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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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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然在被子里悄悄摸了摸没换的内裤,抿着唇点头,“嗯。”

沈寻关了灯,声音听着有些疲倦,“睡吧,明天一早还得起来,押江映莎回去。”

乐然本就睡不着,一听“江映莎”三字,瞌睡虫更是像被蚊香熏死了似的,“啪啪”跌落在地。他瞪着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不知过了多久,才低低地叹了口气。

“哎!”

余音尚未尘埃落地,床头灯突然亮了。

沈寻撑着脸颊看他,声线懒洋洋的,“怎么,小孩儿也会失眠?”

乐然本以为沈寻已经睡着,要不也不会放任自己叹气,哪想人家只是装睡。

被一个本该睡着的人嘲笑是“小孩儿”,他又羞又气,眉头紧紧皱着,翻了个身,背对沈寻,以沉默为盾牌。

身后却传来一声温柔的低唤,“第一次出现场,失眠在所难免,心里有想法就说出来,你们周队把你交给我,我这当师傅的自然有义务陪你失眠。”

乐然还是没吭声。

沈寻又道:“你是不是在想,江映莎会被怎么判?”

乐然肩膀动了动,犹豫片刻道:“嗯。”

“我个人希望重判。”

乐然终于转过身来,看向沈寻的目光异常干净,却满是不解,“为什么?”

“残忍杀害父母的人,重判还需要‘为什么’?”

“可是……”乐然干脆坐了起来,“可是如果不是她的父母逼她,她也不会……”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是只有她才承受着来自家庭的压力。”沈寻摊开手,“她未成年以前念书、吃穿住行,哪一样不是她父母供着?她成年后考上名牌大学,有了一份好工作,想在北京立足,不能给她掏首付的父母就成了累赘?就成了吸血的恶人?”

乐然压根儿没往沈寻说的方向去想,闻言只觉指尖发麻。

“江映莎的父母固然有错在先,但并不是她残忍弑亲的理由。”沈寻继续道,“凶手在行凶之后总是会给自己找各种理由,将自己粉饰成受害者,但事实真的如此?”

他眉梢一抬,冷漠地笑了笑,“我看不见得。”

“江旭和李小卉是双职工,城市里的双职工家庭几乎可以算作社会底层了。江映莎能考上名校,难道不是多亏父母含辛茹苦的栽培?”

“独生女有出息,父母跟亲朋好友得瑟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江映莎说她的父母动了她的钱,但事实上,不管是楼岳的花园小洋房还是福特轿车,其实都已经归在她的名下。”

“至于炒股亏损,江映莎的外婆说,李小卉当时听了朋友的话,相信股市能赚钱,于是拿了2万投进去,希望能给江映莎多攒一些钱。这笔亏掉的钱,李小卉后来其实已经填回去了。”

乐然蹙眉,不知说什么好。

“北漂的人成千上万,不是每个家庭都有能力给孩子出首付的钱,江映莎由此怨上她的父母,一味抵触,千般为自己弑亲找借口,就这一点,我就不认为她能轻判。”

沈寻顿了顿,又道:“李小卉和江旭最对不起的是四位老人,但是对江映莎……我个人的看法是,他们已经竭尽所能待她好。”

“江映莎说,”乐然艰难地开口,“她说李小卉诅咒爷爷和外公去世。”

沈寻摇摇头,严肃得有些语重心长的意思,“第一,谁都有情绪不对的时候,李小卉就算真这么说了,实际行动上她还是隔日赶去悉心照料,这点江映莎的外婆可以证实。第二,你怎么知道江映莎说的一定是真话?要不要听听阴暗大队长的阴暗猜测?”

乐然本能地甩脑袋,想想又郑重地点头道:“什么猜测?”

“江映莎不是想创业吗?不是没有本金吗?楼岳的房子在她名下,车也在她名下,但只要江旭和李小卉还在,车房于她来讲都是摆设。”

沈寻眸光变得幽深而冰冷,“所以她盼着江、李二人死。”

乐然哆嗦了一下,警惕地看着沈寻。沈寻却像变脸一般,忽然笑起来,脸上阴霾尽散,“当真了?嗨,还真是个小孩儿。”

乐然对“小孩儿”这称呼有点膈应,想反驳“不是小孩儿”,又觉得较真更显得幼稚。

沈寻探出半个身子,在他头上拍了拍,“你啊,别人说什么都信。我说的只是无数种猜测中的一种,它可能是真相,也可能不是。同样,江映莎的话,也亦真亦假。但我们可以肯定的是,她用榔头砸死了她的双亲,并对母亲残忍分尸。”

乐然舔舔嘴唇,略显挫败地出了一口重气。

沈寻躺了回去,拉上被子,“所以小孩儿,干咱们这一行,随时随地都得多长个心。”

睡前挨了一顿教育,乐然思来想去,瞌睡没盼来,肚子却抗议了。

晚上只喝了一碗粥,饿了。

房间里很安静,肚子咕噜噜叫的声音突兀而喜感。他想起那碗过期的方便面,翻身坐起,又很快躺下,默念“忍几个钟头就好”,强行闭上眼,却听沈寻幽幽地说:“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