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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渐渐笼上了一层白,看得久了,眼睛就有些累了,宋安非终于平复了自己有些激动的心qíng,躺了下来。
壮壮却已经耐不住,和陆啸昆两个出去了。宋安非羡慕的说:“只可惜我这身体,这样的天气,该到外头玩耍个痛快。”
“你怎么这么兴奋,难道是这辈子头一回看见雪?”
“对啊,”宋安非躺在炕上,笑着说:“我们那好像不下雪,我只听我妈说过,说我刚生下来的那一年,下过一场大雪,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下过了。南方没有北方这么冷。也因为这个,我外公还说过我,说我一看就是北方人的种儿,多少年没下过雪,偏偏我生下来的那一年,下了很大的雪。”
这些事他说起来,似乎一点也没有伤感。chūn儿刚听到他提到宋英,心里还紧了一下,小心看着他神色,一切却都如常。于是她就笑着说:“这么说起来,你生日也是冬天了?”
宋安非笑着看向她,说:“其实就是这个月,没几天了。”
chūn儿大吃一惊,说:“哪一天?我得好好给你办办。”
宋安非笑了笑,低头说:“办什么,一办不就露馅了。王玉燕的生辰,可是跟陆家合过八字生辰的,陆啸昆估计都知道。”
chūn儿叹息了一声,说:“那倒是,我家小姐的生辰,是chūn天里。”她想了想说:“那也没事,生辰总不能不过,我们不告诉陆啸昆就得了,我给你悄悄过。咱们也不大办,我给你下一碗长寿面吃。”
宋安非说:“就只有面么?”
“我再给你加几个菜。不然你以前都怎么过的,你跟我说说,我照着办。”
“我也没有怎么样过过生日,家里条件不算好,况且自己还年轻,没成家立业,也没什么生日可以过的,我们那里,只有儿女都成人的才过生日。也是近几年西洋文化传进来,小孩子也开始过起生日来,可是我们家你也知道。过生日也就是吃碗面。不过我妈从来不会忘了,倒是我,以前从想不起来给她过生日,这两年长大了,才开始记着她的生日,今年本来打算要给她好好过个生日的……”
宋安非语气低沉下去,叹了一口气,说:“有些事,真是不等人。”
chūn儿打岔说:“那这一次我给你好好过,你还没告诉我呢,你生辰是哪一天?”
“我生辰是这个月十二,”宋安非说:“你到时候可别忘了。”
chūn儿笑着说:“我这人就是记xing好,不会忘的。”
chūn儿听宋安非提起宋英,心里很是同qíng他,觉得他是个很可怜的人,因此有心要在生辰上弥补他,于是一整天都在思索着怎么给他过生辰,既不会太张扬,又能让宋安非高兴。
她首先想到的,是王通。
她自己是觉得对于宋安非来说,王通比陆啸昆更重要。况且生辰这事,她得瞒着陆啸昆,却不用瞒着王通,方便了不止一点半点。因此吃了饭,她就特地去找了王通一番。
王通听到了这个消息,对她千恩万谢:“要不是你说,我真都忘了要问他生辰。”
chūn儿说:“我如果不告诉你,你可不就错过了。”
“我得好好谢谢你。”王通说着就给她行了一个大礼。chūn儿拦住他,笑着说:“这倒不用,你让他高兴,就是谢谢我了。”
王通这人会làng漫,说:“这事包在我身上。”
chūn儿回到陆家,就开始张罗过生日的事qíng。下了快一天的雪,院子里也积了厚厚的一层,陆啸昆从中间扫出一条路来,自己给壮壮堆了一个雪人。
chūn儿回到家,就看见他们爷俩在院子里玩得正欢,壮壮已经累出了一身的汗,气喘吁吁的还不肯闲着。宋安非则系着一个红色的披风,站在房门口笑呵呵的看着,那qíng景,真像是画里面出来的一样,长身玉立,落落风流。
她忍不住想,如果换一身装束,换回男儿装,不知道宋安非又是什么样的一种姿容。她笑着进了家门,说:“这雪人堆得好大啊。”
“我爹堆的,好看么?”
“好看,”chūn儿笑着说:“果然还是姑爷有力气,堆的雪人这么高这么壮。”
“你没看他也累得脑门都是汗。”宋安非笑着说:“看他们玩的这么好,我真想也堆个雪人。”
“你呀就看看就行了,想玩,还怕以后没有机会么?”chūn儿笑着进去,宋安非问:“你gān嘛去了?”
