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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戟才松了手,看着那锅,像是想起旧事。

赵云道:“沉戟老弟功夫了得,敬你一杯。”遂举杯,二人互敬喝了。

沉戟道:“酒非好物。”喝完自己斟酒,又帮赵云斟酒。

三杯下去,沉戟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亦不再拘束,跟赵云聊起武艺,这实是找对了人。

赵云所学甚杂,刀,枪,棍,剑,骑术she术无一不通;吕布学艺专jīng,亦是到了窥一技而通百家的境界。彼此间jiāo流武学,避开旧事,谈性甚欢,反把阿斗晾在一旁。

阿斗只听得头昏眼花,剩个帮他俩夹菜的份,谈到日间比武,沉戟忽道:“主公,你在场外聚众人押注那时,怎知是和局?”

这声“主公”尚且是吕布第一次正式称呼,只把阿斗叫得浑身不自在,至今他仍未有主仆抑或君臣的概念,只讪讪道:“还是叫我公嗣吧,我从没把你当作部下,混叫着就行……”

沉戟笑了笑,不作言语,显是默许了阿斗的说法,阿斗又道:“我以为师父会赢,不知道为啥,我总觉得师父就算不赢,也绝对不会输。”

这话确是出于真心,在阿斗一向的印象中,赵云无论是单挑还是群殴,都从未有过败绩,是最能给他安全感的人。阿斗想了想,恐怕吕布生气,最后还是说了实话,道:“我想如果师父赢了,按他的脾气,一定会说和局。如果师父不赢,顶多也是个和局。”

赵云扑哧一声把酒喷了出来,与沉戟对视一眼,两人俱是摇头无奈苦笑。

“笑什么。”阿斗嘴角抽搐,怒道:“有什么好笑。”

吕布沉吟半晌,道:“我生平败绩甚多,说不得折了名头。”

赵云道:“于云所见则大不然,洛阳除贼一战后,温侯再无败绩。”

吕布点了点头,道:“该役实是我轻敌所至。”

阿斗好奇道:“什么?洛阳?”

赵云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无损威名。”正要把话轻轻带过,阿斗却好奇追问不休。

吕布道:“那年我与王允除去董贼,本以为乱局已定,便不再上心……”

阿斗才知道赵云与吕布所说,是指李儒杀了个回马枪一事。吕布刺死董卓后,董卓部下李儒,郭汜慌忙逃窜,带着大部队离开洛阳,解散军队。吕布进封温侯,任职武将军,仪比三司。与王允各掌文武大权。

不料两个月后,离开洛阳的李儒遇见贾诩,乱军中贾诩献计。二人听计召集旧部,攻回洛阳。吕布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得逃离京城。

“……那天朝上无事,献帝不来,我听反贼入京,心想群龙无首,败敌不难,便命文远去守南门,自回家去看,恐乱兵惊了……家人。”吕布淡淡道。

叛军入城,吕布第一件事不是守献帝,而是回家保护妻小,生怕貂蝉受了惊吓,阿斗听到这里,不禁莞尔,吕布把家看得比国更重,实在有违这时代的武将jīng神。

又想若不是这样,他也不是吕布了。阿斗会心笑道:“谁敢欺负她,她可是左慈那老不死的徒弟。”

吕布微忿道:“当时怎晓得,只道她是个弱女子。”

赵云笑道:“后来如何?”

吕布道:“果然已有不少人冲进府里,我想文远守不住城门,定会回来求援,便把进府的小兵都杀了,在家里等他。”

“家里死了几名侍婢,貂蝉躲在花园中,见我回家,便不再害怕;我们在花园里等着,仍有不少兵士源源进来,我便与她靠着院墙,一手枕在脑后,与她说说笑话,一手拿戟划拉那些小兵。”

“后来死尸堆了快有半堵墙高,文远还未过来,我才觉得不妥。”吕布悠然道:“只得起身唤来赤兔,带貂蝉出去看看。”

“结果人山人海,把我府门堵了,我便冲杀出去,街上满是骑兵,李儒料到我会冲阵,洛阳有兵无将,无人能挡我一枪,只得拿兵来填。”

阿斗吸了口气,吕布又道:“他只道我杀得手软便得降了。然而他算不到的是,我还带了个人。若是独自冲军,不定真会认输。”

“然而她揽着我腰,把头靠在我背上,我就有使不完的力气。”吕布望向赵子龙。

赵云点了点头,悠然道:“心有所系,原比孤军奋战有胆气。”

桌前静了。

阿斗知道赵云亦是经历过与吕布相同的处境。许久后开口道:“后来呢?”

吕布答道:“我还未手软,兵就死光了。文远在城门处与我汇合,一路冲杀出去,经那一战,貂蝉便小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