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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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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刚才的淡漠挺拔,此刻他整个人都靠在椅子里,头深深地耷拉着,帽子扣得很低很低,大衣领子挡住了整张脸——那姿态竟有几分散漫的少年气质,就像……一只正在打盹儿的大猫?

林浅开门的声响毫无疑问惊动了他。他的头缓缓往上抬了一个很小的角度,但还是深埋在衣领里。那样子,似乎是懒得抬眼看她,只等她讲话。

林浅走出来,隔着几步远,对他说:“我不怎么困了,你睡里面吧。”

他静了几秒钟。

林浅以为他要说话,安静地等着。谁知就看到他缓缓地、一点点又把头低了下去。保持原来的姿势,一点声息动静都没有了。

林浅:“……”

“那……晚安。”她只好退回包厢,轻轻地带上了门。

天亮的时候,火车终于抵达拉萨。

林浅早起洗了把脸,收拾好行装。外头是明亮狭长的走道,尽头站着士兵,哪里还有那位少校的身影?

她想了想,从包里拿起纸笔,留下自己的手机号,并写道:“我想我们以后可能不会再见了。但如果你以后有机会来霖市,请给我打电话吧。我会是很不错的导游和朋友——林浅。”

——

林浅买了最早一班机票。傍晚的时候,她抵达了霖市,打车直往目的地。

笔直的公路尽头,远远望见一片辽阔的工业园区。数幢整齐的白色高楼,漂亮而时尚。门口“爱达集团”四个鎏金大字,格外醒目。

林浅让司机把车停在距离集团数百米远的一幢住宅楼前。

房子是她一个月前就租好的。进屋之后,她先把行李箱往地上一丢,人直接往chuáng倒下去。

躺了一会儿,感觉缓过劲儿了,她才低头看了看手机,果然如预料一样,没有新的短信和电话进来。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给男xing留电话号码。好失败啊。

她笑笑站起来,拉开窗帘。日落的金huáng光芒一下子跳跃进来,而爱达集团的楼宇、厂房,还有厂房背后碧绿的原野,就沐浴在无边的阳光下。

林浅深深吸了口气,心qíng变得格外的好。

她想,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开端:千万人中擦身而过的温暖邂逅,繁荣秀美的家乡、还有她即将开始的新的职业旅程。

——

通往霖市的高速公路入口。

一列列军用卡车停靠着,正要运送退伍军人们返回家乡。

几个军官低声jiāo谈着,刚要踏上一俩吉普,就见一个士兵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跑到中间那名军官面前站定,利落地行了个礼,这才说:“厉少校,总算找到你了。中午收拾你的火车包厢,发现了这个。”他将一张写有电话号码和几行字的便签纸递到那人面前。

被唤“厉少校”的男人,面无表qíng地接过看了看。

“没必要给我。”温凉而平静的声音。

他看那张纸的时候并没有遮遮掩掩,左右两个军官虽然站得笔直地等着,眼睛却自然而然往纸上瞟。

结果听他这么说,其中一人忍不住说:“林浅……就是那个遇险搭便车的女孩?我今天早上可看到了,挺漂亮的啊。你家不就在霖市吗?怎么不把人家号码存下来?”

周围人全都目光熠熠盯着厉少校。

他却再次压低帽檐,竖起衣领,第一个跨上了吉普。

“不必。”他淡淡地说,“我和她,很快会再见面。”

☆、少校其人

初冬的天色,yīn郁又清冷,车站里到处是嘈杂的人声、脚步声和广播声。

厉致诚还穿着呢子军大衣,手里提个小旅行袋,跳下一辆大巴。高挑挺括的身形,站在乱糟糟的人群里,格外引人注目。他安静而快速的环顾一周,目光停在车站入口的一辆凯迪拉克上,随即迈开长腿,笔直的走过去。

顾延之正靠在车门上,抄手望着他,似笑非笑:

“哎呦,这是哪家的公子哥转业回来了?”

周围人纷纷侧目。

厉致诚恍如未觉,直至走到他跟前。

四目凝视,他淡淡开口:“你家的。”

顾延之倏地笑了,伸手就把他肩膀揽住。厉致诚脸上也浮现一丝笑意,两个男人紧紧抱在一起。

轿车平稳行驶在二环路上。

顾延之手搭着方向盘,手指轻松地敲着。车内温暖又静谧,他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就见厉致诚坐得笔直,跟棵树似的。他正看着窗外,脸色依旧冰寒冷漠,生人勿近。

顾延之最讨厌的就是他这一点:明明还是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但若你不跟他讲话,他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这么绷着,冷得都快掉渣了。

“又长高了啊。”他慢条斯理地打趣。

厉致诚还盯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嗓音平静而温凉:

“嗯。我从十二岁就比你高。”

顾延之低声失笑,方向盘沿着环路打了个弯,换了个话题:“先去集团还是疗养院?”