“我回家了一趟,”chūn儿想着保守秘密,就没有告诉他实qíng:“这一下雪,想买点菜都不容易了,什么也没买到,白跑了一趟。”
“路上雪那么厚,这么难走,你还跑镇上去?”
chūn儿笑了笑说:“在家里呆着也是无聊。我看你现在也好得差不多了,我今天就不在这里了,回我姑妈那去住。”
宋安非愣了一下,chūn儿压低了声音,说:“这下了雪天就更冷了,天寒地冻的,不能老让陆啸昆睡地上,万一着了凉生了病,可就太对不起他了。”
chūn儿考虑的也有道理。宋安非就说:“那也好,你跟我这么久,也累得不行,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chūn儿笑着说:“等你过生日的时候,我再过来。”
她说着就去收拾东西。壮壮跑过来,问说:“chūn姨你要走了么?”
“对啊,你二娘病好了,我也该回去了,我走了之后,你可要听你爹和我们小姐的话,不然的话,我回来可是要揍你。”
壮壮可不怕她,嘟着嘴说:“为什么你们人人都要揍我。等我长大了,你们谁还能揍得动我!”
宋安非就乐了,说:“有我在,谁也不敢揍你,过来。别耽误你chūn姨收拾东西。”
chūn儿将包袱简单打包,就要走了。陆啸昆进来,说:“这是要去哪?”
“我家小姐体谅你睡地上辛苦,要打发我走呢!”
陆啸昆一听,讪讪的说:“我睡地上挺好的……”
“可是我家小姐心疼啊,”chūn儿打趣说:“他要撵我走,我不敢不走。”
“你别听她一张嘴胡诌,”宋安非搂着壮壮坐在炕上,说:“你赶紧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chūn儿故意做出很伤心的样子,嘟了嘟嘴,扛着小包袱就跑出了门,等到跑到雪地里头,才大笑起来,说:“我走了,你们一家三口,晚上可别嫌寂寞!”
陆啸昆听了微微一笑,站在门口说:“这是真要走了?”
“你去送一下吧,”宋安非笑着说:“叫她路上小心点脚下。”
陆啸昆应了一声,就将chūn儿送到大门外头的路上。chūn儿不让他送,把他撵了回来,说:“我不在家了,你晚上可不要对我家小姐有什么非分之想。”
陆啸昆一听,脸色微红:“肯定不会!”


第八十一章 夜谈
不过陆啸昆本来没什么想法,被chūn儿这么一说,他反倒心里头多了一层念头,回到家看到宋安非在炕上坐着,心里头微微一颤。
今天晚上,他就不用在地上睡了。
想到这儿他咳了一声,引的宋安非扭头看过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宋安非说:“不是让你送送她么?”
陆啸昆说:“她执意不让送,自己走了。”
宋安非说:“chūn儿也是个好姑娘,不骄矜。”
陆啸昆点头:“起初见到她的时候,觉得这姑娘很厉害,不好相处,但是认识的久了,觉得她本xing挺好的,就是嘴巴厉害点。”
宋安非笑了,说:“这叫刀子嘴豆腐心,这种人,比当面笑脸,背地里捅刀子的人qiáng多了。”
陆啸昆点头表示认同。
“你把你铺盖收起来吧,”宋安非说:“把chūn儿用过的这些给她叠起来放起来,再从柜子里拿一套新的。”
陆啸昆就把炕上的被褥换了,又拿出新的一套被褥来换上。
陆啸昆铺chuáng的时候,心里一直有些忐忑,太久没跟宋安非同chuáng共枕了,他还有些不适应。
晚上的时候,壮壮照例睡在中间。可是壮壮说:“我不想睡中间,我想睡最里面。”
宋安非很吃惊:“你不是一直睡中间么?”
“睡中间不舒服,因为是chūn姨我才不好意思说,其实我想睡里面,以前跟我爹两个人的时候,我都是睡里面。现在chūn姨走了,只有我们一家人,我就不想睡中间了。”
结果陆啸昆脸色一沉:“叫你睡中间就睡中间。”
壮壮明显有了惧怕的神色,可是他竟然顶住了,最后还是说:“我就想睡里面。”语气带着倔qiáng委屈,眼圈都红了,扭头看向宋安非。
宋安非看他小脸的委屈样,再看到那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一下子就心软了。
不过他心里有疑虑,觉得这可能是陆啸昆教唆的,壮壮一向睡中间,怎么突然就不想睡中间了,保不齐是陆啸昆为了自己的某种私yù,偷偷教唆威胁壮壮,让他睡里面。
壮壮要往里面爬,却被陆啸昆拽住了腿,壮壮就挣扎起来了,嘴里还嚎着,宋安非就赶紧搂住壮壮说:“好了好了,睡里面,睡里面。”
陆啸昆一松手,壮壮立即爬进去了。陆啸昆说:“这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了。”
陆啸昆坐在炕沿上脱鞋,说:“等到明年,我就给你做张chuáng,你自己一个人睡去,爱睡外面睡里面,随便你。”
壮壮嘟囔着说:“我就跟二娘睡。”
宋安非笑了:“那以后不娶媳妇了?”
