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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会意,大声道:“二狗娘你别想糊弄过去,有道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家二狗子拿了铺子里的东西,指定藏匿在家,你若觉得冤枉了,也不难,让我们进去搜搜,看看到底有没有贼赃……”

二狗娘脸色都变了,青翎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隔墙有耳,咱们屋里头说去。”留了福子在外头守着,三人进了屋。

一进屋青翎便道:“刚是为掩人耳目,得罪之处,老人家别放在心上。”

二狗娘苦笑了一声:“二小姐您还跟老婆子客气什么,都是二狗gān的荒唐事,二狗子还不出来,要躲到什么时候?”

青翎目光落在墙上的年画上,刚才一进来就觉这张年画不对头,周二狗家可以说是家徒四壁,这幅老旧的年画是屋里的唯一装饰,年画极其老旧,不知多少年了,周二狗的娘眼睛看不见,能自理已经不易,也不可能给别人家一样,收拾的多gān净,加上又是土坯掺着麦糙盖得房,屋里是灰土墙,屋里的桌子上落了不少灰尘。

可这张年画,虽然老旧却半点儿灰尘也无,如此,便只有一种可能,这张年画并不是一直挂在这儿没人动的。

正想着,就见年画一动,周二狗从年画后头钻了出来,浑身脏兮兮都是土,手里捧着一个乌木盒。

明德道:“就是这个,库里丢的就是这个。”跳到地上,便跪了下来:“二小姐,是二狗偷了库里的珍珠,只是为了给我娘治眼睛,已然用去了一颗,其余九颗都在这个盒子里。”

明德接过来递给青翎,青翎打开,只见拇指大小的珍珠整齐的摆放在盒子里,映着窗外的亮光,珠晖流转,莹润均匀,是极难得的南浦珍珠,心说,这恒通当还真舍得下本,为了扳倒胡记这样的宝贝都拿出来了。

青翎看了跪在地上的周二狗半晌道:“你打算怎么办?”

青翎知道周二狗偷珍珠是为了治他娘的眼睛,也知道他是受了恒通当刘广才的哄骗,本心来说其qíng可悯,而且,以周二狗家的境况,让他赔偿这么一颗南浦珍珠,绝不可能。

也就是说,这事儿最坏也不过如此了,要不然就把周二狗送官法办,如此一来,他这个瞎眼的老娘,又该怎么生活,真要有个好歹,反倒成了胡家的过错。

若不jiāo官法办,总得有个说法儿,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胡家再慈善宽容,也不能没了规矩,规矩是立家的根本,所以,青翎想听听周二狗的意思。

周二狗一个头磕了下去:“二狗子此是偷盗,报官判刑入大牢都是二狗子该得的下场,若二小姐如此做,二狗并无一丝怨言,若二小姐能宽容二狗子这一回,往后二狗子这一生都是胡记的伙计,二狗子不是怕做牢,也不是怕死,二狗子就是担心我娘无人照看。”

青翎暗暗点头,这二狗子还有点儿骨气,要是他跟滚刀ròu似的,觉得反正都这样了,索xing就挺着脖子硬扛,把难题丢回给自己,那自己就算背上个恶名,也绝不能让这小子得了便宜去,如今他既如此明白就好办多了,只是这件事儿绝不能便宜了恒通当,不然以后这样的事儿不知还有多少呢,若是天天光防着恒通当了,还做什么买卖。

想到此,便道:“你偷珍珠的行为虽不可取,却是为了给你母亲治疗眼疾,有道是百善孝为先,你这样一个大孝子,若我追究你的偷盗行为,你自己下了大牢无妨,你的母亲又该何人照看,若不追究,铺子里其他的伙计也照着你学,那咱们的买卖也就别gān了,回家种地的拎清。”

二狗子脸色一暗,心里的刚存的那点儿侥幸瞬间烟消云散,正想自己必会进大牢了,却又听二小姐道:“不过呢,此事倒可转圜,只你恐怕要受一两日委屈。”

二狗子顿觉自己这颗心跟打悠秋似的,一会儿dàng过去,眼看就要掉到下头的烂泥坑里了,忽然又dàng了回来:“二小姐说哪里话来,本就是二狗子的错,莫说一两日委屈,便一两年都是二狗该受的。”

青翎:“如此就好,我跟你说,这件事儿当如此这边般,这般如此,你可记下了?”

二狗子忙点点头:“记下了,二小姐放心吧,二狗子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青翎跟明德出来,明德还假模假式的掳袖子挽胳膊的,那架势要跟二狗娘拼命似的,最后气哼哼的走了。

出了周二狗家上了马车,明德才道:“二姐,您跟二狗说什么了?此事就这么完了吗?”

青翎拍了拍怀里的珍珠盒子冷笑一声:“完了?早着呢?既然这场戏恒通当开了头,接下去怎么唱可就由不得他们了,不想唱都不成。”

明德想不明白,刚要问,却想问什么,看着不就知道了吗,便没刨根问底,却想起盒子里的珍珠,不禁道:“这珍珠可少了一个,该怎么办?”

