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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满贵点头:“二小姐说的是,这样来回的骗局,在当当行里并不少见,大都是同行相争,挖空了心思坏人买卖,不过,今儿老爷这一烧,不禁能拿会五百两本金,还能赚到该得的利钱,如此一来,坏事反倒成了好事儿。”

胡老爷:“做买卖诚信当先,便是同行相争也该讲个规矩,出这样yīn损下作的招数,便赚得了银子,使着难道不亏心。”

青翎知道她爹自来是这个xing子,虽jīng明却也坦dàng,这没什么不好,真正能做大买卖的人都是爹这种不亏心的,jian商jian商,说的是那些不良商人,若真想把买卖做大,第一要诚信,第二要胸襟,第三是运气,第四才是手段。

这是现代一个成功的巨商在一次访谈之中说的,青翎觉着颇有道理,她爹就有这样的潜质,只不过应对yīn损小人有点儿不在行罢了。

过了小年,转天青翎就跟着她爹去了县城的铺子,果然,一大早,顶着门就来了一群人,张口便说要来赎当。

伙计早得了嘱咐,客客气气把人让了进来,因涉及银两过多,胡老爷亲自接待,青翎穿着男装也就不避讳了,站在他爹旁边儿,不着痕迹的打量来人,暗暗点头,怪不得胡满贵看走了眼呢,倒真下本。

有句话叫细节决定成败,骗子到了最高境界,就是连自己都分不清是不是骗了,每次行骗都当成真事去做,才是最高级的骗术。

这个骗子便没到最高级,也相当厉害了,衣着打扮言谈举止甚至那一嘴的方言,样样都地道从哪儿瞧都瞧不出破绽来,人也极体面,并没有丝毫得意的表qíng,反倒一脸忧色,对她爹道:“怎么不见大掌柜?我这单买卖是他经手的,他不在,可怎么好?”

胡老爷:“这会儿不凑巧,掌柜出去办事儿了,要不您在这儿喝口茶等会儿,我这就叫伙计去找他回来。”

那人目光闪了闪:“不瞒东家,我家里的事儿平了,可我们老太太连气带吓的又得了急病,如今连炕都起不来了,请了几个郎中都不见效,昨儿才请了位神医来,说我们家老太太这病非独参汤不行,还得是百年以上的老山参才有用,先头这根参就是给我们家老太太预备的,后来是出了事儿,才当在您这儿,如今又遇上这档子事儿,只得来赎当,毕竟救命要紧,这里是五百两银子,这里是该给的利钱,这是胡记当日开的当票,您瞧瞧可对?还要问您一句,这掌柜的不在,能否赎当?”

后头跟着进来的一个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男子道:“这开当铺的就认当票,只要是活当的,期限之内来赎当,只凭当票即可,若铺子把主顾的东西弄丢了或弄坏了,当双倍赔偿,这是当当里的规矩,只不过这胡记当铺刚开张没多久,又是在安平这个小地方,不知道行里的规矩也是有的,那您就只能认倒霉了。”

中年男子一句话,刚那个主顾脸色一沉,看向胡老爷:“莫非真如这位兄台所言,我那支参不再了,那可是我们家老太太救命的,若耽搁了,双倍赔偿也赔不起我们家老太太一条命,那就对不住了,咱们安平县大堂上见。”

“就是,大堂上见,这样黑心的当铺就该着封了……”旁边跟着中年男子的几个闹腾了起来。

青翎仔细记着这几个人的模样儿,琢磨等回头非去冀州府找找看,到底是哪家的,这样坏。

胡老爷倒是不慌不忙,客气的一拱手:“这位说的是,当铺里赎当全凭当票,这是行里的规矩,便我们胡记是新开的铺子也知道规矩,本来是瞧您大老远的来了,想让您吃口茶歇上一会儿,既是要救命的东西,又有当票,自然不能坏了规矩,来人,去库里取这位主顾的东西,仔细些,别碰坏了。”

伙计应一声往后头去了,那人明显愣了愣,不着痕迹的跟那个中年男子对了眼神,这些小动作尽数落在了青翎眼里,青翎暗笑,让你们贪,殊不知贪字头上一把刀,落下来就没你什么好儿。

不一会儿,伙计小心翼翼的捧了人参盒子出来,胡老爷接过亲手递给那人:“您瞧瞧,这封条还贴着呢,没有丝毫破损,既是您家里的老太太要救命,就快着拿回去熬汤救人吧。”

那人脸色已经有些绷不住了,却只能接过去,仔细瞧了瞧封条,勉qiáng道:“贵号果然诚信。”转身刚出了胡记,就见胡满贵从那边儿走了过来,两人一对脸,胡满贵笑眯眯的道:“哎呦,这不是前儿晚半晌儿来当人参的公子吗,不是说好半年的期限,怎么才两天就来赎当了?”

那人含糊道:“得了笔外财,家里的事儿平了,赶上我们家老太太病了,要用独参汤,便着急来赎当了。”

胡满贵点点头:“可真是虚惊一场,您慢走吧,往后若有不凑手的时候,尽管来,我们胡记最讲规矩,且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这几句话说得声音极大,估摸着周围瞧热闹的都听见了。

那人脸色变了变,一拱手:“家里还有急事,这就告辞了。”匆匆上车走了。

胡满贵往对面茶铺子里扫了一眼,进来道:“老爷,我瞧见对面茶铺子里像是周家老爷,一晃就没影儿了。”

胡老爷点点头:“这周子生用心不良,早晚有他的报应。”

胡满贵却忽然跪在了地上:“满贵得老爷提拔,当了胡记的掌柜,却因疏忽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着实不配再当掌柜,若老爷信得过满贵,就留下满贵当个洒扫打杂的伙计,满贵一文工钱也不要,只为报答老爷的知遇之恩,望老爷成全。”

