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页

2020年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林浅斟酌词句,开口:“厉总,其实论产品质量,我们不比司美琪和新宝瑞差。就我个人比较的结果,甚至觉得质量作工比他们还要好。我们的底子还是很好的。

就像这次明盛招标,虽然给六家发了招标函,但国内能大量提供这种高档皮具,生产工艺能达到国际一流水准的,就我们三家。我认为只要我们做好投标书,依然有很大机会获胜。

实体门店也是这样。不是我们的东西差,而是之前……兵败如山倒,又被其他家围追堵截联手打压,导致好东西降价也卖不掉。其实将来只要资金流转起来了,加大投入、重塑品牌、打响知名度,我想销售一定不会差。”

这一番说的倒是大实话。只不过在这个世界上,无论为人还是做事,永远是知易行难。

厉致诚转头看着她,澄黑的眼眸里有清浅的光泽。

“嗯。我们一步步来。”

沉稳有力的声音,加之他的嗓音本就清润动听,这一个字一个字就像直落人的心上。

林浅很少被人的言语煽动,但此刻BOSS简单平实的一句话,却令她清晰感觉到他言语里的某种坚定诚挚的力量。

巧嘴如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不,就这样,什么也不用说。她用知xing的微笑,回望着他漆黑沉静的眼眸。

此时无声胜有声,像上下级又像知己。对,就要给军人BOSS这样的感觉,嘿嘿嘿……

而厉致诚看着她,眼睛里似乎也缓缓升起笑意……

林浅眼尖,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前方一幕不寻常的动静。

转头望去,立马就被“震”了一下——

陈铮!

真是冤家路窄!

只见他西装革履,带着几个人,正从几辆黑色奔驰下车,抬头看了眼面前的司美琪旗舰店,然后似乎不经意地朝这边望过来……

“老板!”林浅低呼一声示警,身子已同时往下深深一躲,避开陈铮可能的视线。见厉致诚还坐着没动,下意识一把就抓住他的手,将他也往下一拉!

谁知厉致诚的反应快得惊人。她的手刚触到他的手腕,就感觉到一股铁钳般的力量袭来,然后她的手腕反而被他牢牢扣在掌心里。

林浅一怔,就见他低眸淡淡看她一眼,但还是身子一矮,也躲到了方向盘下方。

她的手还被他扣住不放,这下两人的身子和脸都隔得极近,他那张放大的俊脸,就在离她十厘米不到的位置,她几乎可以清晰地看清他一根根乌黑的眉毛,和漆黑瞳仁里她的倒影。而他的呼吸,一点点喷在她的脸颊上。

他定定地望着她。

林浅的脸微微一烫,开口低声解释:“厉总,我只是想,我们是来刺探qíng报的,不能被对方发现对吧?”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陈铮这人无所不用其极,又喜欢当面寒碜人。如果被他当面撞上,只怕他会大大方方的派人对他们寻衅滋事。

她怎么能让厉致诚遇到这样的事?但也不能对他明说。

“嗯。”他轻应了一声,表qíng沉静,也不知道有没有看透她的用意。但现在林浅更在意的是……两人的距离近得有点不合适啊。

手还在他手里。大概BOSS像刚才那样灵敏反击自卫惯了,还没反应过来,所以没松手。多大点事儿?林浅也不能直接抽回来,徒增尴尬。只是男人的手gān燥而柔韧,带着某种灼热的力度,她甚至能清晰感觉到他指腹上薄薄的茧,扣在她冰凉柔软的手背上。

一个不相关的念头冒进脑海里:他不穿军装穿西服的时候,看起来还真像个清贵的富家公子哥。可其实手劲这么大,果然本质上还是很汉子啊……

而他向来沉静如山,此刻就保持着弓身低头的姿势不动,静静地盯着她。狭小而略暗的空间里,林浅甚至感觉到两人的呼吸都萦绕在一起。

不好,不好,这样很不好。

她立刻转头,看向另一侧,用后脑勺对着他,佯装是要躲得更低矮,同时掩饰xing地问:“走了吗?”

厉致诚在她上方,稍一抬头就能看到外头的qíng况。林浅听他静了片刻,答:“还没有。”

林浅就保持这个姿势不动。

只是……

慢慢地,她就觉出这个姿势也有点不对。因为厉致诚的呼吸,更加清晰的,带着令人微痒的热度,一点点喷在她的脖子上。他肯定是无心的,但那感觉就像一片羽毛,轻轻在她脖子上来回滑来……滑去……

林浅的脖子跟大多数女人一样,是有点小敏感的,可现在又只能梗着脖子不动。于是就感觉到某种cháo热的温度,一点点从脖子根升起来,往上侵润。她不用看镜子都知道,脸肯定也红了。

去……陈铮这个讨厌的,怎么这么磨蹭?他不是一向雷厉风行走路也很快么?今天怎么会在店门口逗留这么久?真是天生跟她不对盘啊!

过了好一会儿,久到林浅的脖子都有点酸了,才听到厉致诚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走了。”

林浅一下子直起身子,长吐了口气。与此同时,厉致诚像是才自然而然地察觉到,松开了她的手。

林浅顶着张酡红的脸,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朝他笑笑:“老板,我们现在去哪里?”

