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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氏:“到什时候也得讲个理,当初闹着分家的是她,嫌那七十亩地河滩地种不成庄稼,才分给您跟姐夫,她可是占了大便宜,却不知足,瞧着你们种藕得了好处,又闹着重新分家,哪有这样的事儿,合着什么便宜都得让她占了不成,分家可是有分家单的,上头写的清清楚楚,她敢闹,咱们也不怕,打到衙门里头,让知县大人给断个清楚明白。”

胡氏:“那就是个家里横窝里反的婆娘,真到了大堂上,三班衙役的家伙什儿还没动呢,她的腿就软了,到了,还是让她家大小子背着回去的,丢人丢大了,加上咱家青羿争气,中了秀才,往后那就是当官儿苗子,我那公婆虽偏着老大,却最怵当官儿的,一听我这大侄儿成了秀才,把老大两口子叫过去好一顿数落,这才消停了,若不是娘家这边儿硬气,给我撑着腰,还不知让这一家子怎么欺负呢。”

翟氏:“明瑞明德也都大了,到底是一家子的兄弟,能过就过去吧,对了,明德的亲事怎么着了?上回来不说有影儿了吗?”

提起这个,胡氏往外间里头瞥了一眼,见放着帘子,才低声道:“这事儿不妥当,那说媒的没个成算,说的还是周家的姑娘。”

翟氏一愣:“是明瑞媳妇儿的娘家妹子?”

胡氏点点头:“老话儿说亲姐俩儿不能一辈子吃一个井里的水,就是不能嫁一家的兄弟,这又是姐夫又是兄弟,又是小姨子的,像什么话。”

翟氏:“那明德可有这个意思吗?”

胡氏:“他嫂子家的几个妹子常来家里走动,我瞧着可怜见的,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过去了,明瑞媳妇儿在这件事儿上也糊涂,举凡她那俩妹子来,就叫明德过去,帮着看看两个小子什么的,我瞧那意思也是有意撮合,可明德这个xing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别看年纪有十五了,活脱脱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子呢,脑子里成天想的就是往哪儿寻个玩儿的事儿,哪有这样的心。”

翟氏笑道:“青翧还不是一样,到底年纪小些,再过两年就开窍了。”

正说着,明德一脚迈了进来,翟氏好奇的道:“怎么就你自己,青翧呢?你们俩不到一处便罢,到了一处不是焦不离孟的吗?”

明德:“本来是在庄子上瞧大黑下的那只小马驹来着,不想瞧见舅舅跟二姐要去县城,这小子说二姐一去,必然就有大热闹,忙着就跟去了。”

翟氏摇摇头:“这小子自来就爱凑热闹,你怎么不去?跟你舅舅去城里逛逛有什么不好?”

明德挠挠头:“那时候我正在茅房里拉屎呢,青翧等不及就先走了。”屋里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胡氏道:“你也该跟青翧学学,你们俩一处里长起来的,如今青翧可出息了,都能帮着家里管账了。”

明德忽的坐到翟氏跟前儿,一把抓着翟氏的胳膊:“舅母舅母,我不喜欢管账,瞧见账本子就头疼,倒是听青翧说起舅舅开铺子的事儿,觉着有意思,要不,您回头跟舅舅说说,让我去咱家的铺子里当个学徒吧,也学着做买卖,往后我也开个铺子。”

胡氏:“多大的小子了还缠你舅母,快撒开,我看你就是瞎折腾,家里那么多河滩地,到了收藕的时候忙都忙不过来,跟着你哥守着咱家这些地,足够你一辈子吃喝不愁了,做什么买卖呀?”

明德:“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光靠着地,万一闹个灾荒什么的怎么办,用二姐的话说,人啊得学会两条腿走道儿,一条腿不成了,还有一条撑着呢,不至于摔死。”

翟氏好笑的道:“你听那丫头胡说呢。”

胡氏:“这话原也不错,以前闹灾的时候,便是咱家的日子都险些过不下去呢,倒是那些城里有买卖的,有个后路。”说着看向翟氏:“难得这小子想gān个事儿,要不弟妹跟我那兄弟说说,哪怕让他去铺子里打杂也成,好歹的长长见识,比见天儿在家里头闲待着qiáng。”

翟氏道:“这事儿也不难,只不过跟你舅舅说不如跟你二姐说有用,等你二姐回来,你就跟她说想学做买卖,她若应了你,这件事便成了。”

明德:“青翧也是这么说的,他说咱家里二姐最厉害,听她的准没错,对了,我记得二姐喜欢吃田里的野菜,这时候野菜正嫩,我这就去挖一些,晚上叫厨房拿香香的麻油拌了,最是清慡。”撂下话就跑了。

胡氏:“这小子跟青翧一样,打心眼里服气翎丫头,翎丫头说句话,比咱们说一车话都有用,也不知那爷俩这么匆匆去了,到底是什么大买卖?”

青翎一路上也这么琢磨,仔细问了送信儿伙计,小伙计道:“昨儿晚半晌儿铺子快关门的时候,来的主顾,没带多少随从,身边儿一个娘娘腔的白面男子,瞧着有三十多的样儿,再有就是一个五大三粗的随从,那锦衣少年生的极漂亮,提着大包裹到了柜上打开,珠光宝气的闪的人眼花,这么大块的宝石,水头极足的镯子……真真都是好东西,掌柜的也是想着咱们大小姐正备办嫁妆,才让老爷您跑一趟,再说,还有些没见过的稀罕物件儿,掌柜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说二小姐看的书多,见识广,请二小姐也长长眼,瞧瞧到底是做什么使的?”

