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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翎跟在她爹后头一露面,胡满贵多jīng,一看青翎的打扮就知道什么意思,微微躬身:“二少爷。”

青翎点了点头,站在胡老爷身后打量这几个牛鼻子老道,东边那个年纪最轻,瞧着也就二十上下,生的也极清秀gān净,叫人不觉生出几分好感,其余几个都是花白胡子,一副道行高深的样儿,也不知道是真有道行还是装神弄鬼的招摇撞骗呢,这会儿倒也瞧不出来,只是西边那个有些眉眼闪烁,目光若有若无往对面街上瞟。

青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对面是个茶楼,二楼开着窗子,青翎这一看过去,只见窗边儿人影一晃不见了,青翎想了想,侧身吩咐了德胜几句,德胜是她找青翧借过来的,谷雨跟小满容易露馅儿,德胜还能打个幌子。

德胜极机灵,得了吩咐,觑着空跑了,青翎听见西边儿那个老道开口道:“这位想必就是胡老爷了,俗话说一事不烦二主,您这铺子瞧个风水怎么请了这么多道人,一会儿倒是听谁的?”

胡老爷笑道:“这位道爷莫恼,虽说一事不劳二主,可我们买卖人日日银钱来往,最怕的就是折了本钱,故此这风水财门边便尤为要紧,我这人心里头嘀咕,故此多寻了几位道爷来帮忙瞧瞧,若果真瞧得准,往后我胡记发了大财,去贵观口烧香还原,帮道爷塑一个金身,也是在下的一番心意。”

胡老爷几句话几位老道眼睛都睁大了一圈,也就东边儿那个年轻的未动声色,只是轻声诵了一声无量寿佛。

西边那个老道皱眉道:“胡老爷有此善心,自是有好报,只是我们道门道法不同,这瞧yīn阳风水只怕也不一样,只怕会有出入。”

胡老爷道:“有出入不怕,各位只管畅所yù言,在下斟酌就是。”

青翎险些没笑出来,她爹还真行,连畅所yù言都说出来了,不知道的以为这是什么辩论大赛呢。

几个老道你看我看你,心说,没见过这么看风水的,可有银子的是老大,主家既然不怕使唤银子,他们就各看各的呗。

胡家买下的这个铺面青翎来瞧过两次,颇为满意,她不会瞧什么风水不风水的,可是就是觉得异常舒服,尤其后院里头那颗大槐树,听卖家说已经上百年了,树gān有一合抱粗细,树冠大的遮住了大半个院落,蓊蓊郁郁的,到了暑天,院子里应该格外凉慡。

如今开chūn,枝桠间垂挂这一串串槐花,一阵风过,槐花飘香,沁人心脾。

西边儿那个老道却一进来就摇头,这会儿更是指着大槐树道:“这颗树可不吉利,此乃是凶地,主着破家伤财呢……”

☆、第73章

老道话音一落,其他两个老道彼此对了眼色,也纷纷附和,都说此树大凶,只有那个清秀的小老道一声不吭,盯着那颗大槐树,老僧入定一般。

胡老爷看了看那颗槐树,怎么看不像是凶相,不禁道:“虽在下不懂yīn阳风水,却听人说树葱郁该主财旺,怎么就成大凶了。”

那老道不乐意了,一甩拂尘:“此论大谬,胡老爷瞧,这四四方方一个院,好比一张口,口中含木就成了困,这困字可是大凶之字啊,故此,这棵树主凶。”

胡老爷看了看,摇摇头:“不对不对,若是困还应有个目才对。”

那老道仿佛就等着胡老爷如此问,抬手一指廊前悬的两盏灯:“这两盏灯笼可不正是两只眼吗,故此地极凶,莫说开买卖便是寻常住都不妥当,胡老爷还是尽快脱手,卖了的好,省的带累家中老小。”

老道言之凿凿听着也仿佛有些道理,胡老爷一时也有些没了主意,却总归舍不得,开口道:“若是这颗树坏了风水,砍了也就是了。”

那老道一颗脑袋摇的跟拨làng鼓似的:“不可,不可,若这口中之木没了,可就主着伤人口了,那意思就是这个院子谁来谁死。”

胡老爷虽说不信邪,听了老道的话,到底有些怕,便下意识看了青翎一眼。

青翎才不信这老道的鬼话呢,挑了小道士一眼,胡老爷会意,一拱手:“这位小道爷可有什么高见?”

小老道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此宅乃是极难得的旺地,主着人财两旺,这颗槐树正是此宅的财门,万万砍不得。”

刚的的老道可听不下去了,哼了一声:“rǔ臭未gān的小子,知道什么道法修行,信口雌huáng胡说八道,这哪儿是什么旺地,分明就是大凶之地,劝你再去修行几年再说吧,若因你胡说伤了人命,岂不遭nüè。”

小老道却不着急慢慢道:“木乃水土做聚,水主财,土生木,木又生水,如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故此宅主人财两旺。”

刚的老道脸色一变:“若依你所言,此宅前头几个买卖家该着发大财才对,却怎么破了本钱,不然,又何必卖了这块旺地呢。”

小老道认真的道:“举凡大旺之地必得有运之人方能得之,若落在背运之人手中,这人财两旺之地反而会失财。”

说着端详胡老爷半晌道:“观胡老爷面相,乃是福运昌盛子孙皆旺之相,与这旺地正相合,若在此开买卖,必然能日进斗金。”

胡老爷大喜一叠声道:“承道爷吉言,承道爷吉言,敢问这位小道爷在何处修行?”

