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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湛也跟着站了起来:“原来是杜大人,失敬失敬。”

杜子峰愣了一下,心里就明白了,太子殿下这是不想戳破身份,若不戳破身份,自己这么赶过来,不是有些奇怪吗,更何况,自己后头还跟着间河县的六部司主事,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应付。

碧青过来的时候就见如此诡异的场面,杜子峰领着县衙六部司的主事站也不是,跪也不是,慕容湛虽跟自己老爹站着,脸上的表qíng却甚从容,仿佛没看见杜子峰为难的表qíng一般,碧青甚至觉着,如果这会儿他手里有把折扇,一定会挥两下。

自己老爹就是最平常的老百姓,虽说如今跟杜子峰也算熟了,仍有些拘谨,碧青倒是也没想到,这时候了,慕容湛还不想公开身份,眼珠转了转道:“远来就是客,眼瞅就晌午了,不如就在这儿吃碗凉面,也尝尝我们的农家饭。”说着叫人支桌子做饭。

做自己屋家具的时候,碧青画了个样儿叫木匠做了几张能折起来的桌子,因家里人多,今儿又要在地头吃晌午饭,就叫定富带了两张过来,这会儿支开就是两张大桌子。

凉面是一早就擀出来用油拌过,装在大桶里的,两个板凳中间搭上个木板,就是现成的菜板子,huáng瓜是王兴娘特意摘过来的,这边儿的菜园子今年种了一架huáng瓜,入了秋,huáng瓜拉了秧,有些不顺溜,可秋huáng瓜却比夏瓜更甜一些,。

家里的厨娘没叫过来,也用不着碧青动手了,切菜成了冬月的活儿,用水把菜板过两遍,不一会儿就切了一盆细细的huáng瓜丝儿,jī丝儿早就撕好了,用冰块震着,冰块是老爷子哪儿的。

碧青一家子搬到武陵源转天,先生就从桃花村搬过来了,就在碧青家旁边儿,两家中间有侧门通着,说是两家,跟一家差不多。

碧青家左边是老爷子,右边儿是崔九的房子,崔九不知怎么看见碧青家跟老爷子中间通着侧门,也叫人凿了一个。

凿门的时候崔九不再,也没跟碧青家打招呼,那边儿墙咚咚的响,小子们还以为怎么了,忙去找大管家,沈定富过来的时候,已经凿开了个大窟窿。

一见旺儿,不敢得罪,去请了碧青出来,旺儿这奴才见了定富鸟都不鸟,见了碧青,忙着低头哈腰说:“那个,九爷走前吩咐了,说绕正门太远,不如就在这儿开个门,回头爷来蹭个饭啥的也方便。”

碧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崔九的脸皮还真是越来越厚了,碧青知道,不让崔九开门他也得开,开就开吧,等以后叫人在门上加把锁,看他怎么过来。

话远了,说冰块呢,师傅在桃花村的时候,就挖了个冰窖,崔府送来的好多食材短不了冰,武陵源的房子盖得时候,也留出了冰窖,不仅武陵先生的房子有,自己家也有一个,只不过自家那个是空的,没来的急储冰。

碧青琢摸着,今天冬天多存点儿,到了明年入夏就不用愁了,冰块放到屋里能当空调,砸碎了放上鲜果碎,就是一碗鲜果刨冰,荷叶茶里扔几块冰,也能起到更解暑降温的作用,总之好处多多。

不过,今年的冰却只能从师父哪儿弄来的,天太热,用来镇着jī丝,免得变质,酱料汁儿早就调好,装在一个罐子里,这会儿打开上头的油纸,用勺子搅合匀了,浇在放了jī丝huáng瓜丝的凉面上就成了。

县衙六部司的主事热哈哈的跟着杜子峰跑了过来,本还以为来了京城的钦差到了,却谁也不是,嘴上不说,心里都有怨言,不想能在王大郎家蹭顿饭,顿时满心的不满都散了。

去年收番薯的时候,就是在王大郎家吃的,熬的白白的大骨汤,汆了圆滚滚的ròu丸子,配上huáng澄澄的发糕,那个香的,这都一年了还记着呢,馋的狠了,叫家里的婆娘照着样儿做过几回,可就不是那个味儿,现如今,谁不知道大郎媳妇儿做的一手好吃食,家常的饭食到她手里也变得别样香甜,故此,没一个嫌弃凉面简单的,迫不及待的端着碗吃了起来。

慕容湛格外新鲜,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吃饭的,更没见过这么做饭的,还在地头上就支开了桌子面板,那边儿切着huáng瓜丝,这边儿面条已经挑在了老大的粗陶碗里,两个丫头挑面,两个丫头放jī丝儿,那边儿切菜的是刚才那个机灵丫头,旁边儿一个差不多大的丫头往碗里放jī丝儿。

支桌子,搭板子,搬搬抬抬的力气活儿,都是几个小子gān,不用人指挥,一个个都知道自己gān什么,丝毫不乱,不一会儿,一人手里都端着一碗冒尖的面条西里呼噜吃了起来,自己眼前也有一碗。

慕容湛有些发愣,老大的粗陶碗,都赶上东宫的面盆了,韭菜叶宽的面条,擀的颇匀实,雪白的jī丝,青青的huáng瓜丝,上头浇了老大一勺酱料,也不知拿什么调的,红亮好看,香气扑鼻,没尝光看着就觉着好吃。

慕容湛试着夹了一筷子,竟然比想象中味道还好,一碗凉森森面条吃下去,立马汗意全消,不知是不是赶路的缘故,一碗面条下去,竟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招手叫过来个小丫头道:“再给我来一碗。”

