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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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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挑拨了超凡,说我和霍立峰之间有关系!”

“难道你和霍立峰之间没关系吗?”他深吸了一口烟,喷了出来,烟雾弥漫在他和她之间。

“如果我说没关系,你也不会相信的,对不对?”芷筠的眼睛,在烟雾的后面,依然闪着幽冷而倨傲的光芒,炯炯逼人的射向他。“因为你身边太缺乏干净的人物,你对女人的看法太武断,太狭窄!你从不知道也有女人,只为爱情而献身!”

他有些被触怒了,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讲话。

“随你怎么解释,谁知道你和霍立峰之间有没有爱情!”

“如果有的话,你的儿子就追不到我了!”芷筠冷冷的说,挺了挺背脊。“好吧!谈这些话,是没有用的,对不对?这世界上的人,每个人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可笑的是,这世上大多数的浊者,都因为自己是浊者,就不承认还有清者!好了!殷先生,”她傲然的抬起了她那瘦削的下巴。“我接受了你的条件!我带竹伟走,远离开台北,从此不见超凡的面!统统接受了,请你帮我保出竹伟来!”

他望着面前这个女孩,她竟毫不顾忌的侮辱他!在那憔悴的面庞上,怎可能绽放着如此高洁的光华!他有些困惑,而内心深处,那第一次见她就有的喜爱与欣赏,正和他对她的敌对同时并存。他摇摇头,却摇不掉自己突然涌上心头的一份惭愧与内疚。于是,他猛抽了一口烟,问:“你预备去什么地方?”

“那就不需要你关心了!”她一个钉子碰了回来。

他居然不以为忤。“离开台北以后,你能找到工作吗?”

“你真关心吗?”她反问。“人要活着,是很容易的,对不对?尤其是女人!大不了,可以当妓女!”

他一震,怒火冲进了他的眼睛,他愠怒的盯着她。

“如果你想引起我的犯罪感,那你就错了!我不是那种人——”

“我知道!你根本不需要有犯罪感!”她打断了他。“我们的谈判,是不是可以结束了?你随时保出竹伟,我随时离开台北!”

“很好,”他冷冷的说,依旧在恼怒着,却并不完全明白自己在恼怒些什么。“我们一言为定,我相信你是守信用的人!”他按了铃,立刻叫进秘书来吩咐着:“朱小姐,叫张律师马上去第×分局办手续,把董竹伟保出来!再把他平安送回家里去!”

“是的。”朱小姐退出去了。

殷文渊望着芷筠。“满意了吗?等你到家,我相信他已经在家里等你了。”

“很好!”她站起身来。“我也该走了!”

“慢一点!”殷文渊叫:“听说你现在住的房子是你父亲留下来的?”

“你放心!”她的面容更冷了。“我马上就可以卖掉它!我不会找任何借口回台北!也不会留下任何纠缠不清的事物!”

“有人买那房子吗?他们出多少钱?”

“十万元!”他立即从怀中取出一本支票簿来。

“我买了你那栋房子!”

他开了一张五十万元的支票,递给她。她默默不语的接过来,望着上面的数字,抬起头来,她唇边浮起一个隐隐约约的微笑。“你很慷慨,殷先生!”那笑容消失了,她正色望着他。“我今天接受你的条件,有两点原因,第一点是无可奈何,竹伟和我,自从父母去世以后,就姐弟二人,相依为命,他最怕笼子,你用他的自由来胁迫我,我不能不接受。再一点,是因为超凡已经怀疑我,而且恨我,台北本身,已没有我留恋的余地!这两点理由,相信你都未见得了解,第一,你不见得懂得手足之情,第二,你也不见得懂得刻骨铭心的恋爱!可是,你却胡里胡涂的胜利了!”她把支票托在手心里:“五十万,对你不是大数字,对我也不是!用来买你良心的平安,它太便宜;用来买我的爱情,它也太便宜!所以,你省省吧!”她用嘴对那支票轻轻一吹,支票斜斜的飘到地毯上去了。

他望着她,她也瞪着他,一时间,他们两个人,彼此对视着,彼此在衡量对方的价值。终于,她一甩头,转身就走,说:“我希望,这一生中,我再也不会见到你!”

他依然坐在沙发里,望着她走向门口的背影。他活到六十岁,从没有被人如此的痛骂过,如此轻视过!她那小小的身子,能有多大的份量?但是,她却压迫着他,威胁着他,使他变得渺小而伧俗!他紧紧的盯着这背影,觉得无从移动,也无从说话,一种他自己也不了解的、近乎沮丧的情绪,包围了他。

到了房门口,芷筠又回过头来了,经过了这一番尽情发泄,她觉得一天一夜以来,积压的悲哀和惨痛,都减轻了许多,脑筋也清明了许多。而且,路只剩下唯一的一条,她的心也就死定了,她反而变得无牵无挂起来。对着殷文渊,她再抛下了几句话:“殷先生,你很忌讳白痴吗?你知不知道,我们比白痴更悲哀,因为我们太聪明,所以,骄傲、自负、多疑、猜忌、贪心——都是聪明的副产品!你看过自杀的白痴吗?没有!你看过自杀的天才吗?太多了!我们都没有竹伟活得充实,我们惯于庸人自扰!”

开了门,她飘然而去。

他却坐在那儿,一斗又一斗的抽着烟斗,一遍又一遍的咀嚼着她的话。那些话和他的烟丝一样:苦涩、辛辣,却让人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