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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翎把盒子盖好放到一边儿:“大哥这话翎可听不明白,我何尝不待见敬澜哥哥了?”

青羿:“你算了吧,大哥还不知道你,脸儿上是笑着,嘴里一句一个敬澜哥哥叫着,可心里呢,你敢说你没远着敬澜。”

青翎:“看来严先生这次给留的功课不多。”

青羿哀嚎了一声:“好容易放了假,能不能不提功课的事。”

见青翎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立刻就明白过来:“好,好,大哥不管你们闲事儿了还不行吗,你就让大哥消停的过个踏实年吧。”

青翎瞧了他一会儿:“其实大哥不用想太多,人生并不只当官这一条道儿,爷爷跟爹虽然希望你能金榜题名为咱们胡家光宗耀祖,但也只是希望,如果不成,也不会如何。”

青羿抬头:“小翎儿,你说大哥要是不考科举,将来能做什么?”

青翎:“能做的很多啊,可以像爹一样当地主,或者做买卖不都成吗,当官其实也没什么好的,就像舅母那个妹夫花银子捐的官儿,还拿腔作调的摆官架子,我瞧一回心里笑一回,活脱脱就是戏台上的小丑,那些官场上的人,哪有一个人看得起他,当官若当到这份上,还不如回家种地拎清呢,偏他一家子还洋洋得意,自以为高人一等,实在可笑。”

青羿想想那一家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便觉心里敞亮了些,想到什么又叹了口气:“小翎儿要是你跟大哥掉个个就好了,你这么聪明,说不定能得一个头名状元回来,咱胡家可光彩了。”

青翎忙摇头:“大哥当考状元是吃白菜呢,哪这么容易,况且,我也不过是小聪明罢了,正格的让我去考科举,十有八九会名落孙山。”

青羿:“可是严先生总夸你聪明。”

青翎摆了摆手指:“大哥是让严先生糊弄住了,我最近研究了一下,发现能考中科举的只有两种人,一种人就是大哥说的聪明人,这类人聪明绝顶过目不忘,一般念起书来都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这种人若考科举,大约有五成能考中。”

青羿愣了愣:“怎么只有五成,该是十成才对。”

青翎:“不然,这世上的事儿,便有十成十的把握,也不一定能成功,有许多不可抗的因素,例如出题的考官是不是受贿泄题?阅卷官员的好恶,再有,也可能遇上自己生病不能考试,便都过去了,最后还有可能皇上瞧不上,便才高八斗也无济于事。再退一步说,即便考中当了官,官场险恶,权谋博弈之下,忠君爱民还是跟那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择一头则得罪了另一头,得罪哪头结果都好不了。

而聪明的人多自负,遇上这种境况会觉得自己志不能舒,才不得显,苦闷之下便会写几首歪诗直抒胸臆,皇上看了,便越发的不待见,没准就贬了官,然后聪明人觉得自己更憋屈了,就会写的更肆无忌惮,结果就是当权者震怒,或许会杀头抄家灭九族。”

青羿缩了缩脖子:“哪有这么严重?”

青翎:“大哥不信,回头有机会去天牢里头瞧瞧,那些罪官哪个不是被誉为绝世之才的聪明人。”

青羿:“那第二种人呢?”

青翎:“第二种人是中庸刻苦之人,虽非绝顶聪明却刻苦肯学,赶上天时地利人和,金榜题名也不新鲜,这种人善守中庸之道,当了官之后,不会有多大政绩,却极稳妥,便不能官至极品,结果好,落一个儿孙绕膝,得享高寿却不难。”

青羿笑了起来:“你这丫头越发古怪,从哪儿听来这些,照你说,敬澜算是聪明人还是中庸之人?”

青翎认真想了想:“敬澜哥哥是聪明人,却也善守中庸之道,他这样的人天生就是为了当官生的。”

青羿好笑的看着她:“你说说,他怎么天生就是当官的?”

青翎伸出手指头数着:“第一陆家是世族,祖上曾封列侯,即便如今大不如前,到底树大根深,官场上的人脉还是有的,表姨夫如今任吏部侍郎,这是个管着官儿的,虽是四品却最是个要紧的官职,敬澜哥哥还没进官场呢,表姨夫已经给他撑好了伞,多少能抵挡些风雨,故此,敬澜哥哥的仕途会比别人顺畅的多。

第二,敬澜哥哥聪明才高却不恃才傲物,且是个有心机城府之人,这样的人不当官儿,只怕老天爷都看不过去。

第三敬澜哥哥胆大心细,善机变,这个从他那天应对安乐王就能瞧出来,拥有这三样的敬澜哥哥,在官场上必能如鱼得水,还有比他更适合当官的人吗?”

青羿愣愣看着她,良久方道:“这么说来,敬澜得当多大的官啊?”

青翎:“如果他再yīn险狠辣一些,许能位极人臣。”

青羿指着她笑:“你这般背后编排他,回头叫他知道看你怎么办?”

