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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却道:“当年若去舅舅家的人是我,跟敬澜表哥见面的是我,娘怎么就知道这姻缘不是我的?”

翟氏震惊的看了她许久,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翟婆婆看不下去了,摇摇头:“当年翎儿怎么去的京城,你莫非忘了,若不是你处处跟她为难,大闹了一场,又怎么会送她去京里,那时翎丫头也不过才十岁,一个人孤零零的离开家,去亲戚家,瞧你舅母的脸色,你还以为是什么好事不成,再说,敬澜少爷跟翎丫头又岂是在京里才处出的缘分,他们二人怎么回事,你也是眼瞧着的,这男人心里有你,一眼便是一辈子,若没你,便成了夫妻也是怨偶。”

青青却执拗起来:“我知道你们都向着二姐,她什么都好,她就该配最好的,我知道你们想的什么,想把我嫁给明德那个傻小子,我这样的丑八怪就该配明德这样没出息的庄稼小子,配不上人家高门大户的贵公子……”

青青话未说完就给翟氏一巴掌打断,翟氏气到了极致,这一巴掌打的毫不留qíng,打完了手再疼也不如心疼,心里真跟刀子挖似的,浑身直哆嗦:“你长这么大,娘从没动过你一指头,甚至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总想着对不住你,生下来额头多了块胎记,想补偿你,惯着你,宠着你,倒不想最后养出你这么个不知人事儿混账丫头来,连最基本的伦理都不知道,一个姑娘家张嘴闭嘴的争男人,你臊不臊的慌,你羡慕你二姐的好姻缘,把一切怨恨都堆在你二姐身上,这又公平暧昧,娘敢说便你跟你二姐掉个过子,长了胎记的是你二姐,敬澜喜欢的依然是你二姐,你信不信?”

青青捂着脸摇头:“我不信,不信,若二姐也跟我这样是个丑八怪,敬澜表哥怎会喜欢她,你们就是偏心,你们都偏心……”

翟氏的脑子这会儿反倒清明了起来,这件事儿最好就是快刀斩乱麻,先彻底打消了青青的念头,尽快把敬澜跟翎儿的亲事定下,青青的亲事也不能再拖了,如此方是解决之法。

想到此,坐下来:“你不信好办,娘有个法子,可以让你看明白。”侧身跟翟婆婆吩咐了一句,翟婆婆忙着去了。不一会儿拿了个药盒子过来,递到翟氏手里。

青青不禁问了句:“这是什么?”

翟氏幽幽的道:“这药叫无颜丹,是当年你外祖母留下的,本是给娘预备的,不想如今却用在了翎儿身上,还真是世事难料。”

青青仿佛明白了,有些忐忑的神色:“娘是要把这个二姐吃?吃了会如何?”

翟氏看了她一眼,心里到底舒服了些,好歹这丫头还知道担心她二姐,至少没有完全泯灭了姐妹之qíng:“这个你很快就知道了。”叫翟婆婆端了茶来,打开药盒,里头是绿豆大的一颗朱红的药丸,放到茶水里,立刻就化为无形。

翟氏:“把这盏茶端过去给翎丫头吧。”

青翎这会儿正在祠堂里对着胡家历代的牌位发呆呢,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是青青,一会儿是爹娘,一会儿又钻出陆敬澜来。

她知道这件事儿跟陆敬澜没有gān系,陆敬澜根本不知道青青的心思,甚至连青青的样貌记不记得都不一定,却牵连在内,实在是无妄之灾,但自己也没辙,谁让青青偏偏看上的是他呢,想起今天白天刚应了陆敬澜若他明年会试考中,自己就嫁给他,这一天都没过呢,自己就反悔了,他若知道不定怎么生气呢。

许自己本就跟他没有夫妻的缘分,才会如此不顺,其实仔细想想,不娶自己之于陆敬澜真是福气呢,若知自己悔婚,说不准一气之下就娶了京里勋贵之女,反倒因祸得福了也未可知,总之娶谁都比娶自己qiáng,这么想着心里竟有些酸涩的难过。

正胡思乱想,祠堂的门开了,翟婆婆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青翎:“您老怎么来了?”

翟婆婆:“婆婆给你送碗茶来,chūn天燥,不吃饭成,可不能缺了水。”

青翎:“还是翟婆婆疼我。”

翟婆婆笑了起来:“快喝吧。”

青翎正渴。一仰脖,一碗茶就灌了下去。

刚喝完就听翟婆婆道:“喝了茶就回屋歇着去吧。”

青翎:“娘不是叫我在这儿思过吗?”

翟婆婆:“你娘就是气话,你这丫头怎么倒当真了,行了,别跟你娘较真儿了,快回屋吧,这祠堂里常年供着祖宗牌位,yīn气重,你一个小姑娘,总在这儿待着不好,快去吧。”

青翎还想问娘是不是跟表姨说了悔婚的事儿,可翟婆婆不等她问就走了,青翎只得先回自己屋。

小满谷雨见她回来才放了心,预备下热水让她沐浴更衣,吃了些东西就睡了。

夜里便不对劲了,谷雨在外间屋守夜,听见里头像是睡不踏实,忙拨亮了灯,拢起帐子,这一瞧真吓得魂飞魄散,脸上连带脖颈长满了红红的疙瘩,瞧着像是痘疹,知道非同小可忙喊小满去找老爷夫人过来。

翟氏自是知道原因,可胡老爷不知道啊,一听青翎病了,鞋都顾不上穿就要往外跑,给翟氏忙拦住:“便再着急也得把鞋穿上,哪有光着脚出去的。”胡老爷这才提上鞋,两口子忙着往青翎院子里来了。

