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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是命大,得了这么严重的病,居然也活下来了,你不知道我跟老爷在这中间出了多少力,老爷还专门跑去看她了。”
“他去了?”
“可不,现在还没回来呢。”张桂芳说:“我答应你的,我都做了,你答应我的,可得好好做。你上次买了那么多东西,我就不提了,谁还没有点脾气呢,我知道那天玉燕不懂事,给了你难看。我已经斥责过她了,也把她送出去了。你放心,以后你出现的地方,她都不会出现。”
张桂芳的话还没说完,外头就跑了一个人过来,喊道:“太太,镇上的恒泰和其他几个绸缎庄的老板过来了,说是小姐叫来的……”
“是我叫的,”宋安非笑着看向张桂芳:“女儿嫁了人,也不敢忘记太太的养育恩qíng,所以特地把镇上几个叫得上名字的绸缎庄老板都叫过来了,还叫来了几个裁fèng,想着和太太一起做几件新衣裳。”他说着不等张桂芳说话,扭头对那下人说:“快把几个老板喊进来。”
结果张桂芳就看见浩浩dàngdàng,个个都赶着马车进来了,几个老板纷纷笑着和张桂芳打招呼,张桂芳堆起满脸笑,迎他们进了客厅。宋安非扭头对旁边的丫头说:“愣着gān什么,赶紧上茶啊,没看到客人都来了?”
那两个小丫头想必知道他的身份,并没有听他的,只是有些为难地看向张桂芳,张桂芳挥手说:“快去。”
那两个小丫头才赶紧跑出去端茶了。宋安非走到张桂芳身边,手往她肩膀上一搭。
张桂芳眉眼微微提起来,看了他一眼,他笑了笑,站的离她更近,笑着说:“太太,别坐着了,咱们到前面来。挑挑都喜欢哪些料子,也别耽误了几个大老板的时间。”
“哪有哪有,太太和小姐尽管慢慢看,我们不着急,不着急。”
宋安非顺势挽住了张桂芳的胳膊,拉着她往前走,张桂芳被他拽着,步子有些急,脸上却笑着,说:“你这孩子,别拽我。慢慢走不行么?”
宋安非说:“太太趁着年轻,就该多打扮,我看太太的衣服,都太素净了。”
“你看看我这闺女,”张桂芳笑着看向几个老板:“嫁了人,称呼都变了,以前都直接喊我妈,现在都跟着姑爷一起喊我太太了。”
“这你不知道,我在外头上学的时候,见人家那些大户人家,都管自己的父母叫老爷太太,听着也体面。各位叔叔伯伯,你们说是不是?”
“小姐出去读过书的,自然懂得比我们多,她都这么说了,想必也是真的,我家那小子,有一天也不喊我爹,喊我老爷呢,敢qíng这是你们学生的新思cháo。”
“今天既然各位老板都带了他们店里最好的布料来,我就有个不qíng之请,还请太太能答应呢。”
张桂芳笑着看向宋安非,宋安非面色微红,说:“太太也给啸昆和孩子做一套冬衣吧,天渐渐冷了,我在家见他们连一件像样的东袍子都没有。”
张桂芳嘴角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上次你买了那么多料子,都没给他们做衣裳?”
“上次买的,都是秋天的料子,不信,你问宋老板。”
宋老板笑着点头说是,张桂芳就说:“那就一起做。”
“那我可就去挑料子了。”宋安非说着就走到院子里,他叫人把马车上的布料都从马车上卸下来,摆了一个院子,比集市上看着还要大排场,他就从左到右,一个一个看。张桂芳在旁边,颇有些看笑话的样子,心里想,这个穷酸小子,这些名贵的料子,他恐怕挑都不会挑吧。
没想到宋安非看着好好的,忽然停下了脚步,眼圈一红,竟然拿起手绢哭了起来,他也没出声,只是低着头默默垂泪,手绢遮着他的眼睛,看那身体的颤动,似乎哭的很伤心。


070 心机
“小姐这是……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张桂芳也看向他:“你怎么了这是,刚才还高高兴兴的,怎么突然哭了?”
宋安非抬起头,两只眼睛已经湿润了:“我当初出嫁的时候,太太迫于卧虎山那边的压力,嫁妆给了不少,却都没敢装东西,空箱子抬过去,有空箱子抬回来……”
他这么一说,张桂芳脸上顿时没有了笑容。几个老板也是面面相觑:“还有这种事?”