青翎翻了白眼:“这里就大哥跟我,既然编排他,我自然没有说出去的道理,若给他知道定是大哥说的,便大哥说了,我也不怕,我年纪小便胡说八道几句,敬澜哥哥还能怪罪我不成。”

青羿道:“你这丫头油滑,都快成jīng了,什么话都让你说了,这是两头堵你大哥呢。”

青翎:“咱们兄妹间说个笑话儿解闷罢了,不过,这当官可是最劳心劳力的差事,倒不如跟爹似的当个地主的自在。”

青羿:“你别往沟里头带我,你大哥不傻,知道哪头炕热,只不过咱胡家怎么也得有个当官的才行,这样你们几个嫁了才不会受委屈,不说别人就瞧舅母对青羽的意思,等青羽嫁给子盛,日子真不知怎么熬呢,若我能出息,舅母便再不满意青羽,多少也得收敛着些。

还有你这丫头,若咱家是官宦之家,又怎会被陆家小瞧了去,你如此不待见敬澜,不就是不喜欢陆家吗,而且,咱家就我跟青翧两个男丁,青翧贪玩不喜欢念书,大哥再不争气些怎么行,就算为了咱们家,为了你们几个,大哥也得长出息,就像你说的,大哥既不是一等聪明人,那就当个刻苦中庸的好了。

更何况,大哥的运气一贯不差,我刻苦些,再赶上好运气,怎么也能混个官儿当当,不求高官厚禄,只求咱们一家子能安安稳稳的就好,至于别的道,大哥就不琢磨了,自古华山一条道,你等着,大哥非考中了不可。”

青翎心里颇有些感动,大哥有大哥的无奈,明明不多喜欢念书,却仍然qiáng迫自己刻苦攻读,想的不是当官发财,而是胡家跟自己这些兄弟姐妹。

大哥说的是,古代是严酷的阶级社会,士农工商,当官的是这个社会绝对的上层阶级,人们既定的意识里对读书人高看一眼的习惯,说白了,还是对当官的敬畏,因为读书人最有可能当官,科举就是一条通天大道,只要金榜题名就等于迈入了最上层的阶级,所以,读书人才会拼命的念书,当了官儿站在最高层往下看,也成了俯视,自觉高人一等,就像舅母。

当初舅舅娶她一个商人之女,是因落难,赵家之所以贴了大笔的嫁妆,嫁给舅舅这样一个罪官之子,就是赌呢,想从末流的商人阶级往上爬,赌赢了就晋级了,赌输了大不了赔上一个闺女。

想来这是当初赵家最真实的想法,而舅母嫁给舅舅之后,即便经济上占了绝对的优势,却依然毫无话语权,不然表哥跟大姐的亲事绝不能成。

深受攀高枝之苦的舅母却仍心心念念的想着攀更高的门第,这简直就是一种自nüè的想法。

舅母这样的人不会幸福,而不幸福的女人,最看不得别人过的好,尤其自己的儿媳妇儿,所以,青翎现在就完全能想到大姐将来水深火热的日子,夫妻感qíng再好,也架不住一个存坏心眼的婆婆,在一边儿煽风点火。

而青翎也不得不承认,大哥的想法是无比正确的,只要大哥能考中当了官,胡家便会一跃而成为官宦门第,舅母便再不喜大姐,也会有所收敛。

最好大哥考中,而表哥落榜,这样方能最大程度的保证大姐的婚姻幸福安稳,所以,青翎决定从现在开始天天祈祷大哥得中,而表哥落榜,虽有些不厚道,但为了大姐的幸福也只能对不起表哥了。

至于大哥,青翎决定多跟严先生套套近乎,严先生虽有些持才傲物,却有特殊的人脉,自己这些日子在京里,没少去先生的书斋借书还书,常遇上人拜访先生,跟先生谈今论古,虽轻车简从,也瞧得出不是寻常人,估计是当官的。

有学问的人当官,大多是翰林一类的官职,而朝廷的科考貌似就是这些人,从试题到阅卷的考官绝不会找个管刑狱的官儿来负责,弄清楚这些人的好恶,会很大程度提高大哥高中的几率。

青翎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好,只不过自己如今离了京城,想跟严先生套近乎却不易了,好在还远着呢,有的是时间运作。

即便不很清楚青翎也大约知道,读书人想金榜题名,得一级一级的考,尤其像大哥这样没有根基的,虽娘出身官宦,可这个时候是男权社会,论的是男人的地位,陆敬澜跟表哥都能凭借祖荫入国子监成为监生,直接参加朝廷会试。

而以胡家的出身,大哥必须先考童生成了秀才之后,才有机会经过州府选拔成为监生,获得最后的会试资格。

这些青翎是听小满说的,小满最喜欢扫听事儿,估摸是从二斗嘴里听来的,说明年大哥就得考童生试。

明明一个师傅教的,起点上就已经输给了表哥跟陆敬澜,想当官不想点儿对策怎么成,今年过年怎么也得撺掇爹去知县哪儿走动走动。

说起小满就不得不提桃花了,自己在京里这个几个月,最大的收获就是桃花这丫头,先开头瞧这丫头还以为是个麻烦呢,后来才知道,是个心灵手巧xing子稳妥的,果然人不可貌相,临走就跟舅母要了来。

因舅舅把跟桃花一起买进来的那三个丫头里的一个收了房,舅母恨得牙痒痒,巴不得自己要了桃花,倒便宜了自己,得了这么个贴心的好丫头。

正想着,便听见一阵笑声,是小满跟桃花,不知道说什么笑话呢,这样乐。

外头的二斗探进脑袋来:“大少爷二小姐,前头道边儿的茶棚子还算gān净,是不是歇歇脚儿。”

青羿点点头:“都走大半天了,也该着喝口热水歇歇了。”

二斗应一声:“好咧。”指挥着车把式:“前头茶棚子歇一会儿再走。”

马车停下,兄妹俩下去了,前儿落了雪,还有些未融的积雪,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