胡满贵道:“东家,这位小道爷是青云观的浮云真人。”

噗青翎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这小老道也太搞笑了,起什么法号不好,怎么起了这么一个,听着都可乐。

好在没人注意她,也没露馅,倒是那个小老道瞧了她一眼,愣了愣,刚要开口说什么,已经被其他三个老道围在中间,你一言我一语的论起道法来,一个个疾言厉色,仿佛要吃了小老道一般。

小老道却也不慌,一一回应,人数上小老道落了下风,可他那份镇定自若的态度,反倒显出了修行,硬是比其他三个胡子一大把的老道,高明了许多。

胡老爷便也更信了小老道所说,只是让他们这般吵也不是法子,便道:“几位道爷辛苦了,这铺子留不留,在下再斟酌。”

先头那个老道目光闪了闪一脸痛心的道:“胡老爷若执意留此凶地,只怕要伤了贵府的人口,到时候后悔也晚了。”

再好的脾气让个老道这般诅咒也好不起来了,胡老爷冷笑了一声:“道爷乃出家之人,当知嘴上留德,怎可咒伤人口,未免有损德行,胡掌柜送几位道爷。”

胡满贵也觉这老道说话不中听,风水好不好的,哪至于咒伤人口,也不客气:“几位请吧。”

几个老道悻悻然走了,一时院里只剩下青云观的小老道浮云真人。

胡老爷道:“这位大师道法高深,在下既在冀州府开买卖,自然盼着人财两旺,只是这铺子自打买下便都传风水不佳,这才请了几位道爷来瞧,不知大师跟刚那三位道爷所说南辕北辙是何道理?”

小老道开口道:“正因这些道人为图金银,昧着良心妄言福祸,方至道门凋蔽,刚那几位同道,明知此宅乃旺地,硬说是凶地,定是拿了旁人银钱,来坏施主的买卖,施主只莫理会便是。”

胡老爷:“多谢大师。”吩咐胡掌柜取了十两银子过来,双手奉上:“劳烦大师跑这一趟,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还望道爷莫推辞。”

不想小老道却不接,开口道:“实不相瞒此次出来是家师所遣,家师言道,若有造化此次下山能遇上与我道门有利的贵人。”

说着看向青翎:“贵府这位女公子福泽深厚,若将来得机会肯为我道门说上一两句话,小道此次便不虚此行。”

给他说破身份,青翎也没必要再装了,对于这什么贵人不贵人的,青翎是不信的,运气她倒是信,但这小老道说的玄之又玄的话,青翎只当是笑话,既然他不要银子更好,至于为他道门说一两句话,也没什么,先应下呗,估摸自己也没这样的机会。

想到此,笑道:“承蒙大师吉言,若果真有机会为道门效力,在下必当义不容辞。”

小老道诵了句无量寿佛:“施主莫忘了今日之言,贫道告辞。”转身走了,风鼓起他的道袍,瞧着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胡老爷叹道:“这位浮云真人虽年纪不大,却真有道行,德行也高,怪不得都说青云观灵验呢,徒弟都如此了,他那位师傅不定已经是位老神仙了。”说着看向青翎:“既应了人家,将来若真有机会,莫忘了才是。”

青翎道:“爹也当真了不成,这些出家人,大都喜欢如此,今儿这般作为,说不准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呢。”

胡满贵道:“若是旁的那些老道许有可能,只是这青云观却是冀州府有名的道观,香火比不得寺庙却不差,尤其那位观主也就是这位浮云真人的师傅无为道人,真是位老神仙,闭关许多年了,这位浮云真人乃是他的亲传弟子,寻常看风水这样的小事儿是不用劳烦他出山的,我也没想到能请到这位大师。”

言下之意这位浮云小老道是绝不会为了蝇头小利放长线钓大鱼。

胡老爷也道:“小翎儿,浮云真人颇有修行,不可胡言。”

青翎却不以为然,便真如胡掌柜所言,小老道并不是为了蝇头小利,可他口口声声让自己为了道门说什么话,不也是放长线钓大鱼的行为吗。

胡掌柜跟她爹都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古代人对于这些玄之又玄的事儿是颇为敬畏的,自己再说也没用,只得含糊的应付过去。

胡老爷知道自己闺女什么xing子,想想这丫头自来如此,并不信什么神佛之类,也便摇摇头不理会了,跟胡掌柜去各处查看,顺便商量着怎么布置。

青翎去屋子里溜达了一圈就出来了,这院子自打买下,数月无人,就只留了一个伙计在此看门,虽常打扫到底没有人气,一进去便有些yīncháo,倒不如院子里好。

青翎叫伙计搬了个小桌出来放到树下,廊下拖了条板凳过来,一把粗瓷的提梁壶,几只兰花大碗,沏了一壶茶,就着满院子的槐花清香喝茶,倒也格外惬意。

茶喝了大半碗,德胜才回来,青翎见他气喘吁吁,满头的汗,把晾在旁边的一碗正对口的茶递给他。

德胜咕咚咕咚喝了半碗下去,一抹嘴:“二小姐,真叫您料着了,那几个老道果真跟茶楼上的人有勾结,我在茶楼外头眼瞧着,那几个老道一从咱们这儿出去,茶楼里也出来个贼眉鼠眼的男人。”

青翎道:“可瞧清了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