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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羿道:“青翧是跟着青翎来的,只待了一天就说想家,舅舅便差人送他家去了,故此,没来得及过来给表姨表姨夫见礼。”

这个理由倒说得过去,陆老爷点点头:“青翧年纪小些,离不开爹娘也是有的,却,到底是男孩子,也不能总恋着家,回头我给你爹写信过去,家里虽好,只怕耽误了念书,倒不如一并送到京里来,跟你们一处进学,有严先生教导,将来必成大器。”

青羿愕然,青翧可是最不喜念书的,让他来京跟严先生进学,还不如杀了他更快些,更何况,根本就是青翎gān青翧什么事儿啊。

不过,也不能推拒表姨夫的好意,反正表姨心里明白,这事儿怎么也能搪塞过去,先过去眼前再说,想到此便道:“青羿替青翧谢表姨夫。”

陆老爷点点头,心里着实有些纳闷,胡家自己是去过的,那几个孩子里,也就青羿瞧着是个念书的材料,至于小的那个,连印象都是模糊的,就记着跟胡家的二丫头,从外头跑进来,晒的黑黢黢的两个孩子,没瞧出多聪明啊,莫非自己记差了。

不过,敬澜这几句话虽有些大胆,却也是胸有丘壑言之有物,才不过十五,便能言人所不敢言,着实叫自己这个当爹的骄傲,也没白费了这些年对他的教导跟期望,这孩子是个能成大事的,尤其如今身子骨也结实了起来,等将来从科举出仕,青云直上也是指日可待。

还有胡家那个孩子,若果真如此聪明,也不该耽搁了,看来自己今儿晚上得去妻子屋里坐坐了。

安乐王走了,戏也开罗了,真是陆敬澜说的,都是些没意思的戏,什么麻姑献寿,双祝寿,最后是一出满chuáng笏……好在唱的是昆腔,伊呀呀呀的听起来,也别有一番韵味。

一时席散了,青翎还说去寻舅母回去,却给表姨拦下,拉着她的手笑道:“寻你舅母做甚,刚我跟你舅母说了,让你在我这儿住几天,咱们娘俩也说说话儿,衣裳东西我叫婆子跟着小满去拿了,这会儿估摸都搬回来了,走吧,也不用住客居,敬澜旁边的小跨院空着呢,你们兄妹俩投缘,你住在那儿正好,离着我那儿也近便,倒正合适。”

不由分说拉着青翎走了,青翎想推拒都开不了口。

青翎自己越发纳闷起来,自己明明就是想跟陆敬澜撇开gān系,怎么反倒越来越近了,都快住一个院子里了,比在胡家的时候都近。

再有,自己不就解了个鲁班球吗,怎么就招上了个熊孩子,看来自己跟京城八字不合,得赶紧家去的好,省的麻烦越来越多……

☆、第39章

苏氏安置好青翎,刚回了自己的屋子,心腹婆子便笑眯眯的道:“刚老爷跟前儿的人来传话,说今儿晚上在夫人这儿用饭。”

苏氏先是一喜,继而叹了口气:“你瞧着,老爷一准儿是来问今儿安乐王的事儿,不然,哪会进我的屋子,若不是敬澜争气,这陆家只怕连我立脚的地儿都没了,说起来,我倒羡慕月娘,不管胡家如何,却夫妻恩爱和睦,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儿,且儿女双全,不像我就生了敬澜一个,身子骨还不结实,这些年差点儿愁死我,若敬澜有个万一,可叫我怎么活呢,如今我方明白指望谁都是个空,唯有儿子才是真的。”

婆子忙道:“夫人快别这么说,仔细隔墙有耳,回头叫人听了,不定要在老爷跟前儿嚼舌头说夫人的不是了。”

苏氏哼了一声:“他早就不待见我了,你算算,多少年不在我屋子里歇了,在他眼里我这个夫人还不如陆府的管家呢,管家至少得用,我就是个没用的摆设。”

婆子叹了口气:“夫人快别钻牛角尖了,谁家不是这么过的,男人生来就是喜新厌旧的xing子,莫说咱们这样的大宅门,便是寻常老百姓家里的汉子,不也是稀罕外头的婆娘吗,手里得几个糟钱儿,就惦记往窑,子里头钻,老爷难得来一趟,夫人若冷着脸子,冷了心反倒便宜了那些狐狸jīng,夫人不若趁机笼络笼络,到底是夫妻,跟别人的qíng分不同。”

苏氏道:“他何曾有心,得了,你去跟小厨房说,让预备几个老爷爱吃的菜。”

婆子答应一声,叫了丫头出去传话,转过身来又道:“夫人也该好好打扮打扮,说起来,也不过才三十出头的年纪,总穿这么老气的颜色,瞧着暮气沉沉的,倒不如鲜亮些。”说着进去拿了件衣裳出来:“依着我,夫人就穿这件儿。”

苏氏一瞧,是件儿淡藕色的,不禁摇头:“这样青嫩的颜色,若十年前穿着还成,如今要是穿了,不成老妖jīng了吗,使不得。”

婆子:“这衣裳的眼色分什么嫩老的,夫人可记得,八月里去胡家接咱们少爷的时候,胡家夫人穿的可是件儿粉的,比这件儿还鲜亮,你们姐妹一般年纪,她穿得,夫人怎么就穿不得,且夫人肤色白,穿这个颜色最好看,您先穿上试试,不成再换下来就是了。”

说的苏氏动了心,迟疑的点点头,婆子忙服侍着她换了,又重梳了头发,收拾妥当,扶着她站起来到屋角的大穿衣镜前:“夫人瞧,这么一打扮,瞧着跟未出阁的小姐差不多了。”

苏氏噗嗤一声笑道:“胡说,三十了,还未出阁呢。”说着对着镜子照了照,这几年cao心儿子的病,吃不香睡不着的,倒有一个好处,并未发福,仍是维持着做姑娘时的身材,穿上这件颜色鲜亮的衣裳,乍一看,还真有几分像自己未出阁的光景。

那时候跟月娘两人每日里在一起谈诗论词,绣花弹琴,斗糙簪花,好不快活,转眼间便风流云散,嫁了人,方知女人最好的时候便是在闺阁里做姑娘那几年,等嫁了人剩下的便都是烦恼忧愁了,烦恼婆家琐碎的家事,忧愁丈夫的冷落,再没有当姑娘时的快活。

只不过,到底三十了,再穿这样的衣裳,她自己都觉不自在,叹了口气:“还是穿那件酱紫的吧。”

话音刚落就听丈夫的声音响起:“穿这件好看,还换什么?”

