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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怎么变,我们都知道你还是你......”

“你错了,现在的我,都已经和当初跟母亲一起来到这里的我不一样了,那么将来在土匪窝讨生活的我,又怎么可能跟现在一个样呢?人都是会变的,我的心只会越来越硬,越来越无qíng。陆啸昆喜欢的,是温柔软弱的我,或许将来我变得再多,他也依然喜欢我,但是那种喜欢,又怎么能跟现在对我的这种喜欢相提并论呢?与其让这段感qíng打了折扣,倒不如在最好的时候戛然而止。未来会怎么样,是生是死我都无法预测,何必再搭上一个他?你说等他从卧虎山下来,你可以和他从长计议想办法救我,可是你们两个,一个是王家丫头,一个是个大字不识一个庄稼汉,无权无势,也没有依傍,怎么可能斗得过张桂芳和何文才?jī蛋碰石头,不用想也知道会是什么后果。何必呢?”

“可是......”

“我不想这样,我就想你们都好好活着......最起码你们都还好好活着......总算有人好好活着......”他如同呢喃般重复了几句:“今时今日的我们,是斗不过他们的,以卵击石,有什么必要。倒不如我一个人搅和在里头,是生是死,也就我一个人,你们如果能帮我完成这个心愿,就算帮我了。”

他说着嘴角微微咧开,笑着看向chūn儿:“或许将来我死了,你们可以将我和我母亲葬在一起,这也算是帮我了。”

chūn儿默默流泪,再也没有言语,她何尝不知道宋安非说的都是实话,她和陆啸昆就算拼了命,也敌不过张桂芳一个人的权势,何况还有卧虎山呢。悲剧已经是定局,根本无力改变,她只是恨,只是不甘心,只是凄凉心酸。她抓住宋安非的手,握的紧紧的,宋安非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已经想明白了,像我这样总是发毒誓,撂狠话是没有用的,我无依无靠,无权无势,卑微如蝼蚁,唯有不顾一切的疯狂,或许还能觅得一线生机。你记住我的话,一定要转达给陆啸昆。”

“陆大哥是个有qíng有义的男人,他怎么可能不顾你的死活独自逃命呢,我就算说破嘴,他也不会走的。”

“那你就告诉他,我变心了,不想跟着他了。反正他是找不到我的,见不着,qíng分总会淡的。而且我相信张桂芳自然已经做好了打算,她会让陆啸昆死心的。”

chūn儿点点头,说:“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不管活的怎么样,都不要求死。”

宋安非点点头,说:“我答应你,就算活的贱如蝼蚁,我也会苟且偷生。”他说着又笑了起来:“我不会白白死的,就算死,也会拉上个垫背的,你尽管放心。”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要你好好活着!”chūn儿抓紧了他的手:“人只要看得开,就能活!”

宋安非楞了一下,低下头,沉默了一会,说:“知道了。”

chūn儿走了之后,宋安非一个人在屋子里头站了很久。

其实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个不幸的人,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过的幸福,这世上有很多父母双全的,阖家欢乐的,夫妻恩爱的,可是他知道他都不会拥有。没有缘由的,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距离这些很遥远。

当心里有了这个想法的时候,人的心里就掩藏着一份悲伤,略带着少年的矫qíng和对于未来的失落绝望,有些事qíng,真不是努力就能办到,有些东西,注定就是得不到。

可是你永远是我最爱的人,这一点是不会变的,不管我能不能得到你,在不在你身边。你或许不是我人生唯一,却是我人生最初最深的爱恋。

宋安非落下两行眼泪来,自从他当初代替王玉燕出嫁,披上嫁衣的时候,就发誓自己不再流眼泪,从那以后,经历了很多辛酸生死,他都不曾再哭过一次。

没想到当他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硬的时候,眼泪却又掉下来了。

也罢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176 训诫


chūn儿从宋安非屋里出来,忍不住又流了一把眼泪,站在院子角落,通身都凉透了。

她回到自己屋里,却看见自己房间房门开着,她走到门口,就看见张桂芳在里头坐着,阿梅在旁边陪着,看到她,眼神里满是焦灼。

chūn儿有些怕,可知道自己不能够退缩,于是便给张桂芳作揖说:“太太。”

张桂芳看了他一眼,问说:“体己话都说完了?”

chūn儿怕张桂芳会bī问她都跟宋安非说了什么,也犹豫着如果她问到这些话的时候,自己该如何应对,不过让她欣慰的是,张桂芳并没有问他这些,而是说道:“等到宋安非上了山之后,我就派人把陆啸昆父子接回来。我知道你跟宋安非关系好的,但是有些事,我还是先说在前头,”

张桂芳眉目威严,说道:“我答应宋安非的要求,给你自由之身,可是作为jiāo换,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以后再也不准跟陆啸昆见面,我会给你足够的钱,你带着你父母,到别的地方去吧,永远都不要回来。”

“太太......”

