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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九着实有些无奈,慕容湛见他那百般不qíng愿的样儿,不禁摇摇头:“你如今大了,也历练了这几年,如今北胡初定,消弭战祸,正是百废待兴,休养生息之时,你也该帮帮我。”

崔九:“太子哥若是忧心深州的事儿,大可不必,我虽看杜子峰不顺眼,可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有本事的能臣,深州如今正热闹,虽未下雨,却有二百眼深水井,今年大秋,深州种的那些番薯也有了些收成,朝廷的赈灾粮食再发下去,这个冬天应该能熬过去,到明年开chūn,渠沟挖成,引入白河之水,便再旱,也不会颗粒无收了。”

慕容湛叹了口气:“说的容易,雁门虽得大捷,却把我大齐国库银两消耗殆尽,若不是王家深明大义,捐出二十万两银子以充军饷,雁门的十万大军弄不好就得饿肚子了,即便如此,如今也是捉膝见肘,朝廷那点儿赈灾的粮食拨下去,即便顶过今年这一冬,明年开chūn又当如何,有井还得有粮种才成啊,整个深州有多大,若是指望朝廷发放粮种,着实有限。”

崔九道:“崔家跟赫连一族不都抄家了吗。”

说起这个,慕容湛摇摇头:“崔家瞧着家大业大,却都是空架子,这些年皇祖母礼佛做善事的银子,都是从崔家出的,崔家也是勉力支撑,架子大,底下着实没几个钱。”

崔九点点头:“崔家一向好大喜功,为了维持住大齐第一世族的名头,不知使了多少冤枉银子,若不是家主糊涂,通敌叛国,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慕容湛:“所有兴盛的世族都逃不过盛极而衰的命运,究其原因,也有迹可循,一旦兴盛便开始骄矜,不知收敛,不能约束族人,以至于落得破败的下场。”

崔九:“这么说来大郎倒真真聪明,急流勇退,解甲归田,博了一个传扬天下的美名,父皇也大加赞誉。”

慕容湛:“是啊,定远将军大智若愚,着实是个聪明人,可惜这样的聪明人不多,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破名利富贵。”

崔九忽的笑了起来:“碧青那丫头说他们两口子压根儿就是庄稼人,从没想过封侯拜将,无yù则刚,无所求自然不会贪恋名利地位了,至于富贵,那丫头从来不缺,太子哥不必为深州的事太过忧心,那丫头捐了一百亩地给在深州修建普惠寺,已经跟我说了,赚的银子用来购置麦种,发给深州的百姓,明年这头一茬的庄稼种麦子,第二茬再种番薯,一年两岔,即便收成不好,也不至于饿死人了。”

慕容湛愕然半晌,点点头:“深州有个沈碧青,真是百姓的大造化。”

崔九想起什么:“都说赫连一族富可敌国,莫非也是空架子?”

慕容湛:“赫连一族连年征战,虽为我大齐立下了军功,却也劫掠了不少金银,这才有赫连家富可敌国之说,却抄家之时,掘地三尺也才找出不足一万两银子,传说中富可敌国的宝藏却不见踪影。”

崔九眉头皱了皱:“莫非在二哥手里。”

慕容湛脸色一yīn:“无凭无据的不可胡言。”

正说着,忽的苏全快步进来,后头跟着旺儿,旺儿给太子爷见了礼,跟崔九道:“爷,小五管事来了,说让您速去王家村一趟,碧青姑娘有要紧事找您呢。”

崔九站起来就往外走,到了门边儿上,忽觉有些不妥,又回来道:“小五刚从雁门回来,若不是真有要紧事,那丫头不会让小五连夜进京。”

慕容湛摆摆手:“她是个有分寸的,既如此,必有要事,你去吧,只不过,贺鲁如今正在冀州,他如今是父皇亲封的代州大都督,父皇有意把义和下嫁北胡,如此一来,他就是咱们妹夫,北胡初定,你莫寻事,倒坏了大事。”