胡老爷忙扶起他:“这件事是人家有意算计,便你再谨慎小心也躲不过去,不是你的错处,这个我还能不明白吗,更不会疑心你,自打胡记开张,我虽是东家,却是个实打实的外行,全靠你一人里外的撑着,才把买卖开起来,如今咱这买卖能做红火,你是我胡记头一等的功臣,这样的大掌柜,往哪儿找去,我这正想着怎么谢你才好呢。”

说着叫青翎把伙计都叫过来,大声道:“大家伙都听了,从今儿起,大掌柜的例银除了先头说好的之外,再加一成胡记当铺的gān股,年底结账分红的利,大掌柜占一成,大家伙儿好好gān,gān好了大掌柜就是你们的榜样。”

那些伙计听了,一个个兴奋的不行,那样儿跟打了jī血似的。

青翎从心里佩服起她爹来,能舍得下一成gān股的东家可不多。

回去的时候,青翎腻在胡老爷身边儿问:“爹,如今咱们铺子里的流水少,赚的银子也不多,一成gān股倒没多少,给了也就给了,可以后要是咱们家的买卖做大了,一成gān股的分红,可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爹难道不心疼?”

胡老爷捏了捏她头上的总角发髻:“你这丫头是试探爹不成,放心吧,爹又不傻,这个账还算得过来,满贵这一成gān股拿的银子越多,爹才越高兴,他拿了一成,咱家可赚了九成,说白了,他若拿一百两银子,咱家不就赚了九百两吗。

况且,咱家的铺子指望的就是他,爹想了好些日子了,虽说如今满贵对咱们胡家死心塌地,却难保将来,利字当头,人心易变,谁都拿不准,得想法子把人留下来,有道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láng,想赚大钱就得舍得小钱儿。

再说,满贵的能耐也值,你娘总跟我说,做人得有舍有得,先舍后得,爹没念过什么书,可你娘这句话爹记着了,这会儿正好用上,小翎儿你说爹聪不聪明?”

青翎忍不住笑了起来,点点头:“爹真聪明。”

心里不禁感叹,这人还真不分念多少书,有的人博览群书却成了书呆子,成天之乎者也,实在的一点儿都用不上,就像姑姑村里那个酸秀才。

还有一种人就算不念书,只要稍加点拨也能学以致用,甚至举一反三,爹爹就是这种人,而娘就是那个点拨爹的老师。

从爹娘的例子,青翎忽然顿悟了一种新的夫妻相处模式,就是亦师亦友,夫妻相处也可以像师徒朋友一样,这或许是娘对爹的一种另类调,教。

青翎再一次发现她娘是个有大智慧的女人,而自己能不能做到娘这样呢,即便自己想跟娘一样,自己的丈夫又会是什么样子?

这么想着,忽的脑子里划过陆敬澜的脸,青翎陡然一惊,急忙摇摇头,自己疯了不成,怎么会想到他……

☆、第44章

过了小年忙活了两天,腊月二十六青翎才闲下来,跟着大姐开始贴她们院子里的对联福字,她娘亲坚持让她们自己做这些事。

小年的时候,大姐带着立夏小满谷雨把院子里外都收拾了一遍,窗户都是新糊的,倒显得屋里亮堂了许多。

即便青翎觉得自己书法实在一般,这个时候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写,她极怀疑这是她娘变相的督促他们兄弟姐妹练字的方法,反正青翎决定等过了年好好练练字,如今年纪小,字丑一些,贴出去也还过得去,等过两年大了,再写成这样,可叫人笑话了。

好在还有大姐,院门外的对子就让大姐写,大姐的字不能算极好,却规规整整的,不像自己写的四不像,说体儿没体儿,说规整也算不上,便只写了自己屋子的对子。

窗户上也没贴福子,叫谷雨剪了窗花贴在上面,雪白的明纸上红彤彤的窗花,异常漂亮。

谷雨手极巧,粗苯的剪子在她手里变得异常灵巧,一张简单的红纸便可幻化出鲜活的花样儿,连年有余,五谷丰登,人畜兴旺,丰年求祥,还有花鸟鱼虫,戏文里的人物,经了她的手都变得活灵活现。

不一会儿,就围了许多小丫头,让她剪个什么花儿糙的,还有求她剪小兔子财神爷的,叽叽喳喳热闹的不行。

青羽贴好了自己屋里的福字走了过来,瞧见这个热闹劲儿跟青翎道:“这丫头手真巧,前儿给你绣的鞋帮上的花儿,真真儿的好看呢。”说着低声道:“你说这么个漂亮丫头,手又巧,按说该是个多好的命儿,怎么就落到人牙子手里了,你问过她没有?可记得以前的事?是不是叫那些无良的拐子拐出来的?”

青翎:“问过一次,她自己记着呢,是山西那边儿的,先头家里的日子还好,后来她娘没了,她爹又娶了后娘,后娘把她当成眼中钉,就跟她爹商量着把她卖了。”

青羽气道:“哪有这样的亲爹,连自己亲生的闺女都卖,虎毒不食子,她爹倒是连畜生都不如了。”

青翎:“她说她跪下求她爹别卖了她,便是卖也卖到gān净人家,哪怕当个打杂的丫头也成,千万别卖到那些人牙子手里,落到腌臜地儿,毁了女孩家的青白,她爹却不理,贪着多得几个钱,听了她后娘的话,卖给了人牙子,我瞧她的xing子刚烈,这是让舅母yīn错阳差的买了来,若落到烟花柳巷,估摸着就是一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