“如果让我发现你回来了,你会是什么下场,应该不需要我多说吧。”

chūn儿面色通红,跪了下来:“我答应太太不跟陆啸昆见面就是了。”

“一个叛徒的诺言,我怎么敢相信。”张桂芳眉眼凌厉,说道:“只有你走了,我才能安心,否则,我就让你永远消失。”

旁边的阿梅赶紧说道:“太太这样对你,已经是格外开恩,chūn儿,你可不要不识好歹,还不赶紧谢了太太,领了钱走人。”

chūn儿yù言又止,鼻子一酸,趴在地上哭了起来。张桂芳很嫌弃地看了她一眼,站起身说:“不要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我看了心就烦。”

她说着对阿梅说:“去,把家里的小厮丫头全都喊过来,就说我有话要训诫。”

“是。”

阿梅赶紧出去通知下人集合,张桂芳也朝外头走去,等她走的远了,chūn儿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睛已经是红肿的了。她片刻也没有耽搁,想着她既然见不到陆啸昆了,可是宋安非让自己给他带的话她既然答应要带到,就不能言而无信,眼下还是要找个信得过的人托付了这件事。

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刚到了院门口,就看见两个汉字走了过来,直奔着她而来,她心中一惊,就听其中一个指着她喊道:“太太刚才jiāo代了话,不准你出院子半步,等你收拾好了,直接将你送出。”

说话的是年长的一个,身材也更为魁梧凶悍,chūn儿赶紧说:“两位大哥,我并不是要出门,只是找个相好的姐妹告别一场,大哥给行个方便吧。”

“不是我们不给你方便,谁还没有个怜香惜玉的心呢,实在是太太刚才特意jiāo代了,我们也得保住自己的饭碗不是。”

chūn儿着急地咬了咬嘴唇,回头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过身来:“那太太只说不准我出院子半步,却没说不准有人来看我吧?”

那两个汉字一愣,随即就笑了,年长一些的那个说:“姑娘这是哄我们玩的吧?”

chūn儿脸一红,接着说道:“两位大哥,太太正忙着呢,没空理我,你们就给我行个方便。”她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票子来,往那两人的手里塞。那两个汉子笑了笑,态度终于缓和了不少,说道:“你说,你想见哪个,我们给你通个信。”

chūn儿说:“我想见莲儿姑娘,你们只要到老爷院子里随便找个丫头让她们给传个话就行了。”

“那你等着,”其中一个汉子将钱塞进兜里,就去找人了。chūn儿在门口站着,冲着留下来的那个汉子笑了笑,问说:“大哥看着眼生,以前没见过?”

那汉子要年轻许多,看着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相貌生的倒是周正,眉目清秀,身材却很壮实,透着一股老实气。

“我们两个都是新来的,”那汉子看了chūn儿一眼,脸色有些红:“我说姑娘,我看你长得俊俏又机灵,你好端端的,怎么得罪了太太?”

chūn儿叹息了一声,说道:“我们做下人的,哪敢得罪太太,太太要撵我走,必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主子不要奴才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我也不敢分辨。”

她说着就又流下眼泪来,那汉子看了她一眼,显然没想到她突然哭起来,这院门口又只有他们两个,他又是个老实人,多少有些尴尬。

“姑娘还是想开些,到哪都有活路。”

“多谢大哥宽慰,这两天我在这里,是不是都是你们看守着我?”

那汉子点头,说:“太太说了,你在这里呆不了两天,明天就送你走。”

“那送我也是你们?”

那汉子点头:“太太jiāo代了,要送你出了镇上。”

chūn儿若有所思地点头,说:“刚才那个,是你亲戚么?”

那汉子楞了一下:“你怎么这么问?”