青翧指着他:“你说你好歹也在当了两年伙计了,怎么还这般没见识,人家来当东西,你连做什么使的都不知道?”

青翧最是个和善xing子,也没什么架子,故此跟家里的下人,铺子里的伙计都混的极熟。玩笑起来,伙计也不当他是少爷,笑道:“二少爷您一会儿瞧瞧,您若认得出是做什么的,小的宁愿输您半年的工钱?”

青翧嘿嘿一笑:“这可是你说的,别反悔。”

小伙计:“二少爷,那咱话说回来,要是您瞧不出,小的不要别的,就要你那个双轮的胡敲,给小的玩几天。”

青翧:“就知道你小子惦记本少爷的玩意呢,不就玩几天吗,要是我真认不得,那个双轮的胡敲索xing送了你,也省的你背地里说本少爷小气。”

那小伙计眼睛都亮了:“二少爷既答应了可不兴反悔。”

青翧一挺胸膛:“小爷好歹也是男子汉,又不是说了不算的小丫头,一个唾沫一个丁,绝不反悔。”

青翎敲了他的脑袋一下:“丫头怎么了?”

青翧忙道:“我说的可不是二姐,二姐是女子里的大丈夫,比我们这些男的都qiáng呢。”

青翎颇受用:“知道就好,敢再胡说,仔细我把你从车上丢出去。”

青翧吐吐舌头:“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做小伏低的样子叫人发笑。

那伙计笑了一会儿道:“不过,那位主顾说的一嘴到底的京片子,掌柜的说十有八九是京里世族勋贵家的公子哥儿,倒不知怎么跑咱们安平县典当了?”

京城来的?青翎微微皱了皱眉,京里可有个宝通当,再说,还有珍宝斋呢,虽说是卖古董的,若是有好东西送过去,珍宝斋也没说不收的理儿,只要是正来路,送到珍宝斋最为合适。

这几年,自家铺子里的好些东西,也都卖给了珍宝斋,珍宝斋是百年老字号,主顾多,门路广,好东西到了珍宝斋不愁卖,自家的买卖到底本钱小,真遇上值钱的东西,在手里可压不起,倒卖给珍宝斋便成了一条道儿。

而且,因为前几年安乐王那档子事儿,珍宝斋的掌柜自觉欠了自己的人qíng,给的价儿都是极公道的,故此,京城里的人若想典当,绝无可能大老远跑安平县来,这件事儿越想越有些蹊跷。

进了城,青翎掀开窗帘往胡记大门瞧了瞧,正瞧见铺子门前儿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瞧着倒寻常,可车旁边站着的大汉,倒叫青翎愣了愣,心道,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呢,倒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眼瞅着到了跟前,青翎猛然想了起来,这五大三粗的汉子,貌似是当年安乐王身边儿的侍卫,虽说过了五年,变化倒不大。

看出了大汉的底细,青翎悚然一惊,暗道莫非伙计说的锦衣少年是安乐王那个熊孩子?

五年前灯节儿的事儿自己可没忘,虽回了家,却也隐约听大哥说起过,灯节儿上那些兵马到底找的是谁?末了也没人知道,只要一沾了皇家的事儿,不管当官的还是老百姓,都知道是大祸,没有上赶着掉脑袋的。

不过,没出一个月就传出裕郡王跟康郡王合伙谋逆,买通了宫里的太监给皇上下毒未果,事qíng败露,皇上震怒,赐了毒酒。

这两件事儿瞧着风马牛不相及,可仔细一琢磨,也就明白了,当日自己跟表哥陆敬澜,在戏园子里见过可是这两位居心不正的郡王殿下,对熊孩子也就表面恭敬,心藏怨恨。

以熊孩子的地位,敢动他的,除了当今万岁也就是这些兄弟了,而且,皇上明显偏这个老来子,那些兄弟瞧在眼里能甘心吗,不甘心,就得想招儿除了这小子才能解恨。

青翎估计裕郡王跟康郡王俩人就算真有胆子给皇上下毒,也不会选在那个时候,最大可能是皇上不好把兄弟阅墙的事儿公布于众,便另寻了个罪名,把两人弄死以绝后患。

想到这个,青翎真有些不寒而栗,再怎么说也是亲骨ròu,便不是皇后所出,也是皇子,怎么能说弄死就弄死了,看来人家都说皇家无亲qíng,果然是真的。

前几年还有一桩佳话,是跟这个熊孩子有关的,皇上亲下招贤榜,为安乐王遴选天下名师,可是闹了好几个月,方消停了,最后选的几位师傅,都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就连严先生这样眼高于顶的提起来都极服气,可见的确厉害。

后来听说还请了个洋人,总之,皇上为了培养熊孩子不惜血本,可见对着熊孩子寄予了多大的希望,安乐王只是当着玩儿的,皇上心里,熊孩子就是承继大位的唯一人选,说白了,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

他跑来安平县自家的当铺当东西,这不笑话吗,想起熊孩子的xing格,青翎脑瓜仁儿都疼,琢磨这小子来安平县肯定不是凑巧,那就是有意找过来的,莫非这小子还记着自己解鲁班锁的事儿?

不能让他找着自己,不然准是麻烦事儿,只是他既然找到了胡记的铺子,以这小子的xing格,必不会轻易放弃,自己该怎么糊弄过去呢。

正发愁呢,忽然瞥见青翧,倒是得了主意,虽说这几年姐弟俩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般象,到底是龙凤胎,眉眼儿还是极为相似的,只是青翧有些阳刚的男儿气,而自己越来越像姑娘,两人便有了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