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部分
2019年11月4日Ctrl+D 收藏本站
我和苗苗、小喆、铁成、路平一起去送她们,车停在忠义市场,上车前我们挨个儿抱了抱她们,小女儿很奇怪地看着我们,问:你们怎么不上车?
她喊:爸爸过来……爸爸你怎么不上车?
她喊:路平路平,开车了快上来啊……
有人和我打招呼,我递给那人一根烟,转过身去和他聊天。
再回头时,车已经开走了。
心心扒在车玻璃上,眼睛看着地面,眉头皱着,挤扁了小小的小鼻子。路平说:还好,没哭。
……
心心离开两年后,我路过长春,打电话给娜娜:
孩儿她娘,咱姑娘还记得我吗?
打这电话时是有那么一点忐忑的,那两年我的人生起起伏伏,诸事扰心状况百出,又本是个疏于靠电话线联络感情的人,已许久没有听到过她们娘儿俩的声音了。
奇葩妈妈说:她都八岁了,上小学了,如果不记得你了,你可别伤心。我说:那算了,不如不见,保重保重。
她说:你看你,还是那么孩子气……不如我们和心心玩儿个游戏,咱们制造一次偶遇,看看你在孩子心里分量有多重。
她很认真地说:如果认不出你来,你擦肩而过就是了。
我闻此语甚为伤心,是真的特别伤心,但还是讪讪地按约定去等她们娘儿俩。
远远地,我看见人群里娜娜卓越依旧的身姿,左手牵着我可爱的小女儿,唉,抽穗的小玉米秸子一样,都长高了快一头了。
娜娜冲我眨眨眼,径直朝我的方向走来,小女儿完全不知情地蹦跶着,嘴里好像还哼着歌。
我放慢脚步,努力想严肃,却抑制不住地浮起一个微笑。
距离五米的时候,小女儿猛地扎住了脚步。
她死死盯着我,先是往后倒退了一步,而后一下子张开两只胳膊扑了上来,搂住了我的脖子。
我抱着她原地打了两个转儿,我说:姑娘姑娘你快勒死我了。
她小声喊:爸爸粑粑巴巴我的好爸爸。
……头埋在我颈窝里,呜呜哭出声儿来。
我说:娜娜你别光自己个儿抹眼泪,赶紧找张面巾纸给咱姑娘擤擤鼻子,鼻涕都蹭我衣服领子上了。
我说:姑娘姑娘我的好姑娘,你想我吗想我吗?
我的小姑娘噙着眼泪,捧着我的腮帮子说:本来不想的,一看见你就开始想了,现在这会儿最想最想了……
我一手抱着她,一手掏出手机,哆嗦着打电话给路平。
电话很久才有人接,路平应该是刚刚睡醒。
老路,我估计是没戏了……你赶紧结婚赶紧生个孩子去吧!要生就生个女儿!
(后来)
路平后来没生成女儿,生了个儿子,叫路过,现已上小学。
路过先生最热爱的事情,是趴在他亲爹路平大腿上听故事。
目前故事里的那只猴子刚走完火焰山。
我后来生了5个女儿,小乖小哒阿好阿不……大女儿此刻就在你手中,叫小坏蛋(原名阿福)。
未来若有机缘,计划再生两个,凑成七龙珠。
娜娜一直住在长春,已荣升吉林省工艺美术大师。
每次路过长春,大家都会小聚,老雪花一开,土豆炖茄子,铁锅大鹅。
娜娜亦曾和当年老友们故地重游,一起来找我过年,我微博里有她在我家客厅地板上手书的铁线篆(2017.1.31那条)。
心心呢?