“我看你们俩身形和相貌都有些相似。”

那汉子便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姑娘好眼力,他是我二叔,我这活计,还是他介绍的呢。”

他们正说着话,年长那个汉子就回来了,气急败坏地看了她一眼,说:“姑娘,你可害苦我了。”

chūn儿楞了一下,问说:“怎么了?”

“我刚替你去传信,却正好撞见了太太,把我一顿骂,说要撤了我的差事,你这话,我可不敢替你传了,何况太太也说了,要我们当犯人一样看紧你,别说见人了,就是传个话也不行。太太还说,让我转告你一句话,让你老实点,别想差了。”

chūn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什么也没有说,扭头就回屋里去了,年轻的那个看着她的背影说:“二叔,那咱们这钱,是不是该还给人家,人家托咱们办的事儿,都没办成......”

“你这傻小子,有钱不赚,你缺心眼么,好好收着,回去存起来,将来你不娶媳妇了?要不你把你的钱给我,我替你存着,将来等你娶媳妇的时候,我再给你。”

结果那年轻的红着脸说:“那我......我还是自己存着吧......”

年长的男人哭笑不得:“你看你这也不傻啊,以后就少说傻话。这姑娘我看她身上的衣裳,就不是寻常小丫头,手里头应该有些钱,咱们可得好好敲她一笔。”

那年轻的yù言又止,看了他二叔一眼,就在院子门一边站住,老老实实地守门去了。年长的那个朝chūn儿的房门看了一眼,站到了院门的另一边:“这王家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刚我看见所有的丫鬟男丁全都聚在院子里,黑压压的一片。”

院子里尽管站满了人,却安静的厉害,大家都谨慎地闭着嘴巴,站在院子里看着张桂芳。张桂芳站在台阶上,声音一如既往的威严洪亮。

“最近家里发生了不少事,那些有的没的,想必你们耳朵里没少听过,嘴巴里也没少讲过,我不是不知道,在你们当中,有我的耳朵,有我的眼睛,你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全都知道。但我张桂芳,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但是我一再纵然,导致流言蜚语更多,外头那些难听的传言,十有八九都是从这家里传出去的,这些留言,不光伤了我的名节,更坏了王家的名声,这些蜚短流长如果不加以管束,早晚有一天会酿成大祸。所以我今天召集大家来,就是要告诉你们,我们王家不收留叛徒,也不允许有嚼舌根的人存在,我的耳目就站在你们中间,他们会替我看着你们,以后一旦被我发现有人说一些有的没的,或者将家里的一些事流传出去,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只要我知道,看我怎么收拾他!”

她眉眼忽然变得狠毒,最后一句话句句铿锵,听得院子里的人各个噤若寒蝉。他们更是细心打量周围的人,猜测着到底哪个是张桂芳的心腹耳目。

“我希望以后我们家所有的丫鬟小厮,都长着同一条舌头,如果谁没有这条舌头,那就老老实实地给我做个哑巴。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听到一句关于宋安非或者陆啸昆的名字!我张桂芳言必出行必果,又不信的,尽管来试试。”


177 父子
张桂芳恩威并施,吓得众人哑口无言。对于这样的结果她觉得万分满意,这才将众人都遣散了,带着阿梅回到自己的院子,吩咐她去准备宋安非出嫁时候穿的衣服。
阿梅说:“太太,关于chūn儿的事儿,我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张桂芳瞧了她一眼,眉头微微一皱:“怎么,你还要替她求qíng?”
阿梅赶紧摇头:“我与chūn儿虽然要好,可是我是服侍太太的,紧要关头还是分得清轻重的,chūn儿既然背叛了太太,受到了太太的处置,我就算心里怜爱她,却也知道她是咎由自取,不会跟她有半分沾染的。”
张桂芳点头说:“你还算懂事,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阿梅说:“太太,chūn儿和宋安非以及陆啸昆关系都是很好的,也说的上话,太太把她打发走,无法是怕她在陆啸昆面前嚼舌根,可是太太,咱们看得了她一时,等把她送出去之后,万一她再偷偷回来掺和进来,那可如何是好,太太有什么防备么?”
张桂芳不以为然:“她敢!我给了她一条生路,甚至可以说是给了她不小的恩典,给她自由身,还给她那么多钱财,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她心里应该清楚,一旦她背叛了我,这些东西她统统都会失去。和我为敌,她能落下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