小丫头也不吝啬,立马就给他端过来一碗,吃了两碗面条的太子爷,终于饱了。

杜子峰却连一碗都没吃下去,不是面条不好吃,是没心思吃,太子殿下就坐在正对面,自己吃得下去才怪,心里也在琢磨,一会儿吃了饭怎么办,太子殿下在这儿呢,自己横是不能回去吧,可留在这儿,不能接驾,貌似也不成。

为难的时候,不禁看了碧青一眼,碧青跟家人坐在另外一张桌子上吃面,杜子峰看了碧青半天,发现她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太子殿下就是个最平常的客,招待顿面条就成了,没有任何慌张的qíng绪,甚至,她一家子从老到小,包括下人也都如此。

杜子峰不免有些汗颜,既太子殿下不想揭破身份,自己就跟碧青一样,当他是个平常人就成了,纠结个什么劲儿啊。

这么想着杜子峰平静了下来,碗里的面条吃了,就跟慕容湛告辞,领着人接着去收番薯了,一个县里的番薯呢,今儿一天可有的忙了。

碧青也没怎么理会慕容湛,吃了饭就接着gān活去了,冬月带着人收拾东西,沈定富指挥着小子开始往回拉东西,先拉零碎的,最后再把地头挑好的番薯拉回去,jiāo代埋到地窖的沙土里,这是姑娘吩咐的,说这么着能放,一两年都不坏,等吃的时候,刨出来放到日头地儿里晒两天,又甜又面,甭提多好吃了。

慕容湛什么时候走的没人理会,还是小海低声在自己耳边说了一句,碧青才看见慕容湛主仆远去的背影儿,瞧方向估摸是奔着武陵源走了。

陆超小声道:“我见过他,他是太子殿下,爹在大牢的时候,我跟着娘给爹送饭的时候见过。”

碧青嘘的一声:“小点儿声儿,记着,他不说他是太子殿下,就不是。”

陆超眨眨眼:“可他明明就是啊。”

碧青笑了:“他是,可他不承认,咱们就只能装糊涂。”

小海道:“我知道了,这就是戏文里说的,什么微服出访对不对,太子殿下是来为民做主杀贪官来了。”

碧青拍了他一下,没好气的道:“叫你多看书,谁让你听戏去了,戏文里大都是胡说八道,禁不起推敲的。”

小海挠挠头:“不是杀贪官,太子殿下gān嘛穿成这样,还跑到咱家的地头上刨番薯,不是太奇怪了吗。”

碧青道:“自古贵人多怪癖,没准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就喜欢刨番薯呢,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赶紧把活儿gān完,家去洗澡,天太热,衣裳不知拿汗浸了几遍,都馊了。”

碧青一说,小海跟陆超也觉得浑身不得劲儿,忙着加紧gān活,五亩番薯都刨出来堆在地头上,日头也快落下去了。

收番薯也轮到了王家村,杜子峰本说先收碧青家的,别的村民也是这个意思,都知道王大郎家如今不在村子里住,还得的回武陵源,再说,偏了大郎家的荷叶茶,这点儿方便算啥,往后还得指望着人家帮着种地呢。大郎家可不光番薯的产量高,那麦子也一样,同样的地,人家的收成硬是能翻一翻,这不服不行啊,所以,得跟着学。

杜子峰带着人,刚要把碧青家地头的番薯过称,桃花娘就过来了,伸手一拦道:”我说几位差爷,这官府收番薯,怎么也得有个章程吧,俺家男人是这个村的里长,俺家的地也最多,怎么也该头一个,怎么会轮上大郎家呢。”

那些衙差听了,颇有些不耐烦:“先收谁家的不一样,你男人是里长,更应该先让着别人,事事都出头拔尖儿,叫别人怎么看。”

桃花娘却不依:“俺男人这个里长当的憋屈,当了还不如不当呢,没人大郎家本事,能靠上京里的贵人,又是打井,又是盖房,买卖做的大,银子赚了,还没忘了邀买人心,如今,这个村谁还还拿俺家男人当回事儿啊,不都瞅着大郎家呢吗,一个个都恨不能往上巴结,虽说大郎家如今成了冀州府的富户,可这个村的里长还是俺家男人,乡亲们不拿俺男人这个里长当回事儿,你们是官府里的差人,总得给俺男人这个面子,去年番薯就是从俺家收的,今年还得从俺家开始才成,要不然,俺就不走了。”

说着,一屁股坐在大秤上,一副不讲理的坐地pào样儿,碧青倒是没想到,桃花娘会gān出这样儿事来,早在打井的时候,两家就撕破脸了,不过,自己要是在外头遇上桃花娘,还会主动打个招呼,叫一声婶子,说到底,两家没什么深仇大怨,当初王富贵家也算帮过自己,这点儿qíng面还是要讲的。

可自己打招呼,桃花娘根本就不搭理,脖子一扭,当没看见,碧青也没当回事儿,终究得各过各家的日子,她怎么想,自己管不着,自己礼儿上不差就成了,这不是忍让,是礼数。

碧青始终念着当初那点儿好,不想跟桃花娘计较,可桃花娘今儿这事儿gān的可有点儿缺心眼儿,这不是明摆着要把王家村的乡亲们都得罪了吗,而且,还说自己邀买人心,这话实在有些过分。

碧青正皱眉,碧兰不gān了,跟桃花娘道:“邀买人心怎么了,你家也这么gān啊,谁也没拦着不是,没得自己gān不来,还嫉恨别人gān好事儿的理儿。”

桃花娘一听更恼了,尖着嗓子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碧兰啊,哎呦,可是出息了,当年来我们这儿儿的时候,可是连街上的要饭花子都不如呢,如今是长了底气,这嗓门都高了。”说着嘀咕了一句:“还真当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了啊,走到哪儿也是深州吃不饭的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