心心现已成年,目前在德国的Bad
Neuenahr
[3]
留学,已有男朋友。
我们经常会微信聊天,关于求学、择业、情感等等诸般事宜,她妈妈说不动她时,我出马总没问题,和小时候一样,一样的信任和依赖。
说好了的,她出嫁那天,我会以父亲的身份送她走上红毯。
像小时候那样牵着她的手……
把我的小姑娘,交给她的另一半。
小屋西安分舵·豆汁《小孩》
小屋大理分舵·王二狗《愿》
小屋拉萨分舵·蒋璠《四月》
小屋厦门分舵·王继阳《山师东路》
不用手机的女孩
你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不肯用手机的女孩儿。
我再没遇见过你这样的女孩儿。
许多人问过我,你我是否曾重逢。
他们并不明白,许多事情并不需要重逢,就像他们不会明白,那其实并不是一场旅行。
我不劝你,我只建议:
在决心放弃自己之前,请稍微再等一等。
请最后给自己找一个目标,然后试着去完成。
不论看起来是多么地痴人说梦、无聊透顶、荒诞不经……
试试看,最后给自己一次机会。
……愿你因此而重返人生。
(一)
她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不肯用手机的女孩儿。
从2003年到2013年,从一个天涯到另一个天涯,我再没遇见过她这样的女孩儿。
……
十几年前,我在拉萨开酒吧,浮游吧,又名For
you
bar。
小小的一间酒吧,藏在拉萨北京东路亚宾馆旁边的巷子深处。
酒吧虽小,却是彼时拉漂们的根据地,有酒有琴有妞有大仙,时无俗人论俗务,偶有游侠撒酒疯。
午后大昭寺广场晒太阳,黄昏藏医院路弹琴卖唱,夜晚浮游吧里喝酒读人,我最明亮的青春都留在那时的拉萨。
初次见她是在隔壁蜗牛的酒吧,我喝多了青稞酒,去讨白开水。
拉萨晚秋的夜已经很凉了,她依然穿着很单薄的衣服,酷酷地抽着大前门。
锡纸烫过的头发,包头的线帽,长得像极了瞿颖。
那时候的拉萨火车还未开通,混在拉萨的女孩子们还都是爷们儿一样的一水儿的登山鞋,她却穿着带跟儿的小皮靴子,看起来很神气呢。
不熟,没怎么说话,一起坐在吧台边吸溜吸溜喝白开水。
蜗牛裹着毯子在吧台里吸溜,我抄着手趴在吧台上吸溜,她背靠吧台双手捧着大杯子吸溜。三个人用此起彼伏的吸溜声来打发午夜的时间。
蜗牛酒吧的背景音乐是呻吟一样的绵长吟诵,我记得是葛莎雀吉的《北奥明法身宫殿》,我们喝水的节奏和着葛莎雀吉缓慢的吟唱,像在练习一种奇怪的瑜伽。
第二次遇见她在藏医院路口。
她给一个英国作家当临时翻译,满世界采访混在拉萨的人。
她冲我抿着嘴笑,抬起手做了个喝水的姿势。
我说:唉,那个谁,留个手机号码给我,回头一起饭饭。
她扭头和那个英国作家说:你看,我还是蛮有市场的。
那个穿着雪白衬衫的威尔士女人挑剔地打量了我一眼,矜持地歪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
我心说你丫矜持个蛋啊,我又不是要请你吃饭,你腰那么粗,和头小牛似的……
我和她说:快点快点,手机号给我,你的老板快要拿大蓝眼珠子瞪死我了。
她说她没有手机也不用手机,说要不然我把我的手机送给她好了。
我舍不得我的手机,那个爱立信大鲨鱼R320是我唯一的家用电器,于是我就很没脸地走开了。
已经是入夜光景了,那段时间治安很差,有人被打劫。走之前,我把随身带的英吉沙短刀借给了她,也没怎么多话,只叮嘱了这个点儿最好别去的几条巷子。
天地良心我真没有想泡她的意思,就是想和她这样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聊聊天扯扯淡吃吃饭什么的,多看两眼而已,她长得多好看哦,真洋气。
……
第三次见面是一周以后,第三次见面出事了。
她半夜来我的酒吧听歌,进门就窝进卡垫儿,木木呆呆地一个人出神。
我唱了一会儿歌,抬头看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来一瓶酒开始喝。
她失魂落魄的,看也没看我一眼,所以我也没管她,继续唱我的歌,我记得我唱了一首郑智化的《冬季》,唱完了以后瞅瞅她……
她缩成一团靠在卡垫儿上,低着头,一点声音也不出,像睡着了。
我走过去戳戳她,发现泪水浸湿了整个膝盖。
她原来在安静地,哗哗地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