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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青觉得好笑,杜子峰挨村让他们种的时候,谁也不种,这一见着东西,连番薯藤都成了好的,估计明年不用杜子峰挨村做工作,间河县的地里再也瞧不见别的庄稼了,自己可以考虑种点儿黍米,毕竟,如果大家都种番薯,黍米的价说不定就高了,自己家种点儿够吃的就成。

至于番薯,明年秋天大丰收的时候,官府也不会一文两斤的收了,这是必然趋势,谁也改变不了。

不过,如果明年赤地千里的深州下一场雨,即便不下雨,官府领头打几眼深水井,种番薯倒是最合适,深州的地面大,间河县这点儿番薯,官府都收上去做种薯也不一定够,所以,一两年内应该还算紧俏东西,再往后就会臭遍街,到那时,估计比什么都便宜。

自己是不是跟小五商量着开个作坊,红薯的用处可并不只局限于蒸煮烤炖,还可以做淀粉,做红薯粉,做gān粉条,红薯糕,红薯饼,红薯球甚至炸薯片。现代的时候,自己最爱吃的那个一圈一圈串在木签子上的,就是红薯做的,总之,大家都不种的时候,自己种,大家都种了,自己就可以搞衍生产品了,只有处处领先一步,才能赚到钱,跟风永远赶不上好行qíng,这是赚钱的铁律。

丰收是农家的大事,累了一天,自然也要吃点儿好的,尤其今天还有客,虽说不是自己请来的,好歹是合作伙伴,又是父母官,招待顿饭也应该。

王家今天异常热闹,人太多,桌子就摆到了院子里也不够,四张小方桌拼在一起成了一张大桌子,小板凳不够就坐砖头,庄稼人没那么多讲究,再不成就蹲着,只要看见满院子的收成就比什么都满足。

碧青下午就宰了一只肥肥的母jī,用小火炖了一个时辰,苏烂非常,早上还叫二郎跑了一趟邻村,去小三师傅哪儿买猪ròu,跟二郎jiāo代好要前膀子,顺道叫二郎给猪倌背了半筐番薯过去。

猪倌是厚道人,给二郎搭了好几根大棒骨,用斧子劈开,开水冒了,放在大锅里熬汤,开了就把灶膛的火焖住,小火熬了一天,这会儿就是一锅最浓稠的大骨汤,奶白奶白的。

前膀子ròu剁成馅儿汆丸子,丸子汆好,把切好的白菜倒进去,见个开儿就成了,有汤有菜还有ròu,更有营养,对于辛苦了一天的家人,是最好的饭,就着软软的发糕,一人一碗吃的西里呼噜,别提多香了。碧青越来越喜欢做饭,看着家人满足的吃着,就觉的特别幸福。

杜子峰吃了两碗,他家那位一脸深沉的家仆吃了四碗,那些衙门司农部的人,碧青也都留了下来,他们吃的更多,等碧青忙活完的时候,一大锅丸子汤连一滴都没剩下。

碧青摇头失笑,拿着炖jī的汤给自己下了一碗面条,不用放什么,只撒上一些切碎的葱花,卧一个jī蛋,就是一碗最地道的阳chūn面。

碧青吃的时候,小海凑了过来,盯着自己碗里的面条吞口水,一个劲儿的问:“姐你的面好不好吃?香不香?”白等碧青又给他擀了一碗面,这小子才闭上嘴。

杜子峰吃完了,没急着走,而是坐在院子里四下看,脸上虽然仍没什么表qíng,心里却不然,记忆中的家,不是雕梁画栋的相府,而是跟母亲相依为命的小院,小小的院落,清清静静的,除了一个老仆就是他们母子。

他娘不会做饭,灶上的事都是老仆gān,老仆手艺很好,后来自己才知道,老仆是京城最有名的状元楼的厨子,最拿手的是一道清蒸狮子头,自己百吃不厌,自己的嘴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养刁的。

