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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师兄跟柳姑娘关在房里,怎么偏偏就给你撞见了?因为我往房门口扔了颗石子。你师兄的武功这么好,怎么会被柳姑娘压在chuáng上?因为……我特意送了她一味迷香。”

沈若水做梦也料不到会听见这样一番话,头脑里晕晕乎乎的,一片混乱,呆呆的问:“为什么?”

“我早说过了,”李凤来拿扇柄挑起沈若水的下巴,极轻佻的笑,“我这一回是为了美人而来的。”

“混蛋!”沈若水瞪大眼睛,一下就扑了上去,当场便想跟他拼命。

李凤来只侧了侧身,就轻易化解了他的攻势,还顺便将他的双手制住了,低声耳语道:“急什么?我又不会欺负你。你相貌虽然生得不错,可惜却一点都不合我的胃口呢。”

“啊?”

“我想要的,”薄唇轻抿,一字一顿的念,“从头到尾都只有陆景一人。”

闻言,沈若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来,只能怔怔的盯住李凤来看。

他原是觉得万分惊讶的,但转念一想,却又感到此事正常得很。他的师兄容颜俊美、武功高qiáng,自是有一大堆人追着喜欢。

可笑他全然不知别人的心思,反而傻乎乎的踏进圈踏,亲手将心爱之人越推越远。现在,师兄果然抛下他离开了。

哈!哈哈!

沈若水脚下一软,整个人缓缓跌坐在了地上。他却浑然不觉得疼,只以手遮脸,放声大笑起来。

越笑声音就越哑,到了后来,几乎已带了哭腔。

李凤来见了他这疯疯癫癫的模样,好似极为满意,折扇一展,笑道:“我原以为你跟陆景青梅竹马,要离间你们的关系得费上好些功夫,没想到尚未耍什么手段,就已经成功了。我的目的既已达成,也差不多该去追着美人跑了,后会有期。”

说罢,潇潇洒洒的转个身,飘然离去。

沈若水觉得李凤来说的话就像一把利刃,字字句句都刺在他心上,将胸口的位置割得血ròu模糊。

嘴里酸酸涩涩的,尽是苦味。

他却好似仍觉得不够痛,死死的咬住下唇,直到血腥味弥漫开来,方才张了口,无声的吐出那两个字。

师兄。

第十六章

沈若水在房里呆坐了一天,眼看着白天变成黑夜,陆景果然没有出现。

那个人若是不在的话,自己便连吃饭也记不得。

师兄怎么忍心……丢下他一个人离开?

夜里起了风。

桌上的书页被风chuī得哗哗响,压在案头的一叠纸亦随风飘散开来,偶有几张落在沈若水的脚边。

沈若水调转视线,茫茫然然的望过去,借着月光瞧清了纸上歪歪扭扭的字。

……分明是他的笔迹。

但却并非他亲手所写,而是陆景模仿他的字迹,一笔一划的抄写出来的。

从小到大,沈若水每次挨罚,都有师兄在旁护着。替他受罚、给他送饭、哄他入睡,一觉醒来,甚至连该抄的书都已经全数完成了,他根本什么也不必cao心。

一直以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他却从来不曾想过,陆景是在怎样的qíng况下,怀抱着怎样的心qíng抄完这一遍又一遍的《道德经》的。

师兄这么宠他,他却偏偏任xing妄为,毫不犹豫的大叫讨厌,毫不留qíng的伤害心爱之人。所以,昨天夜里,陆景才会现出那种心灰意冷的眼神吧?

想着,沈若水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一阵阵的寒意从四肢百骸流窜而起,他喘得厉害,连站起身的力气也使不出来了,只挣扎着挪动身体,将那叠四散的纸拾了回来,一张一张的翻看。

看着看着,忽的怔了一怔,扯动嘴角,无声浅笑。

而后面容一僵,笑意一点点沉下去,黑眸流转间,眼角逐渐湿润。

想不到,他那素来完美无暇的师兄……竟然也会出错。

好好的一句话里头,突兀得夹杂着“沈若水”三个字。陆景模仿他的笔迹抄书的时候,定然是心不在焉的。而他一心一意想着的人,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师兄心底秘密早已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这里,可惜他却从来不曾发现。

哈!

沈若水仰了头,又一次放声大笑起来,却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一直一直往下滑。低头再看时,纸上的字迹都已变得模糊不清,歪歪扭扭的,尽数幻成了陆景温柔含笑的眼。

他于是颤抖着吻上去,自言自语的唤出陆景的名字来。

每一寸骨血都在隐隐作痛。

沈若水却似浑然不觉。因为他清楚知道,自己若是觉得疼了,师兄一定……痛得比他更加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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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沈若水便收拾东西离开了秋水庄。

他这回可不是离家出走,而是要去将师兄追回来。他早已打定主意,即使大吵大嚷、痛哭流涕、拔剑自砍,也非要bī得陆景回心转意不可。

然而,沈若水出了门之后四处打听,却怎么也寻不着师兄的踪迹,好似那笑颜温和的白衣男子突然消失了一般,谁都不曾见过。反倒那李凤来却招摇得很,又是华贵马车又是美艳侍婢的,一路上惹出了许多风流韵事。