苏氏一愣,侧头正瞧见丈夫不知什时候进来的,站了多久,盯着自己的目光,让苏氏一张老脸都有些火辣辣的,不禁嗔道:“老爷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连点儿也没叫人知会一声?”

那似笑非笑的样儿,倒让陆老爷想起当年刚成亲的时候,忍不住笑道:“我又不是外人,来夫人这儿还用知会什么。”

苏氏上前帮他脱外头的斗篷,递给旁边儿的婆子,忙叫摆饭上来,伺候着吃了,又亲手递了热茶上来。

陆老爷接在手里喝了一口才道:“今儿安乐王提起了胡家的青翧,上此回京述职的时候,路过胡家,也曾见过那孩子,记的是个皮小子,还没开蒙呢,莫不是我记差了?”

提起这个,陆夫人不禁笑了起来:“这事儿说起来真真荒唐,哪是青翧啊,是青翎这丫头,来京里住舅舅家,这丫头聪明,颇得严先生青眼,答应她来了京就去先生的书斋借书来瞧,敬澜青羿几个便跟着她走了一趟,路过成贤街的时候,几人玩心大,进去逛了逛,不知怎么就到了宝通当,瞧见架子上摆的鲁班球,伙计说难拆的紧,翎丫头说不难,正叫安乐王听了去,便说也会拆,却怎么也拆不开,白等叫跟着的侍卫捏碎了,后来还赔了银子。”

陆老爷:“这也不过碰巧罢了,怎么安乐王又会找咱们家来?”

苏氏:“本来事儿是完了,不想敬澜去珍宝斋给老太爷选寿礼的时候,又碰上了安乐王,踅摸了个鲁班球,记起了翎儿丫头的话,便非让她拆鲁班球不可,若不拆就要砸了珍宝斋,翎丫头无奈便出手帮了个忙,不想倒招上了这个混世魔王来咱们府上寻人,想是问了珍宝斋的掌柜,不知翎丫头的底细,只得找到咱们这儿来。”

陆老爷道:“我还纳闷儿呢,昨儿珍宝斋的大掌柜好端端送了一方洮河砚来给敬澜作甚,莫非是因这个缘故?”

苏氏道:“听长福说,珍宝斋的掌柜要谢翎丫头,让她在珍宝斋的库房里挑一样东西答谢,翎丫头厚道,只拿了一件寻常的九连环,大掌柜心里过不去,听二掌柜说翎丫头喜欢那方洮河砚,便送了过来,明着是给敬澜,实是为了谢翎丫头呢。”

陆老爷点点头:“闹半天是这丫头,严先生从胡家回来之后,也跟我提起过一两句,说胡家的二丫头聪明处比敬澜也不差什么,只可惜是个姑娘家,若是个小子将来必成大器,可惜可惜了。”

苏氏道:“可惜什么,姑娘家聪明些也好,聪明了是婆家的福。”

陆老爷摇摇头:“女子太聪明了反而不好,有道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太聪明了便显得丈夫平庸无能,女qiáng男弱,有违yīn阳之理,不妥不妥。”

说着想起什么:“敬澜对这丫头倒不一般,何曾见他出头护着谁,今儿可是头一遭,不是对这丫头起了什么心思吧。”

苏氏忙道:“哪有的事儿,翎丫头过了年才十岁,不过一个孩子罢了,是敬澜在胡家待的这几个月,翎丫头时常开解他,两人处的倒像亲兄妹,比别人亲近些也在qíng理之中。”

陆老爷:“这就好,便这丫头再好,胡家的门第到底低了些,若是族里别的子弟还可,敬澜将来是要出仕的,娶了妻子不要高门,至少也要门当户对才行。”

苏氏的心凉了半截,之前就想到丈夫瞧不上胡家的门第,果然,可听他这么说,心里也颇有些不是滋味,开口道:“老爷不用担心这些,翎丫头跟她娘一个xing子,别看年纪小,却最是有主意,敬澜在胡家的时候,是瞧着敬澜病歪歪的可怜,才不时开解,自从敬澜回来,可是一点儿往前凑的意思都没有,便来她舅舅家住了这么些日子,若不是我派人叫她过来,连门都不出,跟我这个表姨都生分了,就怕人家说她们胡家攀高枝儿,这丫头面儿上随和,心里头傲着呢,生怕叫人挑了理去。”

陆老爷也知自己失言,知道翟月娘跟妻子的qíng分不同,自己话里话外的瞧不上胡家,妻子听着自然不欢喜:“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这丫头不过才十岁,跟敬澜年纪上也不合适,更何况敬澜的亲事不宜过早,等考了科举再定也不迟,好男儿当先立业后成家,早早娶个媳妇儿进来耽于儿女qíng长,软了志气,一辈子都没大出息。”

苏氏心说,说到底,还是还是瞧不上胡家,说什么软了志气,有道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承继香火比什么不要紧。

正想着,忽觉手被握住:“时候不早,夫人早些安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