饶是翟氏心里有底,瞧见青翎的样子,也不免有些忐忑,这一脸的疙瘩哪还有半点之前的样儿,连眼皮上都是,瞧着都叫人膈应的慌,怪不得娘说是给自己保青白的呢,变成这样,谁还会惦记,恨不能躲八丈远才好呢。

青翎这会儿已经换好了衣裳,坐在了外头的炕上,小满跟谷雨刚还瞒着她呢,青翎哪是她们俩能瞒得住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就下地去妆台前照了照,瞧见镜子里自己的德行,青翎反倒松了口气。

她是个姑娘家,自然也是爱美的,但也是很能接受现实的,有了上一世的经历,这样的事儿对她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哪怕毁容了,至少她还活着,还有个健康的身体,能跑能跳,也比上辈子幸运的多。

而且,青翎忽觉或许这也是老天的意思,在这时候让她长了一脸疙瘩,如此一来便能名正言顺的反悔了,想来陆家看见自己如今的鬼样子,也巴不得呢。

这么想着反倒不觉得是件坏事儿,也没多着急,就连翟氏都佩服起这丫头来,这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着劲儿,真不像个才十五的小丫头。

胡老爷却吓坏了,伸手想摸又不敢,一迭声问:“这是怎么弄得?昨儿白天不还好好的吗,疼不疼?”

青翎摇摇头:“不疼。”

胡老爷又问:“那痒不痒?”

青翎:“也不痒。”让着爹娘坐下:“先开头有点儿别扭,这会儿也没觉得哪儿不好。”

胡老爷:“不疼不痒也不成啊,好好一张脸怎么起了这么多疙瘩。”忙招呼胡管家去请郎中。

不一会儿来了老郎中,给青翎瞧了脉,如今这样的急病也顾不上什么了,胡老爷特意叫郎中瞧了眼脸上的疙瘩。

老郎中却摇头晃脑的说:“六脉平和,不像有什么症候。”

一句话可惹恼了胡老爷,跳着脚道:“人都这样了,还没什么症候,你会不会瞧病啊。”那架势要跟老郎中拼命似的,老郎中吓得撒腿就跑了,翟氏急忙叫胡管家拉住丈夫,才没冲出去揍老郎中一顿。

翟氏哭笑不得:“你着急归着急,跟人家郎中闹什么,回头人家回去不定怎么说你呢。”

胡老爷:“简直就是庸医,庸医,我管他怎么说呢,小翎儿都这样了,他硬是说没症候。”

翟氏这会儿倒放心了,果然,母亲留的药不是什么有害的药,当初母亲说的明白,这无颜丹的药效只有三天,三天一过就没效用了,刚瞧见青翎的脸也真怕恢复不回去,岂不把自己亲闺女害了吗,如今听老郎中说没症候,才松了口气。

见丈夫担心,忙劝着丈夫:“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有这么快的,不管翎丫头这是什么病,咱们慢慢治也就是了。”

青翎忽的开口道:“如今我这个样儿,之前答应陆家的亲事……”

翟氏叹了口气:“你安心养病吧,这件事娘会给你表姨说,好在没过定呢,有什么变故也来得及。”

胡老爷道:“小翎儿别怕,爹一定能治好你,爹给你找最好的郎中,翎儿别怕别怕啊……有爹在呢……”

若不是场合不对,青翎差点儿笑出来,她爹这么多年了一点儿都没变,还把她当成小孩子呢,咳嗽了一声:“爹,翎儿不怕,又不当吃不当喝的,怕什么?”

胡老爷却更难过了:“小翎儿你别这么要qiáng,爹听着心里头酸的慌。”说着抬手摸了摸眼角。

青翎忙道:“爹,翎儿真的不怕,真的。”

胡老爷仔细看了她许久,终于信了青翎的话,才好了些。

翟氏怕他一会儿又心疼上来,不定闹什么笑话呢,好歹被翟氏劝着回去了。

翟氏刚进屋,没一会儿陆夫人就来了。

陆夫人是从儿子哪儿得了信儿,想着明年若是能过门,那这定亲可得越早越好,此事早一天定下,自己也早一天安心,便一大早就过来商量过定的日子。

不想还没开口呢,翟氏倒先说了:“姐姐,有件事儿我得跟你商量,只怕翎儿跟敬澜这辈子是无缘了。”

陆夫人一惊:“月娘这话可是从何说起呢,我今儿过来就是想个你商量过定的日子,怎么又说起这个了?莫不是妹夫哪儿不舍得?”

翟氏摇摇头:“不是世宗。”说着yù言又止,终是道:“到了如今,我也不瞒姐姐了,翎丫头忽然得了怪病,昨儿足足折腾了半宿。”

陆夫人忙道:“病了,我去看看,昨儿瞧着还好好的,这才一宿怎么就病了,什么病?得赶紧着治,别耽搁了。”

翟氏忙拉住她:“姐姐别急,您先听我说,是脸上的毛病,起了一脸红疙瘩,请了大夫来,说,不是症候,只是便好了也得落下一脸麻子,不可能恢复到之前的模样了,好在咱们两家的亲事还没正经过定,不然,岂不耽误了敬澜一辈子吗,娶个满脸麻子的媳妇儿,哪里配得上敬澜呢,便你们陆家非要娶,我们胡家也不能答应啊,这也是翎儿的意思。”

翟氏这么一说,陆夫人倒也不好说什么了,虽知道敬澜对青翎什么样儿,可容貌之于女子比什么都要紧,便再有qíng,对着一张满脸大麻子的脸,这qíng还剩下几分,真难说,更何况公公跟丈夫能答应娶个门第不当的媳妇儿进门,本就是扭不过敬澜的才勉qiáng答应的,若媳妇儿成了个麻子脸怎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