“集团。”

顾延之笑笑没说话。心道:这家伙几年没回来,对老爷子的xing子倒还是吃得挺准。知道所谓身体抱恙,只是催他回来的托词。

关键,还是那份家业。

——

林浅站在爱达大厦的楼下,心qíng好忐忑。

两个月前她来面试时,不是这样的啊。

那时,金碧辉煌的大厦下,停满了车,还有很多好车。衣冠楚楚的白领职员迎来送往,显得业务特别繁忙。大厦后边就是厂房园区,到处挂满写着激qíng口号的红色横幅,工人们忙忙碌碌——整个集团,就是一副欣欣向荣大展宏图的景象。

可现在呢?

同样气派的大厦,同样整洁漂亮的园区。可是大厦楼前冷冷清清,门可罗雀,只有两个保安无所事事在发呆;后边的生产车间,大多黑灯瞎火悄无声息,不少工人蹲在门口抽烟闲聊,显然已经停产了。而那些曾经红得刺眼的横幅口号,全都不知所踪。

哦,她看到了一条,半截还挂在墙上,半截掉在泥地里……

林浅正发怔,一辆低调而奢华的轿车,无声无息从她身旁驶过。

林浅抬眸望去。

她意外地认出了驾驶座上的男人。

杂志和新闻都登过他的照片——爱达集团第一副CEO、董事长的亲外甥,顾延之。

真人看起来倒是比照片还要年轻俊朗几分。不知道是不是像传闻中那样狡猾厉害?

她的目光又移向后座,那里还坐着个男人。只是隔着深色玻璃,看不清是什么人,能让大名鼎鼎的顾延之亲自开车接送。

——

顾延之也看到了车外的女人,随意一瞥,倒是眼前一亮:女人很年轻,穿着黑色职业套裙,身段匀称窈窕,五官标致。她这么娉娉婷婷走在深灰色的楼宇厂房间,倒走出了几分清新脱俗的味道。

一回头,发觉厉致诚也看着她。顾延之顿时笑了:“怎么,认识?”

厉致诚面无表qíng地把目光收了回来:“不。”

——

半个小时后,爱达集团人力资源部。

人力资源经理看着手中的简历,再看看坐在自己面前的女孩,有些为难。

简历上的信息很清楚:

林浅,女,25岁。工作经验:3年。

于两个月前确认录用,职位是CEO助理,预定的入职时间就是今天。

可是……

她抬头望着林浅:“我记得你。只是这些天爱达发生了一些事,新闻也应该有报道,你不知道?”

林浅稍稍有些羞赧:“我不太清楚。”

她这个人,向来信奉“善待每一个人,更要善待自己”的准则。当初决定跳槽,自认为辛苦了好几年,难得中间歇一歇,一定要玩个够本才能重出江湖。

所以拿到爱达的录用通知书时,她找了诸多借口,把入职时间定为两个月后。因为爱达CEO对她特别赏识,也不是很急着用人,所以应允了。

于是这一个多月她天南海北玩得不亦乐乎,还在西藏呆了一个多星期,过得犹如闲云野鹤,加之之前在藏地又遇了险,仓促赶回来报到,还真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

人力资源经理微一沉吟,说:“集团的经营遇到一些困难。前任CEO在一周前,已经引咎辞职。CEO职位暂时空缺。”

林浅:“……”

求职技巧的书可没教导过她,如果你应聘的职位是CEO助理,可CEO却搞垮了企业,自己也下了台,你又该怎么办呢?

——

顶层,副总裁办公室。

顾延之亲自泡好了两杯普洱,一抬头,就见厉致诚立在光影斑驳的落地玻璃前,修长的眉头轻拧着,望着下方广阔的园区沉思。

他已脱了大衣,里边穿的是件松枝绿的军衬衫和长裤,显得又高又瘦。许是多年军旅生涯熏陶,就这么简简单单往那里一站,自有料峭清逸的气场。

顾延之微微一笑,走过去把茶递给他。

厉致诚开口:“qíng况有多糟糕?”

顾延之在一旁沙发坐下,轻抿了口茶,道:“很糟糕。我们花了天价年薪请来的那位CEO先生,在海外市场亏了20亿。关键他还特别擅长瞒天过海,比我还能!现在东窗事发,他完蛋,我们也完蛋了!”

厉致诚的脸上没什么表qíng,眉宇间只有浅淡的清寒之气。

“我们还剩下多少?”

他措辞并不专业,但顾延之听懂了:“你说市场占有率?海外市场一塌糊涂,就不用说了。国内市场,因为当时为了发展海外,资源资金都抽离不少。结果其他竞争对手闻风而动,蜂拥而上抢地盘。尤其是司美琪,从我们这里抢走的市场份额最多。现在爱达的市场占有率,已经从20%下跌到8%。”

厉致诚端着茶杯站在原地,并不吭声,唯有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过青瓷茶杯光滑的边缘。

“知道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室内陷入平静的沉寂,只有茶香阵阵萦绕。

顾延之看着他,感觉其实也有那么点陌生。

诚然两人从小关系极好,但这些年甚少相见,对他的近况的了解,也都只基于种种传闻——

传闻历次军事演习,他的部队总是成绩卓越。这次他要转业,部队方面阻力很大;

传闻他用兵狠辣果断、神出鬼没,被称为“西南之láng”,全不似他清秀内敛的外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