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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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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老太太,”青青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去帮月娘的忙。“你快放开世纬,他怎么会是你的儿子呢?他这还是第一次来扬州,第一次来傅家庄呢——”

“是呀是呀!”小草慌张的接口:“我们是来找我海爷爷的!”

“你是谁?”静芝的脸转向了青青,厉声的问。

“我?”青青吓了好大一跳,结舌的说:“我是——我是——我是他妹妹!”

“不!”静芝有力的说:“你是漱兰!”

天啊!这是怎样的误会,越来越缠夹不清了。月娘转头对长贵急急的说:“没办法了,你快去把老爷找来!”

“是!”长贵急忙忙转身而去。

这边,青青和静芝开始各说各的。

“我不是什么兰,我的名字叫青青——”

“你连名字也改了?好吧,青青绿绿都没有关系,我承认你了!你就是我的媳妇儿。行了吗?”

“不对不对,”青青更急了:“我不是你的媳妇儿——”

“住口!”静芝一声大吼,青青又吓了好大一跳。“走开走开!”她突然把世纬紧紧抱住,悲痛欲绝的喊着:“你们已经回来了,我也已经承认你是媳妇儿了,你就不要再跟我抢,跟我争吧!以前的事,都是振廷的错,怪不了我呀!元凯元凯,你不要不认我,你看看我的眼睛,难道它们还不能告诉你,我是多么思念着你的吗——”

“老太太——”世纬头昏脑胀,脸色发青。“拜托你,请你不要再摇我了,我实在弄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可是,我很不舒服,我已经天旋地转了——”

“是呀,婆婆,”小草着急的插了嘴:“大哥的头受了伤,还没好,请你不要摇他呀——”

“什么?受伤了?”静芝立刻恐慌起来:“什么地方受伤了?给娘摸一摸——月娘,月娘,快叫长贵去请大夫!快呀——”

正闹得不可开交,振廷匆匆忙忙的赶来了。

“静芝!不许胡闹!”他十分威严的一声大喝,把所有的人都镇住了。“你吃了药没有?怎么胡涂到这种地步?抱着别人成何体统?还不快放手?放手!”他大声命令着:“你听到了吗?放手!”静芝呆了两秒钟,面有惧色。她的身子缩了缩,似乎想松手。

可是,才松开一点点,她又反手更紧更紧的抱住了世纬,回头对振廷悲切之极的、哀怨之极的说:“十年前你已经拆散过我们母子一次了,这次,我说什么也不让你再拆散我们!你可以杀了我,但是不能逼我放掉元凯,我不放,不放!”

“你疯得不可救药了!”振廷大跨步上来,不由分说的就去拉静芝的手。“你放手!快放手!”他又拉又扯。

“不放不放!”静芝牢牢抱住。

两人你来我往,把世纬弄得像拨浪鼓似的转个不停,一边站着的青青和小草,简直看得目瞪口呆。

世纬张着嘴,想说什么,想摆脱这两个老人的纠缠,但他什么也来不及说。本已头昏脑胀的他,此时再也支持不住,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耳中钟鼓齐鸣,人就昏厥了过去。

§第四章

世纬病倒了。在记忆里,世纬从小到大,几乎是无灾无病长大的。这次离家出走,他想“体验人生”,可真是“体验”到了不少。第一次遇到从花轿上逃下来的姑娘,第一次和人打架,第一次到了江南,第一次被人误认成了儿子,还第一次病倒在一个陌生的家庭里。怪不得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原来,“行万里路”还可以有几万种希奇古怪的遭遇。

世纬一连几天,都病得昏昏沉沉。可是,他并没有完全人事不知。他躺进了一间古色古香的卧室,四壁挂满书画,靠窗一张大书桌,桌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他在瞎老太太左一句“元凯回来了!”右一句“还好,元凯的房间,我天天都收拾的!”这种念叨里,知道自己躺进了元凯的卧室。然后,自己的床边,就日日夜夜围满了人,一会儿是大夫来诊病,一会儿是丫环来送饭,一会儿是振廷来探视——至于那位瞎老太,几乎日日夜夜,守在床边,衣不解带。

这还不说,由于看不见,又由于恐惧,她总是用手攥着世纬的衣袖,攥得那么紧,不肯稍稍松手。好几次,她被振廷下令拖走,她就一路哀嚎着哭出门去:“月娘!月娘!”她惨烈的喊着。“帮我求求老爷吧!他现在讨厌我,都不肯听我的!但是,他会听你的!月娘——只要让元凯留下来,我什么都可以不计较,我连女主人的位子,都可以让给你——”

“太太啊!”这种凄厉的哭嚎一定换来月娘悲切的痛喊:“你要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吗?你是主人,我是奴才呀!月娘要有丝毫僭越之心,老天会罚我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