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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福话音刚落,张若兰的丫头匆匆跑了过来,在主子耳边儿嘀咕了几句,张若兰脸色一变,跟青翎道:“家里有些急事,得赶紧回去,改日再跟妹妹叙话儿。”说着转过身匆匆去了。

等她主仆出了禅房院,谷雨才道:“李妈妈是谁?怎么她一听见就走了。”

长福嘿嘿一笑:“她嫁的陆敬济是咱们陆府的旁枝儿,虽有些远,也算是咱们的少爷堂叔伯的兄弟,前些年家里还过得去,后来家业落到陆敬济手里,见天的吃喝嫖赌,包jì,女,养戏子,没有不gān的,一来二去,家业就败的差不多了,外头欠了许多银子,一直闹到了衙门里头,好歹是咱们陆家的子弟,哪里瞒得过,咱们老太爷知道后,大发了一通雷霆,说再若丢人就逐出陆家族去,从此陆家没这个人,这才收敛了些,也不知张家老爷怎么想的,上赶着把自己的闺女嫁给了这样的人,偏还是做小的,想来是指望着陆敬济谋个一官半职,也能跟着沾光呢,刚我说的李妈妈正是陆敬济的正头夫人李氏跟前儿的婆子,你道她一个做小的怕不怕。”

谷雨道:“这张若兰明显就是不怀好意,刚那般闯进去就是想撞破小姐跟姑爷会面,好宣扬出去坏小姐的名声呢,真不知便坏了小姐的名声与她有什么好处。”

长福:“这不明摆着吗,张家这姐妹俩可是打好几年前就惦记我们少爷呢,只我们少爷一去翟府,就往前凑,一点儿未出阁小姐的矜持劲儿都没有,不是飞媚眼就是递眼波,真没少使手段,可我们少爷心里只有二小姐,怎会搭理她们,估摸是因爱生恨,便恼上二小姐了。”

青翎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抿着嘴道:“你倒是知道的比你们家少爷还清楚。”

长福:“小的说得可都是真的,我们家少爷心里眼里除了二小姐之外可再没旁人呢,去年我们少爷娶珍宝斋给二小姐挑东西,还碰上了尚书府的小姐呢,那位小姐虽比不得二小姐,也是个大美人儿,过后尚书府拖了人来说亲事……”

长福正说着,忽听身后他家少爷咳嗽了一声,长福方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连这件事儿都说了出来,当着二小姐可是极为不妥,忙闭上了嘴:“那个,总之我们少爷心里只有二小姐一个,小的去伺候先生去了。”转身一溜烟跑屋里头去了。

青翎抬头瞧了眼陆敬澜:“你刚咳嗽什么?我倒不知还有位尚书府的小姐要嫁你呢?”

陆敬澜:“什么尚书府不尚书府的,于我何gān,自从五年前那个黑黢黢的皮丫头跑到我窗跟前儿咧开嘴对我笑的时候,敬澜心里便只有她了,难得今日咱们能见面,别叫不相gān的人搅了兴致,下头塞龙舟了呢,我们过去瞧。”牵着她的手进了禅房。

这个禅房却别有dòng天,青翎刚进来的时候也没发现,前头三间一明两暗,后头却是个小院,院子一头探出去搭了个观景台,下头木梁支撑在山壁间,简直巧夺天工,真难为怎么盖的。

观景台上设木桌木椅,周围几颗古树,树冠茂密正好遮住日头,成了一方清凉的所在,台上设藤木桌椅,桌上一套古拙的藤根茶具,一方红泥小炉上水正滚。

长福刚要伸手,给谷雨拽了一把,见少爷跟二小姐进来了,便往后站了站,知道先生的习惯,少爷在时执壶冲茶的必然是少爷,若二小姐在,少爷也得靠后些,先生喜欢二小姐谁都知道。

青翎过去提起炉子上的水壶,冲入桌上的茶碗之中,顿时茶香四溢,映着周围阵阵松涛,着实惬意。

陆敬澜:“今儿多亏先生在,不然,真麻烦了。”

严先生看了他一眼,自己这个弟子,别看年纪不大却是个极稳重老道的,只一碰上青翎这丫头就会变得毛躁起来,做起事儿来便有些顾前不顾后的。

今儿自己本是来寻大和尚下棋的,顺便来瞧瞧山下赛龙舟的热闹,这灵惠寺地势极佳,正好建在山壁的缓坡上,后山下头便是京郊的运河,视野开阔,景色别致,虽说赛龙舟瞧不真切,严先生却觉这般远远瞧着才更好。

不想却在山门外却瞧见了陆敬澜跟青翎,胡陆两家已然过了定,当日合八字的庚帖还是自己亲笔写的呢,定好明年开chūn成礼,照着规矩成礼之前两人是不能见面的,如今两人却一起出现在灵惠寺。

略一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敬澜难耐相思之口,知道青翎来了舅舅家,想了这个法子私会,虽是灵惠寺却也人多眼杂,若给人瞧了去传出什么闲话,可是麻烦,故此跟了两人进来。

长福发现了张若兰的丫头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就知道坏了,忙着去回少爷,若是旁人还罢了,张若兰可一直对少爷有意,为这个跟二小姐颇为不睦,知道二小姐跟少爷订了亲,还不知心里多嫉恨呢,自然盼着搅合huáng了这桩亲事,赶上这个机会岂能放过。

陆敬澜跟青翎也未想到会在这儿碰上张若兰,知道是个麻烦,正无计可施呢,严先生就来了,才演了刚才那场戏,好歹混了过去。

这会儿就剩下师徒了,不免数落两人:“你们俩也太大胆了,虽qíng之所至也需三思而行,更何况,明年便成礼了,成礼之后你们乐意怎么在一处谁管得着,不过忍耐一时。便可长相厮守,难道就这一日都忍耐不得。”

便是青翎俏脸都有些发烧,低着头乖巧的听先生垂训。

敬澜见她脸都红了,颇有些自责:“先生翎儿原不知的,是我让子盛诓她出来的。”

严先生不禁道:“鱼雁往返锦书相托还不足以慰你的相思之qíng吗,非要见面做什么?”

