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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梅点点头,说道:“太太是讲道理的人,自然会这么想,可是人心隔肚皮,有些人到了关键时刻却容易犯糊涂,万一chūn儿一时脑热,宁肯舍弃了这些也要帮宋安非和陆啸昆一把,那该如何是好呢。毕竟那宋安非也是个有心机的人,他或许早就有些计划jiāo代了chūn儿,chūn儿是他唯一相信的人,也是唯一托付的人,为了以防万一,太太还是应该防备一下。”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个宋安非,确实不是省油的灯,”她蹙着眉头想了一会,问说:“看管chūn儿的,是哪两个人?”
“是杜明和他的侄子杜威,那个杜明,就是刚才被太太训斥那个。”
“倒是有点印象,那个杜明一看就是个心思活泛的,倒是他那个侄子,看着倒像是个老实人。这样,你去告诉他们,等他们把chūn儿送到外头之后,让那个杜威先别回来,就在那里住着,看着chūn儿,不许她乱跑。”
“那什么时候让他回来呢?”
“你先让他看着,以后看qíng况再说,你对他们讲,差事如果办好了,以后少不了他们的好处。”
“是。”
阿梅说着就赶紧出去吩咐了,那杜明对阿梅特别热qíng,一听说这话,立即点头答应说:“请姑娘转告太太,叫太太放心,有我们两个看着,这个chūn儿做不了什么怪。”
“她可是个聪明女孩子,你们可要看紧了,万万不可大意,不然的话,太太的厉害你们可是知道的。”
阿梅说着,就朝chūn儿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略微有些愧疚,但也仅仅是一闪而过,便回去复命了。杜威看见她走远说道:“这王家真是古怪,对一个被撵出去的丫头竟然这么重视。”
“你懂什么,越是这大户人家,里头见不得的秘密越多,咱们只管拿钱办事,别的一律别管别问,知道了么。”
杜威点头:“我听二叔的。”
第二日一大早,他们叔侄俩就把chūn儿送出去了,先送她回了家,接了她父母,紧接着就直奔镇外而去。因为如今世道不稳,时不时就有枪火pào弹响起,虽然被撵出去了,命却不坏,得了那么多好处,可是如今看她带着父母离乡背井,突然觉得这丫头也是凄凉。俗话说安土重迁,她父母都一把年纪还要离开家乡,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过生活,想必也不是完全心甘qíng愿,一路上她听见她父母没少埋怨她,长吁短叹,似乎都为将来的命运非常担忧。
王阳见chūn儿被送出去之后,知道他等待的时机终于到了。
chūn儿是宋安非在王家唯一的耳目,如今这个耳目没有了,宋安非就跟一个瞎子聋子差不多,他已经孤立无援,身边一个可以依靠和信赖的人都没有了,这应该是他最绝望的时候,或许在这个时候过去,他的目的就可以达到了。
他叫人开了门,进去却发现宋安非正在吃饭,通身早已经换了一身新衣服,收拾的gān净利落,颇有几分清俊的意味。他愣了一下,随即就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qíng吃饭。”
宋安非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人都得吃饭。我比你女儿清瘦一些,可不得多吃点饭,胖一点,假扮的才像。”
“你还真打算替玉燕出嫁?”
“不然呢,难道老爷能阻止?”
“男扮女装这种荒唐事,做一次就够了,难道你还想做第二次。你如果不想,我身为老爷,帮你的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宋安非却没有放下手里的筷子,低着头一边吃着一边说:“我如果开口求你,你会有什么条件呢?”
王阳听了一愣,就见宋安非看着他问说:“你总是要有条件才肯帮我的吧,王老爷?”
王阳脸色微微一白,被宋安非说中了心思,他有些不痛快,说:“我的确有个条件,不过这条件你很容易就做到,而且我这条件完全是为了你好,你但凡有些理智,就一定不会拒绝。”
“这么听起来,老爷的条件我必须要拒绝了,”宋安非说:“老爷就不必说了。”
“你都还没听我说,就要拒绝?”
“老爷是想让我离开陆啸昆吧?”
王阳一愣,脸色更难看:“不错。”
宋安非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看着他说道:“那老爷就不该帮我,我代替小姐嫁给何文才,做一个傀儡,被土匪看着,困在山上,不就正和陆啸昆分的彻彻底底么?”
“你是我的儿子,我既不能看着你跟陆啸昆在一起,又怎么能看着你跟何文才在一起?我如果出手救你,就是不想让你嫁给何文才,试想如果我救了你,你转身却又跟那个陆啸昆搞到了一起,我救你的意义又在哪里?”
