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部分

2019年11月4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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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一天起,到第一代浮游吧倒闭,那群好玩的人和浮游吧一起,被后人唤作拉萨的一个时代。

……那一天我的人生几乎是圆满的,热爱整个世界。

除了心里放不下的那个名字。

我把那个名字写在浮游吧的门楣上,一并画上一个侧影,想起她背着手不说话的模样,想起她垂下眼帘,附在我胸口听我的心跳。

她问过我的,如果有一天你找不到我,你会去什么地方发呆?

嗯,我在人群中发呆算吗?

和那些喜欢的人在一起发呆,算不算?

我还年轻,还没有真正学会消化和承担,此刻我只有在人群中才不难受不孤单。

总要去填充,总要去置换,你懂的啊,那种无尽头的孤单黑洞一样地存在,如果没了这些阳光灿烂的当下,我该拿什么堵住那黑洞拿什么往里塞。

蹲下身来,再蘸一蘸墨,小音箱刺刺啦啦地响,《千千阕歌》循环播放,我们七嘴八舌地合唱着:

徐徐回望,曾属于彼此的晚上

红红仍是你,赠我的心中艳阳

如流傻泪,祈望可体恤兼见谅

明晨离别你,路也许孤单得漫长

一瞬间,太多东西要讲,可惜即将在各一方

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

……

拉萨的晚上9点方黑天。

黄昏8点的时候,有个女孩子倚在酒吧门口,安静地靠在那儿不说话。

夕阳从她背后绵延而出,肩头、发梢、身体的轮廓……都是金黄色的,她双手抱肩一动也不动。

逆光,我看不清楚她的面孔。

她发觉我在盯着她看,立刻把大半个身子藏在了门后,手抓着门板,只露出半张面孔,一副随时要逃走的样子。

心里微微一动。

我迟疑了一下,冲她招招手,说:YOYO,进来坐吧。

……

我并未料到,这句简单的邀请会是一个故事的开始,一个温暖的弥散着光芒的故事。

若当年25岁的我能对后来发生的一切先知先觉。

我想我会跳下桌子。

我会大步走过去。

我想我不会犹豫不会迟疑,不会在乎所有人的诧异,不会理会所有人的哄笑……

我会张开双臂,揽起满怀的夕阳余晖。

用力地,给这个陌生的姑娘一个拥抱。

(未完待续,有缘再续)

赵雷《浮游》

小屋厦门分舵·王一鸣《麦田守望者》

一生何求

不凡始于平凡。

我坚信不论你有怎样的成长经历,都不会失望去认识这样一对平凡而又不凡的年轻人……

虽然他们的三观在不少人眼中是离经叛道的。

话说,在他们的这种生长方式面前,何为经,何又为道呢?

我一直很荣幸结识他们,这对儿疯疯癫癫的小情侣。

我也一直很羡慕他们,他们是彼此的灵魂伴侣。

某种意义上讲,他们的境界已非大多数人可以企及——

对彼此外显人格特征的深入了解、对沟通模式的磨合、对价值观问题的统合、对男女思维方式不同的处理、对控制与空间问题以及情感差序问题的探索……

他们一度是真穷,他们也是真不在乎自己穷。

他们在某一个领域里实现着自我的超越,并始终虔心去寻找本我的出口。

他们习惯坐在小屋入口处,每每四目相对,然后笑着给对方唱歌听,有时候唱的是《想把我唱给你听》,有时候是《包子没有耳朵也没有眼睛》。

(一)

我们是以一种很奇特的方式相识的。

2010年的大年初一,我站在小屋丽江分舵门前啃苹果。

一个穿灰布棉袍的女孩子忽然冒出来,她弯着腰,深深地冲我作了个揖,嘴里大声吼着:大冰哥,恭喜发财,长命百岁。

我被吓了一跳,一块儿苹果卡住嗓子,“喀喀”咳了起来。那女孩站直身子,咧着嘴冲我傻笑,她身后慢慢踱过来一个长头发的年轻男孩,身着一件藏青对襟棉袄。

男孩颇有古风地冲我抱了一下拳,很自然地冲我伸过来一只手……

伸手的姿势极其类似形意拳的起势——有杀气。

我心头一凛。

说时迟那时快,当机立断咽下苹果,迅速后撤半步,沉肩侧膀力蕴丹田。同时,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我用余光衡量了一下和门口那堆板砖之间的距离。

这些年,咱口诛笔伐的事儿没少干,网上也没少和人约架。

我脑子飞速转着:再怎么说都是些口舌之辩观念之争,应该没给人制造过杀父夺妻砸硬盘删数据之恨吧,至于大年初一来寻仇吗?还祝我长命百岁?

长命还是偿命?怎么个意思?正话反说吗英雄?

