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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张桂芳冷笑地看向陆啸昆:“我倒想不到,你还有这骨气,心底里竟然看不上我。”张桂芳后退了一步,盯着陆啸昆那张英挺的面孔:“既然如此,我多说无益,我只想告诉你,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到时候你可别来求我!”
陆啸昆到底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听到最后一句,不以为然地冷笑出声,张桂芳抿着嘴唇朝马车的方向走,陆啸昆正要回身关门,忽然听见张桂芳说:“我会等你改变心意的,我王家的大门,一直为你开着。”
陆啸昆眉头一皱回过头来,张桂芳却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叹了一口气,将大门关上,结果就看见宋安非站在屋子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立即露出了一抹微笑,有些讨好的语气,问说:“我刚才表现还可以吧?”
宋安非说:“我都听见了,这张桂芳到底是怎么了,变的都不像她了。”
“谁知道他。”
“不会是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吧?”
陆啸昆一愣,问说:“什么迷魂汤?”
宋安非嘴角似笑非笑,语气颇为有些哀怨:“我倒觉得你可以考虑考虑她的话,说起来,他也就是比你大几岁,保养得宜,长的也可以,对你也是一……”
“你是在故意激我还是说的实话?”陆啸昆看着他,说:“我刚才那些话,你不是都听见了么,我的心思,你还不明白……”
他说着就有些烦躁地拉住宋安非:“别看她了,都走远了,咱们进屋去。”
宋安非朝外头看了一眼,看见张桂芳已经上了车,正挑着帘子看着他们。宋安非动了动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来,转身回了屋。张桂芳将帘子甩下来,旁边的阿梅小声问:“太太,咱们要回去了么?”
“回去?回哪儿去?”张桂芳神色冰冷:“正事儿还没办呢,上山!”
她这是给了他们最后一个机会了,奈何他们不珍惜,非要与她作对,既然如此,就各看本事了。
阿梅心里有些焦急,可是看张桂芳不断抖动的手指头,想必内心已经是一团火,她也不敢引火烧身,只是心里觉得太太如今真是走火入魔了,看刚才的qíng形,她和陆啸昆之间的那些传言十有八九是真的了。她实在纳闷,太太本本分分那么些年,怎么突然变了xingqíng,喜欢上了陆啸昆那样的粗人,他和老爷比,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啊。
马车上了山路,阿梅的心就揪得紧紧的,卧虎山是土匪窝,那些土匪如何残bào不仁,当初她也曾见识过,如今他们三个人上山,马夫年纪已经一大把了,不顶用,她和太太两个都是女流之辈,那些土匪真要为非作歹做些什么,他们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她偷偷抬头打量了张桂芳一眼,却看见张桂芳面容冰冷,一点表qíng都没有。
或许太太早就打点好了一切,她都不担心,自己一个小丫头,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马车还没有走到山寨入口,就被人拦了下来,阿梅感觉到马车停下来,立即掀开帘子朝外头看了一眼,就看见几个拿着大刀的男人,凶神恶煞地看着他们,看见她露出头来,忽然龇牙一笑,吓的她立即缩了回去,惊声叫道:“太太……”
张桂芳从容不迫地掀开帘子,挑着眉角看了那些人一眼,说:“去跟何文才通报,就说我张桂芳来见他了。”
张桂芳的大名,他们自然都是听过的,看见马车里这女人的贵妇打扮,想必不是在撒谎,于是立即有人去里头禀报了,剩下的几个人,都在打量着张桂芳看。不一会,后面上来一个人,对领头的那个说:“我下去看了,后面没跟人。”
看来这卧虎山如今守卫很是森严,不光三步一岗七步一哨,还谨慎地专门下山去查看她有没有带人。张桂芳嘴角露出几分不以为然的轻蔑来,扭头看见阿梅有些哆嗦的样子,眉头一皱说:“畏畏缩缩,成什么样子。跟着我,就别丢我的人!”
