静妃娘娘当然不会害你,可点心是吩咐御膳房给做的啊!”宁伊没好气地说。
陈顺以银针试了试所有的糕点,路小漫这才将点心放入口中。
三人围着桌子谈笑,没过多久就听见门外有人高喊:“走水了——走水了——”
“什么走水?”陈顺赶紧来到门外,看见无数宫人和侍卫端着盆子提着桶子赶去南园西边。
“回陈总管的话,南园西边儿的宫阁走水了,西阁与重华园连在一起,要是不小心烧到容贵妃那儿可是不得了啊!”
“走!我跟你们去看看!”
陈顺身为南园的总管,若是真让朝云阁的火烧到重华园去,那可是天大的事qíng。
“宁伊,你帮着我照顾着皇子嫔,看着她别让她乱跑!”
“陈总管您去吧,奴婢就在这儿陪着皇子嫔等您回来!”
陈顺急匆匆离开了,远远听见呼喊着泼水的声音,路小漫抬起窗户将脑袋探出去。
渐渐地来往殿门前的宫人和侍卫都少了,大多数人都忙着从镜池取水灭火。
“怎么好端端地走水了呢。”
“快回来坐着吧,若是窗户沿膈着您的肚子了,奴婢怎么向陈总管jiāo代啊!”宁伊扶着路小漫回到桌边,安慰道,“入chūn了,虽然还不怎么暖,但糙木复萌,一个不小心就走水了吧。”

 