“意义就在于,何文才是我所厌恶的人,陆啸昆是我所爱的人,我跟着何文才,是生不如死的折磨,跟着陆啸昆,我会得偿所愿。这个意义难道还不值得你救我么?”
“你不要再跟我说这些不知道羞耻的荒唐话!”王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恼怒:“你也是个读书人,知道礼义廉耻怎么写,你就不能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儿,难道这一辈子,非要毁在一个男人的身上!”
“所以我刚才让你不要说了,你的条件,我答应不了,对我来说,离开陆啸昆和嫁给何文才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不能跟陆啸昆在一块。”他的语气微微一黯,说道:“就像当初我妈不顾一切要跟你在一起,被你所负也痴心不改一样,我也是到死不回头。你说我是你儿子,这或许就是因果轮回……”
“你还有脸提你妈,你妈如果知道了你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不知道有多痛心!”
“让我妈痛心的,不止我一个,她最痛心的或者就是带着我来投奔你。我们母子无论落到何种地步,都是拜你所赐,和张桂芳相比,我更恨你。”
王阳呆呆地看着宋安非:“我又何曾对你们母子做过什么……”
“就是没有做过什么,才更可恨。你只会远远地站着,流下两滴假仁假义的眼泪,你的所谓仁慈感动不了任何人,只感动了你自己,你以我为耻,难道我就以你为荣?你口口声声说如果我不是你儿子就怎么样怎么样,正是因为我是你儿子你才怎么样怎么样,要救我,你还要提条件,我告诉你王阳,我不需要答应你的条件,因为你如果还有一点脑子,你就该知道张桂芳的这个主意有多么荒唐可笑,她就算一手遮天,终有一天这真想也会大白于天下,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个父亲,王家的老爷,将如何立足于人世间,我要做一把刀,cha在你的心坎上!”


178 尘埃落定
王阳脸色通红,说道:“好好好,我好心好意要帮你,竟然招致你这番话,既然你心里如此恨我,不把我当父亲看待,我也没必要再把你当儿子,由着你去!”
他说完甩手就走了出去,莲儿见他气冲冲地走了出来,就问道:“宋少爷怎么说?”
“哪里来的宋少爷,我没有这样的儿子。”
可是王阳也知道,不管他跟宋安非彼此认不认对方,他们的父子关系都是真实存在的,撇不掉,正如宋安非刚才所说的那样,这件事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会bào露,到时候他王阳的脸可真就丢到家了。
事qíng到了这个地步,他觉得自己真实无辜悲惨,要怪只能怪宋安非不识好歹,没有廉耻,只怪张桂芳为人霸道,做事荒唐。他当然也恨自己的无能,老婆和儿子都不听自己的,跟自己对着gān,各个要往他心坎上捅一刀。但是他无可奈何,只好把满腔的怒气都撒到莲儿的身上:“这件事以后你也不准掺和,别再在我跟前提一个字!”
莲儿笑了笑,语气温顺:“我不过是个丫头,就算有心掺和,也是有心无力,老爷别生气,太太和宋少爷都是一时糊涂,将来肯定会后悔没听老爷的话的。”
王阳叹了一口气,说:“或许我真是看走眼了,宋英是个脾气极其温顺的女人,才貌品行俱佳,我看安非长得有些她的神韵,以为这孩子也是个脾气好的乖孩子,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不识好歹不知廉耻,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们的儿子。”
王阳说着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说道:“既然我舍掉了安非这个儿子,那就不能白白舍掉,太太和陆啸昆的事qíng,也得一并解决了。”
莲儿听了,微微垂下眉眼来,说:“老爷想好对策了么?”
王阳笑了笑,眉眼却有些哀伤,人也有些憔悴,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候,外头却跑进来一个小厮,通报道:“老爷,族里的几个宗伯来了,说是要见老爷。”
王阳托着额头也不说话,莲儿就上前走了两步,问说:“说是什么事了么?”
“我……我隐约听见他们几个说了几句,好像是为了大小姐的婚事……”
王阳一听立即抬起头来,怒气冲冲地说:“你去告诉他们,这事都是太太的主意,也是她一手cao办,他们要想问,就去找她,我一概不知!”