阿梅听了立即抬起头来,可是她纵然跟着张桂芳多年有了些见识,也到底是个没出阁的大姑娘,冷不丁地进了土匪窝,面对这一群如饥似渴不怀好意的男人,怎么能不畏惧呢。张桂芳语气温和了一些,说:“你放心,咱们会平平安安地进去,也会平平安安的出来。”
张桂芳的这句话像是给阿梅吃了一颗定心丸,而事实也证明张桂芳并没有说大话,不一会就有人出来了,引着他们的马车一路进了山寨。
阿梅曾听闻这卧虎山当日被大火付之一炬,烧了个七零八落,如今看上去却早已经焕然一新,只有些微墙壁和石头上还留着黑色的烧痕。但是她们一下车,立马就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烧焦的味道,似乎还有死亡的味道,掺杂在这空气里,消散不去。阿梅皱了皱眉,扶着张桂芳往里走,却发现那房屋都是新的,或许是刚过了chūn节的缘故,院子里和门上都贴着大红的chūn联,挂着大红的灯笼,好像有意要冲淡这屋子里的晦气一般,只是这红艳艳的景象,更让阿梅心里毛骨悚然。
她扭头看了张桂芳一眼,张桂芳似乎也紧锁着眉头,有个小丫头从屋里出来,替她们掀开了帘子,因为是土匪窝里的女人,阿梅便有些好奇,忍不住打量了一眼,那小丫头年纪虽然不大,脸上却带着很重的娼气,直直地看着她,阿梅心里一紧,赶紧低下头,扶着张桂芳进去了。
何文才没有起身,抽着个大烟枪,吞云吐雾的,旁边有个模样白皙俊俏的男子在旁边服侍着,他卧在榻上懒洋洋地看了一眼,说:“哎哟,这是谁来了,真是稀客。”
“何大当家。”张桂芳微微一笑,说:“好久不见,何大当家是越来越风光了。”
“这还不是托了你们王家的福。”何文才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不光是我,我这底下的兄弟,莫不记着王家当初的恩典。”他说着脸色一凛,笑容消失殆尽:“太太居然敢到我这里来,不怕回不去么?”
“咱们两家有仇不共戴天,这是事实,不过时移世易,这世上哪还有永久的仇人和朋友。这不,我过来给何大当家送礼来了。”
何文才朝她身后看了一眼:“我知道你们王家钱多,连日本人都巴结着你们,不过我们卧虎山,如今也不缺钱。”
“谁说我是送钱来了?”张桂芳说:“我送的东西,可远比钱重要,也或许是何大当家最需要的。”
“哦?”何文才微微起身,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白皙的脸庞露出了一抹笑意:“我最需要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我来给大当家送一个人。”
何文才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从榻上坐了起来:“一个人?”
张桂芳满脸肃穆地点头:“对,一个人。”
“谁?”
“宋安非。”

 

第162章 联手
“他?”何文才失声笑了出来:“他可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正如我刚才说的,这世上没有永久的仇人和朋友,宋安非既是你的仇人,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登上青云。”
“哦?”何文才挑起眉头:“愿闻其详。”
“如今这世道,军阀混战还没消停,日本人又来cha一脚,无法无纪,正是出英雄的乱世。但我知道大当家虽然和日本人走的近,却也是无奈之举,也不想背负一个汉jian的骂名,做日本人的奴才,哪如自己当家为王,成为一方霸主的好,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用仰人鼻息。想必何大当家的雄心抱负也不仅仅是作个一山之王。如今是乱世天下,到处都在抢地盘,谁枪杆子硬,谁就能做将军。”
“太太说得轻巧,我一个土匪,如何做得了一方霸主,出身不正,恐怕难以服众。”
“大当家错了,英雄不问出身,何况这乱世之中,只要你够狠,得民心,有个正面的形象,还怕老百姓不服?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些老百姓最是愚昧无知,只要给他们饭吃,保他们家人平安,他们就感恩戴德,觉得你是好人。”
“太太真是说笑。”何文才笑道:“我们卧虎山gān的就是打家劫舍的活计,让我们保护老百姓,给他们饭吃,我们又去哪里讨饭吃?”
“这就是我来的目的了。”张桂芳说:“难道大当家,真的甘心一辈子只做个土匪?”
她看了何文才一眼,嘴角微微一笑说:“占山为王不是长久之计,这天下是乱,朝廷没了,军阀混战了这么些年,也没站出个正主儿来。但是俗话说的好,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早晚会有人出来一统江山,到时候法治清明,大当家这打家劫舍的土匪行当,恐怕也是不好做。”
何文才笑了笑,吩咐他身边那个眉清目秀的男子说:“去,给王太太倒茶。”
那男子低着头过来,给张桂芳倒了一杯茶,张桂芳接过来的时候看了一眼,见那男子皮肤白皙,面容jīng美,倒是楞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抿了一口茶,接着说道:“所以我劝大当家趁早改行,如今正是个机遇。”
她娓娓道来说:“如今日本人打过来了,攻占了咱们的地方,老百姓心里都是又惧又怕。从前,老百姓的心里罪魁祸首是卧虎山,最畏惧痛恨的也是卧虎山,卧虎山是他们安定生活的唯一不安因素,是时时刻刻悬在他们心头的一把剑。可是如今日本人充当了这把剑,老百姓一想到那些凶神恶煞的,他们心里最恐惧的,最想除掉的,已经不是卧虎山,而是日本人。这就是个机会。他们已经忘记了卧虎山曾经的所作所为,这就是所谓的轻重缓急,如今日本人才是他们茶余饭后议论的焦点,是他们最关注的对象。如果大家此刻能够为百姓做出点什么事,成为他们的靠山,他们的救世主,谁还管卧虎山曾经做过什么。你们就是当世的梁山好汉,绿林英雄!”
