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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青好气又好笑,不是舍不得给他吃,是因为那个桃子让自己咬了一口,算了,估摸他也不会在自己咬的地方接着啃,崔九有洁癖,这也是碧青后来才知道的,知道之后,对自己当初指使他挑粪掏茅厕的主意,直竖大拇指,简直太英明了,除了调教大郎,没事儿的时候折腾折腾这小子是碧青如今最大的乐趣了。

提起大郎,碧青忽然有些想念蛮牛了,也不知今年秋收大郎回不回的来,听崔九说骁骑营正在加紧练兵,估摸着十有八九是回不来的了,或许,自己可以去京城走一趟,过了大秋,这边儿的事儿也差不多完了,就算没完,有这么多人盯着也不怕,钱再多也不是自己男人,想过一辈子舒坦日子,还得把男人看好了才行。

听了崔九这小子的光荣事迹,碧青对大郎也开始不放心了,男人有什么自制力可言啊,以前自己看的开,是因为没喜欢上,如今都喜欢了,就容不得蛮牛胡来,尤其,大郎旁边那都是些什么人啊,何进那几个,估摸没少往窑,子里头钻,男人嫖个jì在这个时代根本就不叫事儿,家里媳妇儿知道了都不能管。

碧青琢磨着,大郎要是也去了,自己怎么办,把他阉了?貌似阉了的话,自己下半辈子也完蛋了,不阉吧,这口气又实在的出不来,所以说,还是尽量杜绝这种事儿才是上策。

就着凉森森的井水洗了洗手,顿觉凉快多了,碧青跟沈定山道:“第一拨套袋的桃子该脱袋了,脱袋再等两天就摘,装在小筐里,叫人砍一些山桃枝子盖在上头要带着叶的,我有用,也别着急,这会儿日头上来,林子里太热,等晚些,凉快了再gān,大热的天,着了暑气可不好。”现在套袋脱袋的活儿都是妇孺们gān,男人们都跑去工地盖房去了,哪儿的活儿虽说累,可赚得多,挨过饿的灾民,望见了好日子,最不惜的就是力气。

沈定山笑道:“姑娘就放心吧,咱庄稼人哪这么娇气,冀州府可比咱深州凉快多了,要是在咱们深州啊,这时候都能晒死人。”

碧青好奇的道:“定山大哥,想回深州吗?”

沈定山毫不犹豫的摇头:“俺不想回去,不止俺,这里的乡亲们没有一个想回去的,俺爹说,以后每年回深州给祖宗上上坟就成了,跟着姑娘过这样的好日子,还回去gān啥啊,刚杜大人说了,房子盖好了就给俺们落户,以后俺们就是冀州间河县的人了。”

杜大人?碧青愣了楞,看向那边儿,果见不远处停着杜子峰的马车,他家的家仆忠叔正坐在车车辕上摇着大蒲扇扇凉,却不见杜子峰的身影。沈定山一指盖房的工地儿:“杜大人去哪儿了,说是要问问什么时候能入住。”碧青心说,这位倒是比自己还着急,人家县太爷都来了,自己不过去打个招呼貌似说不过去,遂迈脚走了过去。

工地旁边有个老大的遮阳棚,这是碧青让搭的,大热天的赶工,又是如此大的工作qiáng度,很容易中暑,就叫小五搭建了遮阳棚,搭在井台边儿上,旁边盘了烧水的大灶,荷叶撕碎了熬开放两把糖霜,就是最解暑的荷叶茶,舀到大桶提到棚子里,以备gān活的工人们解渴。这会儿还不到晌午饭的时候,棚子里没有工人,只有杜子峰正跟小五说话,小五见碧青过来,就跑出去盯着gān活了。

见过礼,碧青道:“杜大人怎么有空来?”看见碧青,杜子峰有刹那恍惚,依稀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比现在瘦小的多,面huáng肌瘦像个十来虽没长成的小丫头,现在呢……

青碎花的袄裤,头发今儿没盘起来,梳了一条粗粗的大辫子垂在脑后,没有任何簪环只用一块碎花头巾裹住,很平常的打扮,村子里随处可见,却,即使如此荆钗布裙,也没遮挡住秀美,眼波流转灵气内蕴,就像一块美玉,即便混于乱石之中,依然难掩光华。

杜子峰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暗暗摇头,手腕上戴着只玉镯,玉色杂乱,做工粗糙,之前她如此打扮无可厚非,毕竟家里并不富裕,今时今日,王家早已不同以往,不说这一百多亩桃林马上就要丰收,就是扩建普惠寺跟武陵源第一期卖出的房子,就是一笔可观的收入,怎会连一只像样的玉镯子都买不起,可她却戴着如此粗劣的首饰,举手便让人看到,更并没有丝毫难堪。

杜子峰从没见过碧青这样的女子,明明满腹才华,聪明灵慧,却甘心嫁一个庄稼汉子,当一辈子农妇,若之前是无奈,她如今已经拜了武陵先生为师,只要武陵先生一句话,这桩婚事完全可以不作数,更何况,她跟王大郎根本就还没圆房。

碧青见他不说话,咳嗽了一声:“杜大人……”

杜子峰回神低声道:“抱歉,实在是有些热。”

碧青从旁边拿了个粗陶碗,给他舀了半碗荷叶茶递给他:“一年里数着五六月最热,不过对于庄稼人来说,酷暑严寒都是老天爷的恩赐。”

杜子峰挑挑眉:“怎么说?”