后来进了相府,相府的饭菜都有些难以下咽,所以,在父亲眼里自己成了挑嘴的,外放来冀州,除了忠叔还叫相府的厨子跟了来,丞相大人一片拳拳爱子之心感天动地,可惜就算感动了天地,也不会触动自己分毫,因为他很清楚,父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杜家,或者说,为了他自己。

朝堂上都知道相爷jīng于算计,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主儿,这样的权臣,一辈子都在谋划铺路,自己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因为大哥是个混账,所以自己这个弃子,有了出头之日,当年的冷酷,如今的怀柔,都只有一个目的,这就是自己的父亲,高门大户的相府从来就是家。

杜子峰原先以为自己跟母亲相依为命的小院就是家,可现在才明白,自己记忆中那个家差了很多很多,这里才是一个家,有个聪明而能gān的主妇,她能友爱四邻,能计划未来的日子,还有一手神奇的厨艺,能把最平常的吃食,做成世间极品美味,她把自己的日子过得红火温暖,即使自己这个看客,都有些留恋这样的温暖,不想走。

不想走也得离开,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家,能得她招待一顿饭,估摸还是看在那片山桃林的份上,这丫头除了对待家人,对别人都算的清清楚楚,尤其自己,王大郎倒是有些运气。

杜子峰的马车离开王家村很远了,还忍不住撩开车帘往后看,王家的小院在昏huáng的暮色中渐渐消失,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杜子峰才放下车帘闭上眼,脑子里却仍然回dàng着刚才的qíng景,只要一想就觉分外温暖,尤其这样的深秋里,驱赶了不少萧冷。

碧青没功夫理会杜子峰想什么,她正想着是不是给蛮牛送些番薯过去,军营里的吃食很是贫瘠,番薯还算个新鲜东西,正巧小五相熟的商家,有去京城拉货的车马,碧青答谢了人家半袋子番薯,把整整一麻袋番薯送去了京城。

还有,蛮牛临走说了无数遍的家书,碧青想了很久,都不知道怎么给大郎写信,大郎不识字,自己写什么他都看不懂,都得让那个叫崔九的念给他听,他想让自己给他写什么,提笔很久终于落笔。

“大郎亲鉴,犹记归家之时正是四月中,月满如盘,皎洁美好,恍惚一过便是匆匆数月,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抬头又是月色将满,才想起已至重阳佳节,记起你临行之言,特写一封家书保平安,家中一切安好,勿念,随信送上一袋番薯,是家里今秋的收成,可蒸,可煮,可烧,可烤,只新收的番薯恐不甜,至于秋阳下,晒两日方得其味,盼在外康安,敬申寸悃,勿劳赐复,妻碧青。”

崔九拿着手里的书信念完了,不禁道:“大郎,本来我还以为你chuī牛呢,可是看见这封信,不得不信,你媳妇儿的确念过书,而且相当有文采,就凭这封信,在京里的闺秀里,也算得上出挑了,你这么个大字不识的庄稼汉,倒是好运气,竟娶了这么个媳妇儿。”

骁骑营的人都知道崔九是有名儿的傲气,眼珠子都恨不能长在脑袋顶上,他这一句话等于给大郎媳妇儿背书了,原先那些不信的也都信了,有些羡慕的看着大郎。

大郎得意的不行,享受了兄弟们羡慕的目光之后,忽的开口问崔九:“那个,我媳妇儿信里到底写的啥意思,你倒是给我说道说道,听了半天,我也没听明白,就听见一句家中一切安好,其他乱七八糟的不知道说的啥?”

哄,……屋里人一起笑了起来,崔九摇头道:“这可真是对牛弹琴了,你媳妇儿明知道你不识字,做什么还给你写信?”