崔九:“瞧太子哥说的,他贺鲁是咱们大齐的手下败将,即便是头láng,也是头切了爪子拔了牙的láng,爷才不屑寻他的事儿呢。”说着要走,慕容湛叫住他:“赫连如玉没了,你总的再娶个王妃进门,这内宅没个主事儿的,实在不像话。”

崔九:“太子哥还是先选您的太子妃吧,有赫连如玉这一遭,我这真怕了女人,什么时候寻着个温良贤淑,爷还可心的再说。”撂下话走了。

慕容湛目光闪了闪,温良贤淑容易,恐怕要可老九的心就难了,不过,沈碧青到底有什么要紧事,巴巴的让人来叫崔九?

崔九心里也纳闷,一路疾奔转过天傍晚进了王家村,大郎家在王家村的新院子,他还没来过呢,记忆中还是过去在这儿住着的时候,那几间土坯房。

说起来也怪,如今武陵源的宅子舒服体面,可崔九就是忘不了王大郎家的老宅儿,还有,在这儿挑猪粪掏茅厕的事儿,如今想来不禁不觉得恶心,反而有些怀念。想着,急忙摇头,自己想什么呢,让那丫头知道,不定得笑死了。

刚进院,迎面飞过来一支白羽箭,不是崔九躲得快,这一箭就she他脑门子上了,崔九吓了一身汗,这是要爷的命啊,怒气冲冲的看过去。

碧青也吓了一跳,手里攥着弓,站在当院抱歉的看着崔九:“那个,对不住啊,失了准头,好在没she中你。”

崔九满腔怒意顿时消下去一半:“爷是怎么得罪你了,你下这样的黑手。”

碧青:“真没想着she你,你看靶子在那边儿呢,我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一箭she出去就飞门哪儿去了。”

崔九愕然看着墙上偌大的靶子,上头一个箭影儿都没有,再看其他地方,横七竖八散着十好几只箭,偌大的场院里,除了她旁边的大郎,连个人影儿都见不着儿,都躲在屋里往外扒头呢,就连贺鲁两兄弟,都在堂屋站着,手里的刀横在身前,一幅严阵以待的样儿,冬月跟冬时两个丫头倒是站在门外,一人手里举着把扫帚挡在前头,生怕姑娘的箭不长眼飞到后头来,以姑娘前头she箭的踪迹来看,不无可能。

崔九没好气的道:“你眼睛是斜的不成,靶子在墙哪儿呢,你的箭怎么she的满处都是。”

这可是人身攻击了,碧青不乐意了:“你眼睛才斜呢,我就是对着靶子she的,至于箭为什么非到别处,我哪儿知道啊。”

大郎却很是高兴,难得小媳妇儿能笨上一回,他觉着尤其可爱,瞪了崔九一眼,哄孩子一样摸摸小媳妇儿的脑袋:“媳妇儿咱不生气,今儿晚了,明儿俺接着陪你练,早晚能she靶子上。”

屋里的人听了,顿时一片哀嚎,小海见那张弓到了姐夫手里,才从屋里走出来:“姐,您就别折腾我们了,您不是总说术业有专攻吗,您别的地方都那么聪明,不会she箭就不会吧,练什么啊。”

陆超跟燕子齐齐点头,冬月冬时也是心有戚戚焉,姑娘she箭实在太可怕了。

碧青看向大郎:“我she的很烂吗?”