那恭喜发财就是要踢馆砸场子的意思喽?不想让我过年了是吧?也罢!是祸躲不过,一口罡气在,能把我怎么着!我定睛向那来者望去……我完全不认识他们俩其中任何一个。

但见那男孩子伸过来的手,手心朝上,五指微弯曲成鹰爪之势,冲虚抱圆力道蓄而不发。

我在心底暗赞一声:高手哦!一看就是练过内家拳的。

大凡练家子过招,讲究的是手是两扇门,全靠脚踢人。以我俩之间不到半米的距离,他不可能使出侧身踹或是高鞭腿这些招式,难道……难道此人修习的是硬桥硬马的八极拳或查拳炮锤?!

所谓南拳北腿,北派武术虽以腿法见长,但传统上讲究的是:近身技击,踢不过膝。

在这种距离他若不用拳而是抬腿,势必是力道生猛且抬腿必中。若果真如此,那我若想自保,只剩一条路走了!豁出去挨你一脚,也要死死抱住小腿。

所谓会打的不如会踢的,会踢的不如会摔的。

少爷我也是在内蒙古锡林郭勒西乌珠穆沁旗学过三个月正宗博克摔跤的,我就不信一个德合勒摔不倒你……摔不倒的话,立马去旁边摸板砖!——所谓赤手空拳的怕拿刀的,拿刀的怕舞棍的,舞棍的怕飞板砖的……

文字有时候是多么地苍白和啰唆,话说这一切实际上只是发生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可这几秒钟我却需要用一二百字才写得明白累死我了。

……

我暗咬后槽牙,低头死盯他的两条腿。

但见此人中门大开,全无守势,一看就是成竹在胸。

步型不丁不八,力贯足弓,脚穿一双棉拖鞋……

等等,他脚上穿着一双棉拖鞋?他穿30块钱的居家保暖大嘴猴棉拖鞋怎么踹我?!

难道,难道他不是来揍我的?

难道他伸手过来是要和我握手?

难道那个女孩子祝我长命百岁不是在说反话?可手心朝上明显也不是要握手的意思啊?

我觉得脖颈子开始发硬人开始发僵,极其类似第一次上台主持节目时,当着800名观众忘词的那种感觉。鞭炮噼里啪啦响着,我们仨就那么戳在那儿……女孩和男孩穿着棉拖鞋,一脸自然加坦然的表情盯着我……

过了好一会儿,女孩子终于开口说话,她低声提示我说:红包……

我琢磨过味儿来了,慌忙掏衣兜儿摸裤兜儿,手忙脚乱地递过去一张人民币。男孩看也不看就接了过来,自自然然地装进一个小包包里。两人冲我一笑,转身站在老兵火塘的门口,女孩子冲里面大吼:老兵哥,恭喜发财,长命百岁……

我很心疼,因为刚才慌忙中递过去的是张红色的大票子。

但同时又真心欣赏这两个小孩儿讨红包时脸上那副自自然然天经地义的表情。女孩子身上民国款式的棉袍子,有板有眼的作揖动作,男孩子那取之有道的伸手姿势……大过年的,一百块钱买个揖,勉强划算吧。

当天晚上,我又见到了他们。

大约9点半,我坐在小屋里给一帮西班牙客人演示口弦,小男生和小女生探进来两只脑袋,这次是一起吼:大冰哥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恭喜发财长命百岁……

我慌忙冲他们摆手,站起来给他们作揖。

我说:两位好汉,没你们这么要压岁钱的哈,我又不是地主土豪,没必要这么接二连三地来分我的浮财哈……

他俩说:你别紧张别紧张,不怕不怕,我们不是来杀回马枪的,我们拜了一天的年,数你给的压岁钱多,我们是过来给您多拜几回年的。

怎么个意思?我脑子不够用了,春节吉祥话优惠返利大酬宾?

我仔细端详一下他们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不夸张地讲,他们脸上的表情,除了真挚,我看不出有其他杂质。就算他们是在开玩笑,那也是多么有趣好玩儿的两个大孩子哦……

心头一热,我说:你们给我坐下,今天过年,哥请你们喝酒。

小女生龇着牙咧着嘴说:我们俩从不喝酒。

她举起怀里一个保温杯,晃了一晃,说:我们自己带了喝的,我自己煮的。煮的?是的,煮的。

这他喵是我有生之年见识过的,唯一一对儿在酒吧喝小米粥的人。

我借给她两个青梅酒碗,还给他们加了几块儿方糖。旁边的西班牙客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们安安静静地喝粥。他们坦然地喝着小米粥,还和大家碰杯,那种自然的感觉,就好像酒吧里本就应该喝粥一样。

我看不出丝毫演戏的成分,暗自叹奇,问了他们的姓名年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