敬澜也知自己这事儿做的莽撞了,只因一墙之隔,便更为迫切的想见青翎,做的事儿便有些不周全,若今日不是严先生及时出现解围,让张若兰发现两人在灵惠寺中私会,以张家姐妹的刻薄xing子,不定怎么添油加醋的大肆宣扬呢,便亲事不受影响,名声也不好听,将来翎儿嫁到陆家,这个说不准就成了别人茶余饭后嚼舌头根子的笑料。

想到此,不免出了一身冷汗,低声道:“是敬澜任xing胡为了,以后断不会再有此事。”

严先生看了他一眼,忽的笑了起来:“难为你有这样的时候,便先生我都觉新鲜呢,行了,既来之则安之,坐下吧,不用拘束,就像前几年在胡家一般,翎丫头执壶,你我师徒品此香茗也是一大乐事。”

先生一句话青翎不禁想起当年的事儿来,先生最喜欢胡家那个种菜的院子,索xing便住在了里头,院子里搭了个到糙棚子,常令自己烹茶,边品茶边谈诗论词,倒也有趣,当日自己何曾想到,有一天会真跟陆敬澜定亲。

想着不禁看了眼陆敬澜,却正对上他的目光,一霎时两人心意相通,不用言语也知道彼此心里想的什么,这种感觉对于青翎来说异常新鲜,暗道,莫非这就是心有灵犀,之前便是跟一奶同胞的青翧都没这有过着这种感觉。

两人对视一会儿,青翎有些脸热,别开头看向山下,却见龙舟已经赛了起来,当先的是一艘五彩龙舟,龙头上系着大红绢花,龙舟上有个大大的安字,远远的也能瞧清楚,这艘龙舟划得极快,隐约传来口号声儿,异常整齐,不一会儿便率先通过了终点。

谷雨:“那个写着安字的不知是谁家的龙舟得了魁首呢。”

长福:“安字的该是安乐王的龙舟。”

青翎琢磨青翧这小子昨儿就没回去,莫不是跟熊孩子赛龙舟去了。

严先生忽叹了口气道:“皇上遍请天下明师教授安乐王,圣心属意已天下尽知,只这安乐王自小胡闹妄为,xing子霸道,有如此一位君主,真不知是百姓的幸还是不幸了。”说着看向陆敬澜:“安乐王乃皇后所出嫡子,若论嫡自是他,若论长,当今万岁可还有好几位皇子,大位只一步之遥,难免贪心,如今听说几位皇子已经暗暗拉拢勋贵世族,陆家想必不能置身事外,这场大位之争迫在眉睫,孰胜孰负难以预料,你若为官也必然躲不过去,你心里可有计量?”

青翎有些出神,是啊,皇上之所以着急成立新军,必是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太久了,想尽可能的给熊孩子最大的依仗,能保证他顺利继承皇位。

熊孩子不过才十五,上头有八位哥哥,就算死了两个,还有六个呢,这六位皇子,哪个能甘心,人心都是一样的,没有机会的时候,或许不会想,一旦有了机会,谁还能缩回去不行。

往前一步就是九五至尊天下之主,后退一步只能当个混吃等死的王爷,这还得是跟新皇打好关系的,以后的日子也需谨慎小心,免得皇上猜忌,惹来杀身之祸。

皇子们为争大位什么事gān不出来啊,拉拢朝臣是头一样得gān的,陆家虽大不如前,却好歹还立在哪儿,再有自己那个未来公公还是吏部侍郎,这是一个相当要紧的官职,未来公公应该是这些皇子急于要拉拢的目标,不知未来公公怎么应对?

青翎十分清楚,自从自己答应嫁给陆敬澜之后,也等于进了官场这个超级大泥坑,想独善其身过消停日子绝无可能,而且,胡家也会牵扯其中,便大哥这次没考中,还有青翧呢。

青翧可是要入新军了,青翧一入新军,就等于成了安乐王的嫡系,荣rǔ全依仗着安乐王,若安乐王顺利继承大位,青翧绝对会飞huáng腾达,别看这小子不爱念书,将来不定就做个什么封疆大吏。

当然,若有变故,估摸脑袋都保不住,有道是一朝君子一朝臣,每次皇位更替的时候,大臣也会换一茬儿,至于谁留下,谁倒霉,就得看是不是站对了。

青翎也十分好奇陆家站在哪一边儿?而青翎更相信陆,敬澜的立场绝对能影响陆家的立场,想到此不禁看向他,想知道他怎么想的。

陆敬澜瞧了她一眼道:“为臣者忠君爱民是本分,陆家既是臣子,自然要忠于皇上,敬澜亦是如此。”

青翎不禁暗暗点头,看来自己未来公公还是挺明智的,听敬澜的意思,陆家是打算保持中立的,虽然艰难,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只是,若知道青翧入了新军,自己又成了陆家的媳妇儿,只怕陆家这个中间的立场就站不住了。

若站在熊孩子一边儿,万一将来熊孩子没成事,胡家,陆家,翟家就都完了,想想青翎便觉异常忐忑。

可转念一想,又不是神仙,谁能知道以后的事儿,吉凶祸福更是难料,而且,正是因为人生未知,所以才会有那么多或离散,或相聚,或美满,或遗憾的故事,她们每个人一生下来就处在自己的故事里了,至于故事是悲剧还是喜剧,只能到了最后落幕的时候才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