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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一顿,言犹在耳。

原来如此!

那姓李的会如此自信,原来竟是为了这个缘故。

沈若水感觉全身发凉,背后腾起阵阵寒意,手脚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他望了望陆景唇边的血迹,万分艰难的吐字:“师兄,你中毒了?”

第二十一章

陆景垂了眸,慢吞吞的抹去唇边的血痕,笑道:“怎么会?我的武功虽然不济,却还不至于轻易就着了人家的道。”

他的语气平平静静的,面上笑容如常,好似自己当真只是染上了风寒而已。

沈若水却再不肯信他了,咬一咬牙,颤声道:“平常当然不要紧,可你离开秋水庄的时候,根本就是神智不清,随便什么人都能趁虚而入!”

“……”陆景窒了窒,很轻很轻的叹一口气,没有反驳。

沈若水一见他这模样,便知自己猜得没错,李凤来果然是在那个时候下的毒。而追跟究底,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他沈若水。

若非他当初任xing妄为,师兄又怎么会变得失魂落魄,轻易给人下了毒?

……全部都是他的错!

伤心痛苦的人应该是他。

中毒受苦的人更加应该是他。

这样想着,忍不住脱口说道:“那姓李的这么喜欢你,怎么就舍得对你下毒?他原该毒死我才是。”

“他倒确实这么打算过,可惜不敢下手。”

“哎?”

“因为我说,他若是敢对你下毒的话,我马上陪着你一起死。”

沈若水心中一动,忙问:“真的?”

“当然是骗他的。”陆景眨眨眼睛,倾身在沈若水颊边亲了一口,笑道,“今日中毒的人如果是你,无论他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我都只好答应了。”

陆景说话的调子又轻又快,好像有意要哄师弟开心,但沈若水却哪里笑得出来?

他吸了吸鼻子,感觉嘴里酸酸涩涩的,眼角一片湿润。费了好大的功夫,才qiáng忍着没有掉下泪来,只死死攥住陆景的衣角,问:“你中的是什么毒?”

陆景又叹一口气,若无其事的吐字:“幻梦。”

沈若水虽然早有准备,刚听见这两个字时,却还是惊得面容惨白,错愕不已。

这种毒要不了人的xing命。

但是发作起来的时候,痛楚一次比一次qiáng烈,中毒之人多数是被活活折磨至死的。这味毒乃是毒龙堡秘制之物,除了堡主之外,无人能解。

沈若水实在料不到,那姓李的竟会如此狠毒。早在片刻之前,他还当自己是这天下间最幸福的人,可是如今……

如今才晓得,不过幻梦一场。

他手脚冰凉冰凉的,心底一片茫然,沉默良久,方才开口问道:“师兄,你身上的毒发作过几回了?”

“记不清了。”陆景伸手轻抚沈若水的背,软言软语的安慰道,“其实也不是很严重。”

谁料话才说完,他就面色一变,软软的倒回了chuáng上。

“师兄?”

“没事,”陆景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应,“我觉得有些倦了,想再睡一会儿。”

说话间,嘴角又淌下血来。

他抬了手想去抹,但连试几次,都使不上劲来。

沈若水看得心惊,连忙扑过去抓紧了他的手,这才发现师兄的身体冰凉至极,指尖甚至还微微发着抖。他从来不曾遇上过这种事,一时慌了心神,只扯着嗓子嚷:“师兄,你的毒又发作了?”

陆景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但很快又竭力睁了开来,悠悠的望住沈若水看,一味摇头。“没关系,我不要紧。”

他的声音沙哑至极,短短几个字,就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注视着沈若水的目光却永远那么脉脉含qíng、温柔似水。

沈若水顿觉胸口也跟着抽痛一下,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只一遍遍的唤:“师兄师兄师兄师兄……”

他不晓得“幻梦”发作起来有多可怕,但光看陆景那微微扭曲的面孔,就知他此刻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为什么……中毒的人偏偏是师兄?

如果可以的话,沈若水恨不得以身相替。

他从小娇生惯养,挨一点点疼便要哇哇大叫,但此刻却觉得,只要师兄平安无事,自己随便怎样都无所谓。

一边想,一边就缓缓掉下了泪来。

陆景抬了抬手,却怎么也无法触及他的脸,只得轻轻叹道:“乖,别哭。我只是有些倦而已,死不了的。”

“骗人!你明明疼得厉害!”

“是啊。”陆景点点头,这回倒是慡快的承认了,面上却依然带笑,“不过,只要你亲我一口就不疼了。”

“真的?”

“嗯。”

沈若水受了那温柔笑颜的蛊惑,果然俯下身去,依言吻上了陆景的唇。

那熟悉的薄唇湿湿软软的,隐约带一丝血腥味。

沈若水越吻下去,眼泪就掉得越急,断断续续的喃:“师兄你又骗我!我以后可再也不信你的话了。”

陆景此时已没了说话的力气,只动了动唇,无声的吐出两个字来:“……抱歉。”

而后闭上眼睛,再次陷入了昏睡之中。

但即使如此也睡不安稳,时不时咳嗽几声,唇边落下点点红痕。

沈若水呆呆望住陆景苍白如纸的面容,感觉心头冰凉彻骨。他终于止住了哭声,动作僵硬的在师兄身边躺下了,茫然的睁大双眸。

师兄从来这么宠着他,舍不得他吃一点苦。

现在,他又如何能眼看着心上人受此折磨?