沈若水疑心陆景的失踪跟他有关,因而握了拳,紧追不舍。他以前总觉得闯dàng江湖很好玩儿,如今师兄不在身边,方才晓得自己什么也gān不成。

动不动就迷路,一不小心便遇上山贼,饿了啃馒头,渴了喝凉水,风餐露宿、受尽折磨。他夜里展转难眠的时候,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回想起陆景来,有时甚至委屈得想掉眼泪。师兄从前这么宠着他,若晓得他如今吃了这些苦头,可不知会有多心疼。

又或者,师兄心里已经没有沈若水这个人了。

这一路上虽然困难重重,沈若水却仍是咬牙坚持了下来,花了半个多月的功夫,才跟着李凤来到了扬州。

他的双手变粗了许多,面孔也晒黑了一些,双眸却仍是明亮如水的,配上那一副jīng致的五官,实在俊俏得很。

因而刚一入城,就被快刀门的人发现了。

沈若水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完全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只一心想着打探陆景的消息,丝毫不晓得自己早已被仇家给盯上了。等到回过神来时,早已被快刀门的人堵在了一条暗巷内。

“臭小子,咱们又见面了。”

“哎?”沈若水怔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挡住自己去路的人,明知道不该冲动的,却仍是抬了抬下巴,冷冷的应,“原来是破刀门的人啊,你们还真是yīn魂不散。”

这既傲慢又无礼的态度,自是立刻惹怒了敌人,几条手持利刃的人影马上跳了出来,挥手就砍。

沈若水当然只好拔剑应战。

他虽然跋山涉水了半个月,吃了不少苦头,功夫却还是跟从前一样糟糕,一招一势完全不像样子,没过多久便陷入了困境。

快刀门的首领双手抱臂,冷眼在旁观战,时不时出言嘲讽几句:“臭小子,这回怎么不找你师兄来帮忙了?”

沈若水本就手忙脚乱,疲于应付,听了这句话后,更是气得差点吐血。他当然知道,就算自己遇上危险,就算再怎么大喊救命,陆景也绝不会出现了。

是他亲手……将师兄气走的。

如此想着,胸口愈加发起闷来,只听“嗤”的一声,手臂已中了剑。

沈若水这回却并不叫痛,只紧咬着牙关,继续挺剑冲杀。到最后,连眼睛也变得血红血红的,也不知是杀出了xing子,还是又觉得委屈了。但他毕竟寡不敌众,不过片刻功夫,手中的长剑就被打落在地,整个人更是被包围了起来。

“臭小子,去死吧!”

眼见那明晃晃的刀子直砍下来,沈若水竟并不觉得害怕,仅是闭了闭眼睛,张嘴,依然只唤出那两个字来:“师兄——”

第十七章

沈若水这一声刚叫出口,耳边就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刀剑撞击之声,预料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降临。

师兄果然来救他了?!

他心中一动,自是大喜过望,连忙睁开了眼睛来,抬头望去。结果却并未寻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反而看见一个黑衣人负手而立,快刀门的人则躺了一地,“哎哟哎哟”的哀叫不止。

那黑衣人的脸上蒙着快布,只露出一双眼睛,身形伛偻,背微微有些驼,瞧来似乎年纪不轻了。

……不是师兄。

即使遇上这样的危险,陆景也不现身,自己确实已被彻底抛弃了吧?

沈若水的心渐渐沉下去,很有些伤心yù绝的意思,但总算还记得礼节,朝那黑衣人拱了拱手,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他面容苍白如纸,说起话来更是有气无力的,一副消沉至极的模样。

那黑衣人左手握剑,右手则始终背在身后,淡淡扫他一眼,冷哼道:“瞧你这样子,倒好像并不希望我救你?”

那说话的声音又低又沉,实在是嘶哑难闻到了极至,简直就像故意毁过嗓子一般,听得人毛骨悚然。

沈若水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怔怔的答不上话来。

黑衣人好似看透了他的心思,又是一声冷笑:“就凭你这没出息的傻小子,恐怕一辈子也别想找到你师兄了。”

沈若水闻言大惊,眼里几乎放出光来,立刻就冲了上去,嚷道:“你见过我师兄?你知道他如今人在哪里?他……”

话还未说完,那黑衣人已经身形一转,飞快地掠出暗巷。非但轻功卓绝,步法更是诡异至极,见所未见。

沈若水瞧得呆了一下,等回过神再追上去时,早已是望尘莫及了。但他不肯死心,仍旧咬了牙,一直一直往前跑。

“前辈,你一定知道我师兄在哪里,对不对?前辈!”

他一心一意的记挂着陆景,也不管自己会不会遇上危险,只没头没脑的四处乱跑。甚至不曾仔细想过,那神秘的黑衣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为何要出手相助?

等他将那大街小巷转了个遍之后,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整个人又渴又累,甚至连步子也迈不动了。于是只好缓下劲来,垂头丧气的沿着河岸慢慢往前走。

片刻后,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悠扬动听的琴声。

幽怨婉转,qíng意绵绵。

沈若水心头跳了跳,连忙循声望去。

半明半暗的霞光里,只见一袭青衣的男子端坐桥边,黑发及腰、背影修长,正低了头,专心致志的弹着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