碧青笑道:“这会儿虽热,却是庄稼长的最快的时候,热过去才有丰收的大秋,至于严寒就更重要了,冬天冷,来年才不会闹蝗灾闹瘟疫,不闹灾就是咱们庄稼人盼着的好年景了。”

杜子峰点点头:“这倒是,我曾在医书里看到这样的记载。”说着,抿了口荷叶茶,有股子荷叶的香气缭绕开来,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着碧青身上也有股若有若无的荷香,即使两人离的并不近,也能嗅到,不免有些出神。

两人之间有短暂冷场,碧青是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杜子峰这个人并不好接触,xing子冷的有些古怪,话也不多,说不了两句就冷场,碧青有些后悔过来打招呼,还不如装没看见呢,可是这么大个活人,想装看不见像话吗。

想起定山的话,遂道:“听说要给这些灾民落籍。”

杜子峰点点头:“当初的几十户,现在已经发展到近百户了,比王家村跟临山屯加起来的人口还多,就算不落户,也已经成了一个大村子,更何况,你这安置的房子都盖了起来,若不落户实在说不过去,故此,我上奏户部把这些灾民的户籍落在间河县,也能安身立命,不再像没根儿浮萍一般四处游dàng。”

碧青愣了愣,总觉着杜子峰说这句话的时候格外凄凉,急忙摇摇头,自己想什么呢,堂堂相府公子,凄凉个屁啊。看了眼远处工地上帮忙的灾民,不禁道:“如果灾民都在别处落户安置,纵然解了深州大旱,灾民不愿回乡又当如何?”

杜子峰却笑了起来,他难得笑,加上颇有男色,这一笑碧青倒不觉愣怔一瞬才回神。

杜子峰显然心qíng极好,目光一闪一闪的,显得整个人颇帅气:“深州的灾民有多少,哪里安置的完,更何况,天下间又去哪儿找第二个武陵源。”说着不由收起笑容,目光在碧青身上一错落在远处,灼艳如霞的桃花盛景仿佛还是昨日,今儿枝头就缀满累累的果实,这一片贫瘠的荒地,在她手里转眼就变成了一片人人向往的世外桃源。

这里是真正的桃源,这里的每个人都那么快乐,不管是盖房的还是做工的,哪怕在道边儿上捡牛粪的小子,脸上也挂着满足的笑容,杜子峰很喜欢来这里,每次来了都不想走,在这里待上一会儿,会不知不觉忘却名利,忘却烦恼。

想到此,杜子峰不禁道:“若是有朝一日,能在这片桃源里终老,该是何等造化。”

碧青笑了:“杜大人青chūn鼎盛前程似锦,怎会出此终老之言,再说,何用终老,若没有杜大人支持,也没有这片武陵源了,故此,大人若不嫌弃,山脚下有个院子,碧青打算送与大人,以表谢意。”

正说着,忽听崔九的声音传来:“光天化日,公然行贿,置国法于何处,杜大人,我说你怎么有事没事儿就往这儿跑呢,原来是惦记着受贿呢。”

崔九不知听了多久,这会儿忽然冒了出来,挪了板凳过来放到两人中间,一屁股坐在了上头,翘着二郎腿,手里还拿着啃了一半儿大蜜桃,一脸不慡的看着杜子峰。

碧青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跟杜大人说正事儿呢,没工夫搭理你。”

崔九气的脸色唰都沉了下来,指着碧青道:“我就说你瞅上这小白脸,打算给大郎戴绿帽子,你还不承认,今儿让我逮着了吧。”碧青没想到这小子当着杜子峰还如此胡说八道,不禁大怒,左右看看,抄起桶里的瓢就打了过去。

崔九可吃过亏,一见碧青抄家伙,扭头就跑,一边儿跑还一边儿嚷嚷:“那个,好男不跟男女斗,我是让着你,你别来劲儿啊。”嘴里这么说,脚下却跑得飞快,转眼就钻桃树林子里去了。

杜子峰愣了半天才回神儿,心里不禁想着九皇子的话,碧青看上自己了吗?如果是真的,自己当如何……

☆、第55章

六月正是冀州最热的时候,天上不见一丝儿云彩,日头没遮没拦的照下来,地里的番薯藤都热的蔫头耷拉脑的不jīng神,huáng土道也被烤的发烫。

王大娘家的大huáng狗热的不行,正在树下的yīn凉里头趴着乘凉,大舌头伸出来哈哈哈的散着热气,狗眼却一错不错的盯着前头井台边儿上,捧着大桃子吃的两个小子。

小海跟陆超两个一早来的时候就摘了四个大蜜桃放到小筐里,用绳子吊在井里,这会儿上完先生的课,提上来,冰凉冰凉的,咬一口能甜死人。

桃子大,一手拿不住,就用两手捧着,两个小子一人捧着一个大桃咔嚓咔嚓,不一会儿两个桃就进了肚儿,剩下的桃核,丢了过来,大huáng狗立马扑过去,大舌头把桃核卷进狗嘴里,不一会儿吐出来,桃核上剩下的果ròu一点儿都没了,光溜溜的桃核,又被小海捡起来,拿个砖头一砸,砸开里头的桃仁丢到一边儿的笸箩里晒着。

瞄了一眼筐里剩下的两个大桃,两人对看了一眼,小海道:“我大姐说要尊师重道,胖墩儿,你说要是把这两个桃子送给刘先生,先生以后打我手板的时候,会不会轻点儿。”

陆超撇了撇嘴:“算了吧,先生的打你手板,是因为你书没背会,跟桃子有什么gān系,再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以先生的xing子,没准打的你更狠。”

小海顿时就蔫了,想起什么,瞪着他道:“都是你,你要是笨点儿,先生哪会每次都打我,大姐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是兄弟,胖墩儿,你说你是不是我沈碧海的兄弟。”

陆超翻了个白眼:“我还不够兄弟啊,刚你背书的时候,要不是我在下头提醒,能挨先生的打吗,你看看,我的手现在还肿着呢。”说着,摊开手让小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