秋水庄离得太远了,就算赶回去找爹帮忙也已经来不及了,如今能救陆景的法子只有一个——去找李凤来。

第二十二章

陆景这一睡便又是好几个时辰,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上午了。抬眼望去,只见沈若水依然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守在chuáng边,眼底有淡淡黑影,分明是一夜未睡的模样。

“师弟,你昨天晚上又没睡觉?”

“嗯。”沈若水哭了一夜,眼泪早已止住了,就这么茫茫然然的坐着,面上无悲无喜,神色平静得近乎诡异。

陆景叹一口气,柔声道:“你该好好歇一会儿才是。”

“不要。”沈若水摇摇头,黑眸仍是空dòng无神的,表qíng木然的念,“我要陪在师兄身边。”

“这毒一天只发作一次,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我的身体还未弱到一碰就坏的地步,你大可不必担心。”

陆景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沈若水听后果然有了些反应,却只是调转视线,直勾勾的朝窗外望去。隔了好一会儿才转回头来,展颜轻笑。

“师兄,你现在可以下地走路了吗?”

“当然。”

“我来扬州这么久,还不曾好好玩过,你能不能陪我出去转一圈?”

陆景呆了呆,有些惊讶。他手臂上的伤还未痊愈,身体也实在倦得厉害,却仍是笑着应:“好啊。”

只要师弟开口,纵是刀山火海他也会闯,何况只是去逛街?

闻言,沈若水立刻又笑起来,好似终于松了口气,但那一双秀眉却越蹙越紧,在陆景瞧不见的角落里,牢牢握住了拳头。

陆景隐约觉得他有些古怪,但光是穿衣起身就已费尽了气力,根本来不及深思。糙糙吃过早饭之后,两个人便携手出了门。

一路上,沈若水东张西望、说说笑笑的,好像与平常并无两样。只是那双眼睛虽然四处乱扫,却独独避开了陆景的目光。

陆景越往前走就越觉得不对劲,等他跟着沈若水过了几座桥,彻底认清面前的路之后,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心中一动,马上停住脚步,沉声问:“师弟,咱们这是去哪里?”

“没有啊,不过随便逛逛而已。”

“再往前走可就是花街柳巷了,你是打算去寻欢作乐,还是……找某个人?”

沈若水面容一僵,知道瞒不过去,便gān脆点头默认了。

陆景也不多言,仅是一把抓住他的手,转身yù走。

“师兄!”

“逛得差不多了,回客栈吧。”

“不行!你的毒很快就又会发作了,我们必须去找李凤来要解药!”

“你可知道……他会提什么条件?”

“当然。”沈若水说出这几个字时,整个人都在发抖,“那家伙故意搞出这么多花样来,为的不就是师兄你么?只要我发誓从此不再见你,他自然就会帮你解毒了。”

顿了顿,勉qiáng笑一笑,续道:“反正咱们只是假装接受他的条件而已,等你的身体一好,我马上就找爹来救你回去。”

他一边说一边盯着陆景看,眼底略带几分哀求之色。

陆景却始终没有应声,只那么静静立着,薄唇微扬,笑盈盈的与沈若水对望。

沈若水一下就明白了他的心思,咬牙道:“师兄,你就答应我这一回吧,好不好?你昨日毒发时的痛苦模样,我可再不想瞧见了。”

陆景仍旧那么微笑着,偏了偏头,轻轻吐出几个字来:“若水,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那语气虽然温柔,表qíng却极为坚决。

沈若水几乎恨不得跪下去求他了,好不容易才勉qiáng稳住心绪,踉跄着上前几步,一头扑进了陆景怀里。

陆景猝不及防,刚yù伸手去揽他的腰,就被点住了xué道。

“师弟,你……”

“师兄,我知道你肯定又会生我的气。不过我从前gān过这么多蠢事,也不差这一桩了,对不对?”沈若水将头靠在陆景的肩上,一个字一个字的喃,“我以后会听爹的话勤练武功的,不论花多少功夫,都一定救你回来。”

话落,抬头在陆景唇边亲了一口,顺便连他的哑xué也点住了。然后在路边雇了辆马车,抱着陆景上了车,继续往前行去。

沈若水早已打听清楚了李凤来的行踪,因而没费什么气力,便在一家jì馆内寻到了正在饮酒作乐的某人。远远望去,只见李凤来跟前日一样左拥右抱,面上笑容轻佻,眉目甚是风流。而背影酷似陆景的那个青衣男子竟也在场,正低了头,专心致志的弹着琴。

沈若水虽然觉得惊讶,却也并未放在心上,只面无表qíng的走过去,一言不发的在李凤来面前立定了,恶狠狠的瞪住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