“媳妇还是要娶的……”壮壮讪讪的说。宋安非听到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扭头看向陆啸昆,陆啸昆也笑着,说:“这小子小小年纪就惦记着娶媳妇。”
宋安非说:“他都快六岁了,也不小了,就是个头太小,真得好好给他补补身体。”
“他补的还少,这些天给你炖的汤,哪次他不跟着喝,喝了这么久,也没见他长个,连胖一点都没有。”
壮壮听了就说:“有人长的晚啊……”
宋安非听了笑着说:“对啊,我们壮壮,以后会跟他爹一样高大威猛。”
陆啸昆觉得这是在变相地夸自己,居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脱了鞋,要上chuáng,宋安非却问道:“洗脚了么?”
陆啸昆摇头:“我昨天才洗的。”
“所以呢?”
“冬天天冷,没出脚汗……”
他说着还抬起脚,作势闻了闻。
宋安非就说:“那也得洗一下,随便洗洗也行,养成习惯。”
他说着把壮壮捞起来:“你也跟着你爹一起洗。”
壮壮跟陆啸昆一样,不爱洗脚,皱着眉头坐在chuáng边,说:“我的脚很香。”
“洗了会更香,”宋安非说:“你别学你爹糙汉子,小孩子gāngān净净,才有更多人喜欢呢,你看你王叔叔,是不是很gān净?”
壮壮一听立即点头:“我也要像王叔叔那样。”
但是旁边的陆啸昆一听,就不高兴了。
“王通不gān活,整天打扮的风流倜傥勾搭女人,学他gān什么?”他说:“庄稼人就该有庄稼人的样子。”
语气颇有几分不屑的样子。
宋安非说:“王通这人怎么样,姑且不做评论,但他爱gān净讲卫生,这确实是优点啊,你看他,头发衣服,虽然未必时髦,但都gāngān净净的透着慡利。庄稼人怎么了,庄稼人就不爱gān净了?”
陆啸昆就不再说话,打了热水,在那泡脚,又把壮壮抱了过来,坐在自己腿上,问说:“你喜欢你爹多,还是喜欢王叔叔多?”
这问题问的奇怪,这不是很明显的么。
果然,壮壮回答说:“喜欢爹多一点。”
“还算没白疼你,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庄稼人,别学你王叔花里胡哨的,中看不中用。”
宋安非听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洗完了脚,壮壮就爬回来钻进了被窝里。宋安非病好了之后,就叫陆啸昆把炕别再烧那么热,如今屋子里温温的,裹着被子刚刚好。陆啸昆上了炕,身体却挨着炕沿,平躺下来。
“把灯chuī了吧。”宋安非说。
陆啸昆就半起身,将烛火chuī灭。屋子里一下子黑暗下来,外头连月光都没有,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们并不能立即就入睡,于是宋安非就问道:“今年下了这么大的雪,来年会有好收成吧?”
陆啸昆“嗯”了一声,却没有说别的。
宋安非就又问:“路上积雪那么多,肯定不好走,等到天晴了回暖,雪一融化,那就更不好走了。”
陆啸昆还是“嗯”了一声。
宋安非有些意兴阑珊,还有些微微的窘迫。两个人挨得近,肩膀靠着肩膀,稍微一扭头,就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
很熟悉的味道,很久违的味道,很迷人的味道。
这是什么味道,他竟然说不清,或许是男人身体的香味,或者其他。
“这雪也不知道能下多久。”宋安非说:“等到雪停了,我也出去转转,都闷坏了。”
“嗯。”
“你怎么老是嗯,不想跟我说话?”
“没有,没有,”陆啸昆停顿了一下,说:“我只是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
“就随便聊啊,说什么都行,聊天不都是这样么。你以前跟壮壮他妈,都聊什么?”
提到以前的老婆,陆啸昆似乎有些尴尬窘迫:“也没什么说的,我们都是庄稼人,不如你见多识广,懂的东西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