宋安非接着说:“今天我看到这些上好的料子,想起当初我在家里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如今嫁到一贫如洗的陆家,过的又是什么日子,缺吃少穿,心里忍不住难受。”
他抬起泪眼,看向张桂芳:“这样说出来,太太可能觉得我太没骨气,可是我真是过不惯那样的苦日子,陆啸昆又是好吃懒做的,我在那边,chūn儿跟着我过去,却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我想把陆家的房子翻盖一下,好歹给她盖个能住的屋子,却连这点钱都没有。”
“哎呀呀,怎么会是这样?”旁边的宋老板也跟着感慨:“小姐嫁过去,已经够委屈了,卧虎山那帮人,怎么也是欺人太甚,嫁妆都不准陪送过去?”
张桂芳脸上的笑容已经挤不出来了,看了看宋安非,又看了看旁边的几个老板,说:“这也都是没办法的事儿,王老虎那人,大家谁不知道,咱们偏偏又没办法与他抗衡,不得不听他的。”
“话虽然这么说,太太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小姐又是千金小姐,怎么受得了那样的苦,身边服侍的人都没有,也没有一点本钱,难道真跟着陆啸昆种地去?”
张桂芳赶紧说:“钱还是给了她一些的,不至于到种……”
“太太不知道,钱早花光了。那些钱,哪里够花,”宋安非抽噎着说:“我本来不想告诉太太这些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何况又有卧虎山那边压着,说出来太太也做不了什么事,我就是一时没忍住,叫大家笑话了。”
“也不怪小姐,依我看,太太倒不用那么忌惮卧虎山那边的权势,他或许说了太太不许陪送嫁妆过去,难道还不许王家的亲戚朋友送点钱过去接济接济?卧虎山势力再大,也只是咱们这十里八乡为非作歹,难道还能找上百里之外的人家?”
宋安非一听立即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看向张桂芳:“这位老板说的是,太太,你看呢,咱们就没想到?”
张桂芳看着他,眉头动了动,说:“也不是不可以。”
“那陆家那房子,能翻盖一下么,厨房没个厨房,做个饭满屋子都没办法呆人,chūn儿跟着我过去,都没地方睡,只能呆在她姑姑家,诸多不方便。”
张桂芳说:“翻盖房子这事,暂且缓一缓,咱们这些亲戚,他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好……”
“太太你误会了,”宋安非说:“咱们gān嘛要他们的钱,太太把钱给他们,他们再给我,也就是转个手的事qíng,甚至都不必惊动他们,随便找个人去我们家,就说亲戚派过来的,卧虎山又去哪里查呢?”
“小姐说的有理。我觉得卧虎山把小姐bī到这一步,已经够了,他们还敢怎么样?说句太太不爱听的话,小姐当初因为卧虎山的压力嫁给了陆啸昆那个出了名的克老婆的鳏夫,我们虽然都没说什么,其实心里都觉得……”那老板没继续说下去,但是和其他老板对看了一眼,都讪讪的笑了出来,有些心照不宣的意思。
张桂芳脸上有些挂不住,尴尬地笑了笑,说:“我们王家倒也不是怕他王老虎,实在是为底下人考虑,上次卧虎山来袭击我们王家,死伤了不少人,我这心里实在是……”
宋安非一听,顺势帮了张桂芳一把:“太太也是菩萨心肠,为人女我知道太太的难处,所以即便嫁给了陆啸昆,将来死于非命,也不敢有怨言。”
“小姐这是什么丧气话,我们都相信,都是一时的,卧虎山能猖狂到几时?”
宋安非一听立即接道:“乡里匪患已久,实在是个大隐患。试想半年之前,谁会想到我们王家会到这一步?今日我被土匪欺凌,来日保不齐就是别人家。那家的女儿却还不知道,正像我半年前一样,不谙世事地活在深闺里呢。”
他这么一说,几个老板脸上都是戚戚然。宋安非又说:“难道咱们偌大的乡里,都要听一个土匪的摆布么?”
