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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人两口子上门了,也不能往外撵,哪怕心里不待见,也得顾全大郎的面子,男人都是极好面子的,大郎也一样,尤其在他的朋友哥们面前,更何况,何进的媳妇儿也来了。

才娶的新媳妇儿登门,不好怠慢,客气的让了进来,大概刚从乡下来不久,何进的媳妇儿看上去颇壮实,模样儿其实不差,就是有些黑,皮肤黑还偏偏穿了一身大红的衣裳,头上还戴着一朵大红绢花,看上去异常村俗。

看得出来,人极老实,大概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从进来就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碧青问一句才答一句,几句过来碧青就没词儿了,有些不知道怎么应付何进的媳妇儿,却听大郎道:“何进大哥还没吃呢吧!”

何进倒不客气:“没吃呢,想着来你这儿,家里就没开火。”

何进的媳妇儿飞快看了何进一眼,就这一眼,碧青就知道何进说的是瞎话,肯定在家里吃过了。

大郎招呼碧青:“媳妇儿你去看着掂量几个菜吧。”

碧青点点头,刚要站起来,冬月道:“姑娘歇着吧,刚洗了澡,回头又一身汗,奴婢去就成了,都是现成的,不用怎么费事儿。”

碧青点点头,何进目光闪了闪,在二郎跟崔凤林身上溜了一遭,笑道:“二郎如今可出息了,这位小兄弟是谁?”

崔凤林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这已经是极给面子的了,搁在往常,何进这样的人,他连瞄都不会瞄一眼。

何进倒不以为意,越这样越说明这位大有来头,二郎倒是客气的叫了声,何进大哥,吃了凉皮,见时候不早,拉着崔凤林走了。

崔凤林今儿一早就搬到了太学里来,跟二郎一屋,用行动表示了自己跟二郎亲近要好的关系,昨儿在弘文馆前的事儿,早被他勒令那几个不许张扬,所以,崔凤林忽然搬到二郎这个死对头屋里,几乎成了太学最大的新闻。

不过,再好奇也只敢私下猜测议论,没有敢说出来的,毕竟谁都不想得罪崔凤林,甚至,有些人还猜测崔凤林搬去跟二郎一屋是想就近整二郎,殊不知,人家已经成了哥们。

贵伯把两人送到安定门,就回去了,两人进了太学,崔凤林才道:“刚那个人是谁?骁骑营的吗?”

二郎知道他想说什么,想了想开口道:“嫂子以前跟我说过,人活在世上就会有各种规则,如果不能适应规则就会被淘汰,这些规则就是咱们人生存的根本,为了适应这些规则,就会有人生百态,或功利,或自私,或无qíng,其实说穿了,都是有所求,嫂子说无yù则刚,尽量让自己保持一颗平顺之心,就会适应所有逆境,也就无惧规则了。”

崔凤林愣了半晌儿:“二郎,之前我嫉妒你的时候就是失了平顺之心,你那时是在怎么看我的?”

二郎笑了:“我觉得你比我聪明,我的聪明不过是博闻qiáng记,加上有我嫂子这个明师,其实,很多都是一知半解,不如你通透,而且,我嫂子不是说了,天生我材必有用吗。”

崔凤林忽道:“过年的时候你回冀州吗?”

二郎点点头:“嫂子说我家的新房子盖好了,要搬家呢,而且,过年的时候,我大哥跟嫂子要办喜事摆酒,这可是大事,不定多少人来吃喜酒呢,我得回去帮忙。”

崔凤林愣了愣:“你嫂子跟你哥还未成亲?”

二郎:“成亲了,不过,那时候我哥在南边儿打仗,嫂子进门的时候,我家也跟现在不一样,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后来,我哥虽然回来了,我娘说我嫂子年纪小,就没圆房,这回才是正经儿办事儿。”

崔凤林:“这么说是大事,想来我家也要去人的,回头得了空我也去找你吧,顺便瞧瞧你家的武陵源。”

二郎:“你要想瞧武陵源,年下可是什么都看不着的,要到开chūn,桃花开得时候去才美呢……”两人说着话进了屋不提,且说碧青。

陪着何进媳妇儿gān坐了有两个时辰,何进才把今儿来的目的说出来,原来是想借钱,说是瞧上了铺面,打算开个杂货铺做点儿小买卖,也能贴补贴补家用,手里的银子不凑手,就想着找大郎拆借,回头等铺子周转上来就还。

碧青心里冷笑,这就是占便宜来了,这钱借出去就等于打了水瓢儿,再想往回要,怎么可能,更何况,何进媳妇儿这个xing子,哪适合做买卖,这何进之前还口口声声说女人就只能在家生孩子,如今见自己赚了钱,就萌生了让他媳妇儿也做买卖的念头。

至于本钱?碧青还真不信何进手里没存项,即便娶了媳妇儿,听大郎说,他家住的那个院子也使不了几个钱,这样的人属于找便宜的,开了一回口,就还有下回,这次借了,下回呢?

大郎听了看向碧青,碧青笑着接过来道:“说什么借不借的,何进大哥也不是外人,跟大郎又是一个营里的兄弟,要是何进大哥差钱儿了,只管说,多了没有,五两十两两还拿得出。”

何进一愣道:“大郎媳妇儿也不瞒你,我瞧上的那个铺面守着街口,外头是档口,里头是个两进的院子,先头是个卖绸缎的,档口大,后头的院子也规整,故此贵了些,卖主说的一百两银子。”

碧青目光闪了闪,为难的道:“何进大哥既把实话说了,我也不瞒您,虽说我手上是有买卖,可这买卖都是合股的,不是我一人儿说了算,若是三两五两的,从我儿出去也就算了,若一百两银子,就得动公账,动公账就得有来有去清清楚楚,这么着,回头叫大郎寻个中人,何进大哥写个借条,您心里清楚明白,我这儿也好入账。”

何进脸色立马有些不好:“大郎媳妇儿,你那天在丽chūn院抬手可就是一百两银子,难道那一百两也要动公账?”