青翎叹了口气,这是最麻烦的,二狗这小子瞧着挺聪明,真不知怎么会信那样不靠谱的方子,若真是用珍珠入药,还分什么大小啊,珍珠的功效不都一个样儿吗,拇指大珍珠跟米粒大的珍珠,价值上千差万别,可真要说药用价值,却毫无区别,因为都是同一个物质。

那大夫明显就是胡说呢,而且,神医什么神医,不过是一个告老的御医罢了,在太医院供职久了,到了地方上,就显得高人一等似的,青翎倒觉得,医者就该妙手仁心,济世救人乃是本分,若把求医的患者分成三六九等,非富贵先达者不治,这样的医生便医术再高超,也算不得名医,更不可能成为神医了。

更何况,青翎也不觉得那个告老的御医会跟恒通当的刘广财串通一气,不管医德如何,御医总是有架子的,刘广财只怕还只指使不动,十有八九是找来蒙事儿的骗子,加上吕祖堂的老道,坑瀣一气,对付胡记。

刘广财指定是许了大好处,这吕祖堂的老道,得想个法儿,若是这老道能站出指认刘广财,此事便能十拿九稳了,只是多年来那老道肯定没少跟着恒通当gān坏事,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想让老道临阵倒戈,便胡记给了比恒通当再多的好处也没用,胡家初来乍到,远不如恒通当长远。

更何况,吕祖庙在冀州多年,自是知道恒通当背后依仗的是文家,哪会把胡记看在眼里,对于这些势力的出家人来说,比权势金银更有用的莫过去神仙了,例如吕祖堂里供奉的吕dòng宾,若是显圣,不知这些老道怕不怕?

至于这颗少了的珍珠,却真有些麻烦,倒是让青翎想起一个人来,京城珍宝斋的老掌柜,只是这珍宝斋的老掌柜到底是行里的大拿,若自己去了自不必说,若遣下人去了,只怕不妥。

可如今家里出了这件事儿,爹又病着,自己哪离得开,却瞟了眼对面的明德,忽觉这小子也该历练历练了。

自己先头总觉着他跟青翧年纪还小,xing子不稳,怕出纰漏,可看看青翧,短短的两个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或许心机还不深,手段也算不上圆滑,却知道了人qíng世故,有了他自己想要去达成的目标,再历练几年,还不知是个怎样的人jīng呢。

明德也一样,青翎自己也是有私心的,胡家的田产自不必说,可这铺子买卖,早晚得有人管着,大哥走了仕途,原先自己还想培养培养青翧来着,谁想调教来一个熊孩子,青翧也跑去走仕途了。

她们三姊妹就更不中用了,大姐嫁了表哥,翟家那一摊子乱事儿都管不过来呢,哪有闲工夫理会娘家的买卖,更何况大姐也不是这块材料。

自己倒是乐意,也有兴趣,可嫁到陆家,不管陆敬澜如何跟自己保证只管过两人的小日子,青翎都不会真傻得相信。

她不是说陆敬澜说甜言蜜语哄骗自己,陆敬澜这家伙,别瞧有时候jīng明的吓人,可有时候傻起来也挺天真的。

自己嫁给他也等于嫁给了陆家,那样一个世族大家的少奶奶,哪是好当的,便不掌家也不知有多少事儿呢,哪还顾得上娘家。

更何况,便敬澜跟自己说谋了安平县的官缺,可青翎却知道,陆敬澜这样的人有抱负,有才qíng,有本事,怎可能长时间屈就在一个小小的安平县,便他自己乐意,皇上也不能乐意,当官的就跟水上的浮萍差不多,忽悠东西,谁也不知道往后会在哪儿落脚。

在安平县自是可以照顾娘家,若是隔着千山万水,自己便有心也无力了,所以,胡家必须还得有个人,能管着家里的买卖,能替她们在爹娘跟前儿尽孝,这个人也只有明德最为合适。

明德是姑姑的次子,不用继承家业,又自小在胡家长大,若跟青青能成,就是胡家的女婿了,帮着料理胡家的生意,也在qíng理之中,想必爹娘也会答应的。

想到此,便开口了:“明德你明儿就动身去京里的珍宝斋走一趟,拿一颗珍珠jiāo给老掌柜,让掌柜的瞧着寻颗一模一样的来。”

明德眼睛一亮,心里别提多兴奋了,虽说自己早有打算,想学些经济学问,却也知道跟着胡满贵学的是眼力,是当铺里的手艺,真要说做生意的门道还得青翎指点才行,如今派他去京城的珍宝斋,是不是就等于收下了自己这个笨徒弟了。

明德可不敢问,别看青翎平常总是说说笑笑的,可要是板起小脸来,真叫人肝儿颤儿,而且,这样的事儿怎么问,两人可还是表姐弟呢。

明德转过天一早就动身了,只是刚走上官道就瞧见了长福牵着马站在道边儿上,瞧意思像是等什么人。

明德愣了愣,下车到了跟前儿:“还真是长福,我还当自己眼花认错了呢,你不在京里伺候二姐夫,跑冀州做什么来了?”

长福目光闪了闪,:“我来做什么还用说吗,二小姐急匆匆的家来了,我们少爷猜着必是有事儿了,又怕问了二小姐不说,便把我遣了过来,你这是要去京城?”

明德琢磨这小子跟谷雨可快成两口子了,谷雨又是二姐跟前儿最近的人,这小子什么事不知道啊,便也不瞒他,把自己去京里珍宝斋的事儿说给了他。

长福听了笑道:“那表少爷打算怎么做?不是想直接去找老掌柜吧,我可得跟你说,珍宝斋这位老掌柜,脾气古怪的很,寻常人都不肯卖面子的,若是二小姐去了自是不成问题,若是表少爷可就难说了。”

明德心里头忐忑的正是这个,听见长福如此说心里更有些没底,倒是也不傻,微微后退躬身一礼:“还请长福哥指教。”

长福吓了一跳忙一窜避开了,直摇手:“这可使不得,使不得,表少爷要折我的寿数呢,指教可不敢当,却有一句话想跟表少爷说,这珍宝斋的老掌柜,除了卖二小姐的面子跟我们少爷也是极熟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