张桂芳制止他说:“玉燕,少说两句。”
“你们不敢说,我却是不怕的,传到王老虎的耳朵里又怎么样,我王玉燕一辈子都被他毁了,难道他还指望我对他感恩戴德?我不怕他知道我恨他,想必他也知道我恨他。”
宋安非沉默了一会,又说:“我不是乡里第一个被土匪欺凌的女孩子,但我希望,我是最后一个。”
他这话说出来,其他人都沉默了,再也没人说话。
最后是外头的一个女声打破了院子里的沉默:“小姐,你回娘家来,怎么也不喊上我呢。”
很清脆的女声,听着就带着喜气。宋安非扭头一看,就看见chūn儿笑眯眯地走了进来。众人看到她进来,气氛这才活络起来,张桂芳率先就笑了,说:“你还好意思说,叫你跟着去服侍小姐,你倒是好,乐的做甩手掌柜,看我不扒了你的皮,你过来!”
chūn儿笑着作揖,说:“到这儿先得给太太陪个不是。”她说着又转向宋安非,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微微往下,笑着说:“再给小姐赔个不是。”
宋安非说:“不gān你的事,是我来的突然,没事先通知你。”
“正说呢。我今天老早就去了陆家,结果只看到姑爷一个人,我就问他小姐哪儿去了,他才告诉我,说小姐回娘家来了,我就赶紧过来了。你们在gān嘛呢这是,这么大的阵仗。”
“我跟太太在挑衣服呢,刚正好说到你,”宋安非上前去拉住她的手。chūn儿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挣开,他却抓紧了她的手,笑着说:“说曹cao曹cao到,真是巧。”
chūn儿笑着问:“说我?”
“你跟我过去陆家,却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刚太太还说呢,要给咱们些钱,要咱们把陆家的房子翻盖一下,这样你就不用借住你姑姑家了。”
chūn儿听了微笑着看向张桂芳,她是会察言观色的人,看了一眼心里就有谱了,说道:“我倒是无所谓,住亲戚家也不觉得麻烦。一切都看太太和小姐的主意。”
“你是最懂事的丫头了,自己从来不要求什么,我和太太却舍不得你受委屈。”宋安非说着把她拽到布料摊前,看向张桂芳说:“太太,chūn儿跟着我也吃了不少苦,也给她坐套衣服吧。”
chūn儿赶紧摆手:“这么名贵的料子,我可不敢穿,太太和小姐自己选吧。”
“你劳苦功高,跟着我嫁过去,吃了不少苦,也该得的。太太觉得呢?”
宋安非扭头看向张桂芳,张桂芳笑了笑,说:“你挑一块吧。天也渐渐冷了,做套新衣服,慰藉你的辛苦。”
chūn儿看了看宋安非,宋安非笑着点头,她咬了咬嘴唇,说:“那我也选一套?”
“快去选吧,顺便帮我挑挑。”
宋安非欢喜地拉着她,两个人去选布料。张桂芳反倒后退了两步,看着他们俩,时不时地跟几个老板说着话。
宋安非说:“你多选几套,多做几套。”
“不好吧,我做一套就好了。”
“你别打着你的名义啊,算我的!”宋安非说:“给你爹娘也挑一套。”
chūn儿扭头看向他,嘴角抿着笑。宋安非说:“不骗你,你尽管挑,算我的。今天这么多人在,太太不会说什么的。”
“我一看到这么多人,就知道你耍鬼呢。”chūn儿笑着说:“你倒是胆子大,我看太太不高兴呢。”
“她不高兴也得忍着,今天就是来蹭便宜来了。”
chūn儿想了想,笑着说:“那行,我给我爹娘挑两套?”
“尽管挑。”
chūn儿是高兴的,这种便宜可不是随便就能赚的,这种上好的料子,她一年到头未必舍得买一块,她爹娘就更不用说了。如今这么大的机会摆在眼前,她还真不舍得错过。
宋安非说:“我对料子这些都不懂,你帮我看看,哪个颜色适合壮壮和陆啸昆,给他们也做一身。”
“你要么?”
宋安非说:“要啊,不过我要了自己不想穿,给你穿。”
“那我不两套了?”
宋安非笑着说:“你还不想要?”
“给我我就要!”
宋安非笑着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张桂芳站在那里,压根没有要挑选的意思,于是就笑着走了过来,挽住她的胳膊说:“你也挑两件。”
张桂芳这才过去,挑了一件,末了了,说了一句:“你这挑的可不少。”
“那是陆家实在是什么都没有,我是王家的女儿,既然嫁给了他,也不希望陆啸昆穿的太寒酸,rǔ没了王家的门楣,不管我们俩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如今既然已经在一起了,就是缘分。既然已经做了夫妻,那就好好走下去,对他好,也是对女儿自己好。您说呢?”
chūn儿在旁边站着,想要笑又忍住了,张桂芳却说:“果然古语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才嫁过去几天,就一心一意地,要把娘家的东西全都搬到陆家去呢。”
她说着就笑了起来,宋安非说:“今儿排场搞的大,这么多老板的都来了,拿的都是上好的布料,说是做生意,但能过来,全是赏光,咱们王家自然不能让他们白跑一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