厉致诚看起来根本没把刚才的小尴尬放在心上,目视前方,将手放回方向盘上,淡淡地答:“回公司。”

——

林浅自然也不会把这等小事放在心上。回公司后,很快就投入紧张的工作。到了傍晚,她跟着厉致诚再次亲临项目组。

不仅是他们,顾延之和分管生产技术的刘同副总裁也来了。三位核心高管,共同审核项目组准备的投标书初稿。

窗外暮色低垂,偌大的园区显得空旷而寂静。唯独他们头上的灯光,炽亮得叫人jīng神一振。薛明涛汇报这份投标书时,表qíng是凝重而专注的:“……价格方面,最低可以核算到单包1500元。不能再低了,一方面我们使用的是最贵的面料,即使是积压原材料,成本也有底限;另一方面,再低的话……客户的首期款都不够我们维持生产了。

jiāo货周期方面,因为这批包质量要求很高,即使按最快的速度核算,工人三班倒不休息,完成全部订单需要六个月……”

他讲完之后,项目组所有成员都望着三位高管,目光中有疲惫,也有振奋和期待。林浅知道他们在期待什么——按照行业常规计算,这样的价格和jiāo货周期,已经很有优势了。但是……

三位老总都沉默着。

到底是顾延之先开口:“好,但不一定足够好。据我所知,陈铮这人做事一向狠,我们这次跟他们正面拼杀,我相信他给出的条件,一定具有很qiáng的杀伤力。”

众人都是一静,刘同紧蹙眉头:“那怎么办?”看向薛明涛:“不能再调整了吗?”

薛明涛艰难摇头:“的确已经做到极限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厉致诚突然看向林浅,目光清亮沉冽:“你认为他们会给什么条件?”

林浅心头一抖,所有人已经看过来。

林浅静了一会儿,直视着他,答:“不能准确估计。但据我之前的了解,价格至少可以做到1300-1400,jiāo货周期5个月。”

她一讲完,会议室里仿佛更静了。项目组的人脸色都有些紧绷,沉闷不语。刘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皱眉放下。顾延之往后靠在皮椅里,冷着脸,手指在桌面上敲啊敲。而正中的厉致诚坐得笔直,眸色静黑的直视前方,一如既往的清冷bī人。

然后,林浅和在座所有人,就听到了有史以来他讲过的最长的一段话:

“我在部队时,经常拟定作战计划。作战计划的要领,首先是明确这场战役的关键决胜点在哪里。我作为指挥官,不会在乎旁枝末节,不会去考虑执行难度有多大——那些都不是我要考虑的事qíng。我的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确保我方在决胜点上,占据绝对优势,从而赢得这场战役的胜利。我想,商业战场的道理也是一样的。

这份投标书就是我们最后的决胜点,而我们的战略目标,是赢得客户的心。所以,标书词藻的华丽不是最重要的,详实复杂的资料也不是。

最重要的,是用坚决的态度,展示我们的几条绝对的、鲜明的优势,让明盛看到,让他们印象深刻、过目不忘。彻底俘获他们的心。

所以我建议标书做如下调整:

第一、价格继续下调,调整到跟刚才林浅所说一个水平,中途如果出现资金困难,我会再想办法。同时,全体门店这一款材质的高档箱包恢复原价,不准再做降价促销。薛明涛,请在投标书中,以醒目的方式标示出,我们这款箱包,提供给明盛的价格,是我们曾经在海外市场的30%。做一张市价比较图,据我观察,司美琪市价比我们低,他们的相对折扣应该只有40%-50%;

第二、向明盛承诺,这一批箱包,提供五年质保,而不是市场惯例一年。实行总裁负责制,有任何质量问题,不问缘由,爱达三天内快速退款货,明盛不需要承担一丁点中间成本和责任。

第三、jiāo货周期。相对而言,这是我们唯一可以大有作为的地方。周期必须压缩到三个月,现在是爱达生死存亡的关头,如果来不及,我和顾总亲自上生产线。这一点要求是死任务,不可以商量,不可以拖延。”

他抬头环顾一周,目光凌厉地做了结束语:“这个项目,我们即使胜了,也是一场惨胜。却可以令现在的爱达苟延残喘,他日再战。”

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浅看着厉致诚轮廓清晰的侧脸,胸中的心跳,竟仿佛随着这抑扬顿挫的一番话,开始扑通通跳得急劲有力。

刘同一拍桌子,说:“好!我同意厉总的话!就这么定了!如果人手不够,我也上生产线,我老婆孩子都上生产线!当初创业的时候,不也跟着董事长这么gān出来的!”

顾延之也露出笑容,目光沉亮如电。

薛明涛咬咬牙:“好!听厉总的!gān!”

而项目组众人,眼中浮现的都是复杂的神色。林浅的心qíng,跟他们是一样的。悲怆、难受、振奋、毅然……

他说,这是一场惨胜。我们苟延残喘,他日再战。

——

夜色渐深。

林浅回到办公楼,自己的小隔间里。坐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抬头往总裁办公室里望去。却只见明亮的灯光下,他的身影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