大郎挠挠头:“我从家走的时候,跟我媳妇儿说了,要是敢不给我写信,回去就揍她。”

崔九笑起来,指着他道:“我才明白,你媳妇儿为什么写成这样,原来是你bī着写的,人家不乐意,自然要难为难为你,我说,你这么个睁眼瞎能娶这样的媳妇儿,还不偷着乐去,反到难为人家做什么,人家信写了,你却不知道写的啥,这可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大郎一瞪眼:“就你废话多,你就给我解释解释不就得了。”

崔九只能道:“你媳妇儿这封信是说,你上次回家是四月中,月亮正圆的时候,七月的热气退了下去,九月就该凉了,不知不觉几个月过去,抬头看见月亮又要圆了,才发现到了重阳节,记的你威胁的话,所以写了封信报平安,家中所有人都好,让你别惦记着,随信送来一麻袋番薯,蒸煮烧烤都行,只不过新收的怕不甜,让你放在日头下晒两天再吃。”

“就这样?”大郎眨了眨眼:“我咋记得后头还有两句呢?”

崔九白了他一眼道:“后头两句的意思是不用你回信了,这可是为你着想,就你上回让我写的那信,你媳妇儿看了,不笑死算我白说,你媳妇儿不定以为骁骑营都是你这样儿的,倒挂累了我的好名声,不过,这番薯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我从来没见过?”

崔九的话还没落地儿呢,屋里其他几个一拥而上,冲着地上的麻袋就来了,跟一群苍蝇似的,嗡一下,等崔九明白过来,整整一麻袋番薯已经没了一半。

兵营里伙食就那么回事,不能提滋味儿,就是管饱,所以看见好吃的,谁还有功夫听崔九问东问西,何进几个是吃过的番薯的,所以知道这东西有多好吃,上回就抢了一点儿,这次能不先下手吗。没吃过的,一见这几个人抢就知道是好东西,先抢上再说,不是给崔九面子,剩下的半袋子也没了。

一个锅里抡了大半年马勺,崔九太了解这帮人了,见着吃的命都能不要的主儿,急忙把剩下的番薯抗在肩上就跑了,生怕慢点儿就没了,这东西自己得先尝尝,真好吃,今年太后过寿,自己就不用发愁了。

大郎不管这些,即使崔九说小媳妇儿信上说不让他回信,依旧没影响他的好心qíng,拿着信看不明白也看,一边儿看,一边嘿嘿傻乐。

何进生吃了一个番薯之后,觉得这东西还真没上回甜,记的刚崔九念信的时候,大郎媳妇儿提了一句,这东西得晒了才甜,何进偷着把东西丢到房顶上了,想过几天拿下来再尝尝。

放好了回来,就见大郎还在哪儿拿着信傻笑,不禁摇摇头道:“瞧把你乐得,你那媳妇儿就不是个过日子人,这么一大麻袋番薯白白送了过来,这东西好吃,要是在集上摆个小摊子卖,怎么不能弄几个钱,这倒好,全打水漂了,大郎,哥哥比你大几岁,有些话知道你听不进去,也得说,你那小媳妇儿真的好好管管,你就是太由着她的xing儿,这婆娘不管能上天,就跟咱的战马似的,时不时就得抽两鞭子才老实。”

抽两鞭子?大郎想起小媳妇儿那一身细皮嫩ròu,别说两鞭子,自己用的力气大些,都能抓一个青印子,哪舍得用鞭子抽啊,再说,自己可不傻,他才不听何进的呢,听何进的没半点好处,要是听小媳妇儿的,小媳妇儿一高兴,那张小嘴就能让自己亲个够,还有,那身子又白又细又滑溜,怎么也摸不够,虽说不能gān啥,可光摸着也能解馋。

这么想着,大嘴又咧大了些,何进见他那傻样,就知道自己的话没听进去,摇摇头走了,姜山的小姨子来了,十八了,姜山的婆娘自己是见过的,身板壮实,重要的是能生养,给姜山生了俩小子一个丫头,还会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