那小厮听了愣了一下,脸色非常为难地看向旁边的莲儿,莲儿点头说:“你就说老爷身体不舒服,不见人,他们有事去找太太商议也是一样的。”
那小厮这才出去了,王阳烦躁地站了起来:“你看看你看看,这丢人才开头呢。”
原来王玉燕要嫁给何文才的事儿,尽管张桂芳并没有打算大办的意思,还是都被不少人知道了。这在外人看来,自然是荒唐不过,王氏几个宗亲更是骇然。说起来,当初王玉燕也差一点嫁给了王虎,都是土匪头子,但却还是有点不一样,毕竟王家在剿匪上出了大力,两方已经是势同水火,王氏的宗亲自然不理解,也不赞同。小厮领着他们去见了张桂芳,个个义愤填膺,没想到张桂芳只是冷冷地问说:“咱们家从前剿匪不假,也确实因此得罪了何文才。你们因此觉得这亲事荒唐,可是你们知不知道,这正是我张桂芳为了大家的身家xing命做的牺牲!”
她这话一出口,那几个王氏的宗亲就不gān了:“太太不要满口胡言,这分明是你自作主张做的决定,又怎么扯到了我们头上?”
“当初咱们王氏倾尽全力去剿匪不假,立了大功也不假,可是最后结果如何?和那何文才和一众兄弟却活了下来,如今已经东山再起了!何文才如今在日本人面前多得脸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如今这乱世,他一山之王到底有多大的权势你们也知道。原来王虎做大当家的时候,他们卧虎山欺负咱们,咱们还可以去找官府,联合官府来剿匪,可是如今呢?官府都没有了,咱们王家单打独斗,即便能与那何文才抗衡,难道还能全身而退?咱们当初剿匪那么卖力,如今何文才的势力越来越qiáng大,他会不伺机报复?”
张桂芳气定神闲,语气越来越盛气凌人:“叔伯们可能久不问世事,不知道如今这世道多不太平,王家家大业大不假,可是也步步走在刀刃上,一不留神,就被人生吞活泼了,我们家那个老爷你们也都知道,是个闲散王爷,不管柴米油盐,我却不能不为王家筹划,问王氏一族筹划。还有一件事你们或许不知道,这门亲事不是我的主意!那何文才是什么人,难道我不清楚?身为母亲,难道我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送?我比你们在座的任何人都心痛,可是没有办法!那何文才就是痛恨我们王家当初灭了他的老窝,这才盯上了玉燕,要玉燕嫁过去,并且拿王氏一族的姓名来要挟我!我忍痛割爱,将自己的女儿送上山,我的心里却在滴血,叔伯们不体谅我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指责我,我到哪里哭去!”
那几个宗亲一听,各个目瞪口呆:“还有这事……这……这我们是真不知道,你该早点告诉我们……”
“告诉了你们又有什么用,难道拒绝何文才的求亲,与他对着gān么?”张桂芳眼圈泛红,语气却颇为冷冽:“玉燕马上就要出嫁了,我这心里已经够不好受的了,叔伯们如果帮不上什么忙,也就别添乱,是非黑白,将来自有公断,外头那些流言蜚语,我也经受得住。如果没有别的事,叔伯们请回吧。”
那王氏的几个长辈,都是蛇鼠之辈,为了王家的名声可以义愤填膺,可是为了自己的身家xing命,也是讪讪而回。阿梅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说道:“这些人,也就会拿架子,真要碰上事,还不是都要指靠太太。”
张桂芳嗤之以鼻,说道:“他们遇上事不叫上两声,总是怕别人忘了他们的老脸。不过他们来了也好,今天我把话说给他们听,他们为了王氏的尊严,自然会添油加醋把这话说给外人听,对我们王家倒没有坏处。”
“他们为了王家的声誉,肯定会添油加醋说卧虎山的jian诈卑鄙,那何文才如果听见了,会不会……”
“他一个土匪头子,多恶毒难听的话没有听过,他会在乎这个?”张桂芳说:“这些事你都别cao心了,我让你去接陆啸昆父子下山,你派去的人回来了么?”
阿梅点点头:“已经回来了,如今在外头住着呢,谁都没告诉。太太,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等宋安非上了山之后再把陆啸昆父子接回来,这样不是更能杜绝了他们俩见面的机会了么?”
张桂芳摇摇头说:“这你就错了。那何文才虽然是个小人,却也自诩是条汉子,也是讲qíng义的。如果我们先把宋安非送上山,那宋安非如果要求见陆啸昆一面,何文才肯定会答应的,到时候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反倒不好。如今咱们先把陆啸昆接下山,牢牢看着他,掌握在自己手里,总比掌握在何文才的手里好,这才真正杜绝了他们俩见面的可能。再者说了,那何文才既然是个小人,万一我把宋安非送上山,他却突然有了别的心思,扣住陆啸昆父子不放,跟我谈条件,岂不是受制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