大郎咧开嘴笑了:“不烂,我媳妇儿she的好着呢。”众人忍不住翻白眼。崔九也愕然看着大郎,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大郎简直练的炉火纯青啊。

贺鲁兄弟一听说明儿碧青还练习she箭,脸色都不对了,立马告辞,说还有些未了的公务需料理,得及早回京,饭都顾不上吃,上马跑了。

碧青松了口气,贺鲁兄弟可不是大齐的官儿,说是代州大都督,却仍是北胡的大王和王弟,大郎这个定远将军虽解甲归田,还是需避避嫌才是。

皇上允了大郎卸甲,却仍把定远将军的帽子扣在他头上,就是为了扶植军中的新生势力,赫连家完了,自然得有顶上去的。

赵勇受了赫连家牵连,大郎跟先锋军的将士联名求qíng,命是保住了,却再不能带兵,皇上对赫连一族的厌憎更甚于崔家,跟赫连一族有gān系的,没一个有好下场的,如今赵勇能携着家小回乡,也算全身而退了。

自古皇上最忌惮的,一是兵权,二是外戚,所以,即便如今大郎不在朝堂,也需避嫌才成,贺鲁这个北胡大王在自己家待的日子长了,可不妙,便皇上不多想,还有下头的大臣呢。

大郎年少显贵,必会招人嫉恨,那些人明面儿上不说,暗里不定怎么咬牙切齿的找大郎的小辫子呢,所以更需小心谨慎。

有时想想,碧青真觉累得慌,还不如就种地呢,虽贫苦些,却过得自在,不用这样天天动心眼子防着谁。

而且,看起来南蛮也不消停,又要生乱,想起这些,把弯刀拿出来问崔九:“这把刀你是怎么得来的?从哪儿得来的?你可知道它的来历吗?”

崔九一愣:“我gān儿子的见面礼,怎么在你这儿?”

碧青难得严肃的道:“此事gān系重大,你最好赶紧说,免得出大事。”

崔九见她脸色,也有些吓住:“就是荣昌斋,我去的时候,见柜台上放着这把刀,我一眼就相中了。”

碧青道:“既是荣昌斋的镇店之宝,怎会放在柜台上,当时还有什么人,你可记得吗?”

崔九想了想:“是有两个主顾,瞧着不大像咱们大齐的人,一脸的连鬓胡子,浑身有股子难闻的汗臭,直冲鼻子。”

碧青:“你什么时候去的荣昌斋?”

崔九仔细想了想:“刚过了年吧,一听说我gān儿子落生,我这个当gān爹的哪能不准备见面礼啊。”

碧青点点头:“年后天还冷着,那两个人身上却有汗臭,常听人说,蛮人有很重的体味,那两人会不会是南蛮来的?”

崔九脸色也有些凝重:“你不说爷还没想到,可不吗,那两人十有八九是蛮人,蛮人来京城做什么?为什么会去荣昌斋?”

碧青把刀给他:“这把刀是西域宝刀,却是孟氏王族的随身之物,贺鲁一眼就认出来了,想必那两个蛮人,拿着这把刀当信物去荣昌斋办什么要紧事,不想,正好让你碰上,你非要这把刀,掌柜的怕事qíngbào露,这才把刀给了你。”

崔九忙道:“照你这么说,荣昌斋是南蛮人在京里的探子,荣昌斋是百年老字号,怎会跟南蛮搭上gān系?”

碧青:“南蛮早有图谋中原之心,怎会不养探子,百年老字号,有什么新鲜,布置这条暗线竟达百年之久,正说明蛮人láng子野心。”

崔九蹭的站起来:“此事事关重大,我须速速告之太子哥,早作防备才是。”说着把那把刀收了起来。

碧青怀里的小家伙不gān了,立马啊啊的叫着要自己的刀,崔九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gān爹回头给你寻一把更好的。”小家伙仿佛听懂了一般,点了点小脑袋。

碧青道:“快走吧,蘑菇什么,这是大事,不能耽搁。”

崔九这才走了,崔九一走,小家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刀没了,咧开嘴哇一声哭了起来,碧青好笑的看着儿子,点了点他的头:“你这个傻劲儿真随实了你爹,人都走了你哭死有什么用?”

大郎抱过儿子,放到炕上,又拿出一把刀来放在儿子怀里,小家伙顿时眉开眼笑,碧青道:“这是贺鲁的刀,怎么在你这儿?他赠与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