何文才笑着问说:“太太说了这么多,这和宋安非又有什么关系呢?”
张桂芳放下手里的茶杯,嘴角微微一笑,那眼神却露出凶光:“大当家别着急,听我慢慢说。”
她停顿了一下,说道:“大当家从土匪变成大英雄,做一个正派人物,想必凭借大当家的能力和心智,再加上如今这机遇,应该不是难事。但是大当家却有一个不该是正派人物该有的缺点,一个不该是大英雄该有的隐秘缺憾……”
何文才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凝结了,眉头一蹙:“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听说大当家好男色,不爱女人。”
那旁边伺候的清秀男子明显怔了一下,张桂芳这话一说完,满屋子都静了下来,何文才紧紧盯着张桂芳看,却突然笑出声来,问道:“所以呢?”
“身为大当家,要成为一方霸主,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可不好。这山上的兄弟或许都无所谓,可外头的人怎么想呢?何大当家如果想将来出人头地,还是要有个夫人才行。我就是来给大当家送这个夫人来了。”
何文才微微一眯眼睛:“王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张桂芳就笑了,说:“宋安非是我们家老爷在外头的私生子,你已经见过,他扮女人是最有能耐的,足以以假乱真。你如果娶了她,有了正经夫人,那些流言蜚语,自然不攻而破。”
何文才低声笑了出来,白皙的手指抚着额头,看向张桂芳说:“太太这些话乍听起来很有道理,却经不起仔细推敲。我如果想瞒人耳目,娶个真正的女人不是更好,何必要找一个男人男扮女装?”
“这瞒人耳目听起来简单,但是瞒一时容易,瞒一世却很难。大当家既然爱男色,如果娶了一个女人做夫人,也只能充当门面给外人看,少不得私底下还是要养着几个小白脸过日子。可是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日两日,总有一天还是会叫人知道,我们的何大英雄依然好男色,这对于你来说是有害无益的,倒不如娶一个男扮女装的,外头既然可以当门面,关起门来又能逍遥快活,岂不是一举两得?自然了,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好处,娶了男扮女装的宋安非,能一举两得,也得承受一定的被揭发的危险,所以我要说的真正的好处,不在这里。”
张桂芳站立起来,声音变得冰冷:“最大的好处就是,我愿意让他依旧成为我的女人玉燕,以王家千金的身份,嫁给你。你娶了他,就是我们王家的女婿呢,凭着我们王家在当地的威望和人脉,这足以成为你洗白的第一步。”
何文才一愣,不止是他,屋子里的其他人也是一愣。
让宋安非再次以王玉燕的身份出现在人前,这可意味着真正的王玉燕从此再也不能露于人前,只能隐姓埋名,甚至是离开这里。身为一个母亲,却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心肠不可谓不狠辣,却也让何文才不解。
“我不明白,太太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不顾。”
张桂芳回过头来,冷冰冰地看着何文才:“这就说到了我的目的,我如果没有目的,单纯地为了大当家出谋划策,如此牺牲自己成全他们,大当家自然不会信我,这世上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帮另一个人,而我的目的,就是宋安非……”
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眼神变得冰冷而缥缈,说:“当年,我丈夫新婚不久就去外头求学,却背信弃义,和一个名叫宋英的女人好上了,你知道我的为人和品xing,自然也该知道我内心有多怨恨。自己的丈夫背叛了自己,和别的女人恩爱生子,有一天,这女人还带着这个私生子找上门来,妄图认祖归宗,得到一个名分……”她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很可笑?如果这个私生子老实本分,也就罢了,没想到他却跟他那个娘一样,不知廉耻,心怀不轨,意图毁坏我的名节,我身为女人,名声就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他却要把我往死里bī,这就是在要我的命。他是把他娘扎在我心里的那根刺,又往下刺了几分。宋安非这个人,注定生来就是我的死敌,我要让他一辈子,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