碧青脸色略沉,这人简直就是不知所云,何进媳妇儿呐呐想开口,张了张嘴给何进一个凶狠的目光瞪过来,立马低下头。

碧青叹了口气,嫁给何进,这位简直就没做好梦,碧青讽刺的道:“您倒是记得清楚,既然您如此说了,那咱就把话说在明处,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更何况,您跟大郎也不是亲兄弟,你要借银子,成,可不写借据,将来用什么做凭据,说句您不爱听话儿,万一您将来要是不想还了,非说没借,我找谁哭去。”

“你……”何进蹭的站起来:“你的意思是我还能赖账。”

碧青道:“有道是人心隔肚皮,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咱们先小人后君子总是没错的,您想借钱,莫说一百两,二百两都成,但这字据是不能少的,要不,您跟嫂子先回去商量商量,要是觉得能接受咱们再说,不成的话,别耽误了您的正事儿,看看别人家有没有不要借据的,您换一家试试。”

何进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跟大郎道:“今儿我算知道了,你家真是妇人当家,咱们兄弟这些年的jiāoqíng,还及不上一百两银子不成。”

大郎看着碧青:“媳妇儿……”碧青哼了一声直接拦住大郎的话头:“您这话说得,你跟大郎有jiāoqíng,跟我却没jiāoqíng,谁家借钱不写借据,就算龙子凤孙手上的钱不够使了,想找内库里借几个,还得签字画押呢,我倒不明白,您不立字据,这到底是借呢还是要,若是要,痛快儿的说出来,一百两银子我也拿得出,若是想打着借的幌子要,对不住了,我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您以后免开尊口吧,冬月送客。”

冬月小脸一素端茶送客,何进气的不行,迈脚走了,他媳妇儿忙小跑着跟了儿出去,大郎送到了门口,何进转身道:“大郎,你这媳妇儿啊,我今儿算领教了,什么都别说了,往后俺再也不登门找不自在了。”撂下话走了。

大郎站在门口有些发愣,贵伯道:“姑爷您可别怨姑娘,姑娘的话虽不中听,可句句都在理儿上呢,谁家借钱不立字据,这是想着找咱家的便宜来了,这样的人往后姑爷远着些才是,若不是看在姑爷的份上,姑娘何必跟他说这么多,这个口子不能开,若头一次就让他得了便宜,往后您瞧着吧,三五不时就得登门儿,给别人知道,还当咱家是冤大头呢,要是都来借钱,咱家有多少家底儿,也不够这么借的啊。”

大郎闷闷的道:“贵伯您不用再说了,俺明白的。”

☆、第61章

何进气冲冲的家来,进了门见屋里廉价的摆设家具,怎么看怎么别扭,自己跟大郎差哪儿了,凭什么他就能过那样的好日子,大郎那么个直心眼子,不知变通的庄稼汉,自己哪儿不比他qiáng,可瞧瞧这日子过得,以前去王家村的时候,瞧着也就是个寻常人家,这才几年啊,怎么就变成富户了。

来往的人也跟自己不一样,就连崔九,明明自己跟大郎一起认识的,崔九却偏跟大郎那么好,跟自己倒冷冷淡淡不怎么搭理的样儿。

再说,好歹也是一个营里混的弟兄,自己想借几个钱做点儿买卖,若他家里真没有,自己也不会张这个嘴,可他那媳妇儿在丽chūn院抬手就是一百两,自己找他借二百两算个啥,用得着写借据吗。

何进坐在炕上越想越气,他媳妇儿度着他的脸色,端了碗水进来放到炕桌上,张了张嘴,终于开口道:“俺是个妇道人家见识短,可俺娘活着的时候,也跟俺说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虽说你跟王大郎在一个营里当兵,可到底咱跟人家不沾亲,这张嘴就管人家借二百两银子,人家能借给咱,就是qíng份了,让咱写借据,也是应当应分的事儿,俺实在不知你是咋想的。”

何进心qíng正不好,一见他媳妇儿这般说,火气更窜了上来,一拍桌子:“你他娘的懂个屁,王大郎家有的是钱,那天在丽chūn院,一百两银子不声不响就打了水漂,与其给大郎那个败家娘们糟蹋,借给我怎么就不成了。”

他媳妇儿吓了一跳,低下头,半晌儿抬起头来低声道:“那银子再多也是人家的,人家哪怕往河里头仍,咱也管不着,咱要是真想找人家借银子,就写个借据,以后慢慢的还,这样也不伤qíng份,你甩着脸子出来,这往后还怎么走动,王大郎跟你还在一个营里当兵,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多不自在。”

何进哼了一声:“你说的好听,我还不知道还啊,可拿什么还,什么买卖短日子内能赚二百两银子,你说说,你要是有这样的本事,我还能腆着脸去王大郎家受气啊。”

他媳妇儿一愣:“你,莫非,就没想着还。”

何进一气之下说秃噜了嘴,没言声儿,半晌儿听不见他媳妇儿说话,何进抬起头,见他媳妇儿盯着自己发愣,不免有些抹不开,挥挥手:“愣着gān啥,还不给我打水洗脚,也不知你娘怎么教你的,连伺候自己男人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