☆、80

“嗯……”路小漫坐在桌前,时不时回首望向窗口,“不会烧到这边来吧?”
“怎么会?没见着那么多人都赶去了吗?西边儿的楼阁离这儿远着呢。”
“嗯……”路小漫点了点头,将剩下的半块儿点心吃下去。
当她抬眼望向坐在对面的宁伊时,忽然觉得对方的脸怎么多了几分重影?
“皇子嫔?您没事儿吧?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
“我……怎么觉得……”路小漫揉了揉眼睛,忽然之间困倦的厉害。
“要不奴婢扶您回榻上歇息?”
“嗯。”路小漫点了点头,起身的瞬间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宁伊……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怎么了,您是闻见着火的味道了?”
“不……不是……好像是……迷烟的气味……”
方才她一颗心系在西边儿走水的宫阁,现在却闻到了一股迷烟的气味,虽然很淡很淡,但路小漫还是分辨了出来。
她的手指扣紧宁伊,目光偏向一旁的烛台。
陈总管离去之前还没有这股味道,怎么现在就有了?
若这真是什么令人晕眩的迷烟,为什么宁伊却没事?
难道……
路小漫的指尖一颤,此时她已经躺在了榻上,宁伊替她脱去了鞋袜,盖上了被褥。
头顶的帐幔旋转着,路小漫扣紧了手指要自己清醒。
“睡吧,睡着了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宁伊拍了拍被子起身。
路小漫心中却叫骂了起来。
娘的——果真是你趁着姑奶奶不注意往蜡烛里加了东西!你想gān什么?
“也许以后就见不着面了,我还是得跟你说清楚一些事,不然我这辈子都过的不舒畅。”
什么事?
路小漫的脑袋越来越昏,下意识手掌想要覆上自己的小腹。
“人人都说,是你在北宫救了我。可我却觉得我能活到最后,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天意,是因为我命硬!要不然都是饮下清酒,为何我活着,杜鹃却死了?”
路小漫听了心中狂笑,我又没巴望着你感激我!
“可偏偏所有人都说是你救了我,在你面前我永远低人一等,你说的永远都是对的!有谁还记得当初在北宫里不眠不休照顾静妃的人是我!可静妃却把你当做她的妹妹,凡是为你打算。而我呢?只是她身边的贴身宫女罢了!所有人都提醒着要我别忘记你的救命之恩!实在是可笑!”
路小漫笑的都快抽筋,她不是笑宁伊而是笑自己。
当时在北宫,自己做的一切不过是遵从安致君的“医道”二字,没想过要谁对她感恩戴德。她没染上痘疮都是天大的运气,能救下这么些人来她也全让当做是自己的福气。
可是后来呢?
小常子差点没要了她的命,这会儿宁伊也不知道在算计些什么。
千万千万别是因为她的孩子。
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路小漫的眼前有什么走马观花般地掠过。
宋才人、淳嫔、静妃……
她们不是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就是差点失去。
现在终于轮到她了吗?
老天爷,深宫之中害人之人无数,可她路小漫自问俯仰对的起天地……老天爷难道要折磨她不成?她从未想过要以腹中骨ròu争名夺利,她只想远离是非潇洒度日。
还有不到半个月了……轩辕静川就能带着她离开这里。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也许她对这个孩子从没有过期待,但这四个多月来的一点一滴,令她对以后的日子充满了想象。
她像自己的母亲一样,轻拍着孩子哄他入睡,就算针线活儿不好,她也会笨拙地为他fèng制衣服,她会变得比以前更有耐心更懂得付出……
老天爷……不要拿走这个孩子……
路小漫的眼角有泪水淌落下来。
宁伊低着头,手指掠过,声音却凉的彻骨。
“别挣扎了,清醒着反而更痛苦。”
宁伊起身来到殿门前,竟然拎进来一只桶子,她将桶子里的东西泼在帐幔上,廊柱上,桌椅上,还有轩辕静川的书格上。
吱呀一声响,火折子落在了地上。她的鼻子很灵,瞬间就反应过来那是油!
瞬间偏殿燃烧了起来,宁伊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瞬间的目光中满是凉意。殿门和窗户不消半刻陷入火海。
路小漫翻身从榻上跌落,呼喊出声:“救命……救命啊……”
殿外,宁伊向侍卫和宫女们点了点头,他们带着水桶水盆盛了水,假装救火,却将水统统泼在殿门外。
整个偏殿陷入红莲地狱,路小漫只觉着她呼出的气都要蒸发,四面八方没有出口,呛人的烟雾令人窒息,脑袋里昏昏沉沉,就是站起身都勉qiáng。横梁发出吱呀的声响,路小漫知道它就要坍塌了。
宫人们发觉偏殿竟然也失火了,纷纷拎着水桶赶了过来。
宁伊缓缓后退,消失在人流之中。
外面人声鼎沸,她听见了救火的呼喊声,火势凶猛,门窗都辨识不清了……
难道我真的要死在这里?
路小漫想起当年被烧着了的茅糙房,她的父母她的哥哥都在那里,只有她……
我明白了,老天爷……你是在惩罚我当年丢下了家人……所以才要烧死我……
可是我不想死……我真不想死……
我还有好多事qíng没有做!
我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我想见到贝儿……
我想……和他白头到老……
哪怕他以后娶个王妃回来欺负我……
此时此刻,路小漫忽然发觉自己最想见到的竟然是那个大骗子。
她眷恋着他在北宫墙根握住自己手指的温度,他在凉山水潭中奋力将自己捞起时的力度,还有他拦腰抱着自己离开深井时胸膛的起伏。
“静川……静川……”
路小漫的眼前是他送给她的睡莲,她来不及看它绽放的姿态了。
但是她想见到他,发疯般地想要再见他。
老天爷,只要你让我再见他一面……我愿永生永世都做乞丐……挨饿受冻在所不惜……
闭上眼,四周时烈焰熊熊,可她的眼前却浮现出自己第一次遇见他的qíng形。
他坐在高高的槐树树gān上,眉梢的轻挑唇角的凹陷都是极致的美景。
小馒头!小馒头!
他狠狠咬在自己的鼻尖上,疼的她想要抽他两个大耳瓜子……
死骗子……我都没机会咬回来呢……
只听得“轰——”的一声,着火的殿门被木桩撞开,传来门楣坍塌的声响。
“殿下!您不能进去!殿下!”
“让开——”
路小漫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唤着她的名字。
“路小漫!路小漫!你醒醒!我们这就出去!”
火光映衬着轩辕静川的脸庞,在一片摇曳之中显得分外明亮而不真实。
“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