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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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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寻坐在走廊的排椅上,弓着腰,双臂紧紧抱着头。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没有一点征兆。

不久前乐然还说一个人无聊,想来市局和他一起加班,如今却躺在手术床上,与死神拉锯。

他们认识一年了,有个充满误会的喜剧开场,过程却织遍了现实的辛酸。

乐然不是被命运眷顾的宠儿,童年凄惨,母亲以一种令人难以接受的方式离开,父亲将一切苦难都发泄在他身上,他从身心重伤中一步一步走了过来,靠催眠治疗才忘记不堪回首的年少。然而成年后的世界更加荆棘遍布,他为别人的恶毒埋单,几乎被不怀好意之徒毁了整个人生。

如今磨难看似到头,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有了能陪伴终生的人,死神却又擎着黑影一般的刀,步步逼近……

沈寻从未有过如此灭顶的心痛。

在招待所第一次见到乐然,他就喜欢上了这个眼眸很浅的桀骜男子。他捉弄过他,最爱看他生气又认真的模样。

他带着他破案,告诉他每个案子里险恶而真实的人心,看他一点一滴地成长,看他从被部队遗弃的小狼崽渐渐变成成熟的社会人。

曙光明明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黑暗却陡然降临。

他还没来得及给乐然买一件像样的礼物,还没来得及给乐然一个温暖的家,甚至没来得及满足乐然那小孩儿一般的心愿。

上次乐然说,沈队,我想要你。

时至今日,他们都没能占有彼此的身体。

他原以为来日方长,未想到“意外”也许会比“来日”提早一步到来。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无神地看着穿梭的医护人员与病人家属,唯一能听见的是自己沉闷的心跳。

乐乐,乐乐。

他在心里轻声唤着。

一滴眼泪终于从眼角滑出,轻轻砸在惨白的手背上。

抢救持续了接近5个小时,刑警们闻讯赶来,连尚在休养的乔羿也知道了这突如其来的噩耗。

二环立交上的惊人车祸也已经在网上被刷成了本地热门,肇事的四驱越野车牌号公开,那竟然是一辆军方牌照车。

稍微冷静下来时,沈寻已经猜到了开车的是谁。

李司乔。

将乐然撵出特种部队的李司乔。

家族势力被一锅端的李司乔。

想到这个名字时,沈寻竟然并未感到特别深的愤怒。

他所有的心绪都放在乐然身上,担忧就像一层绝望又坚实的透明罩,将他罩在窒息之中,连愤怒也无法侵蚀,无法击穿。

无助的等待中,他还被告知了一件事。

那个本不该出现在车里的男性,是乐然的亲身父亲乐悉。

他不知道那人在失踪多年后再一次闯入乐然的生活是为什么,是为当年的所作所为忏悔,还是另有所图。

但在危险发生之时,乐悉终于捡起了身为人父的职责,用身体为乐然撑开一道生路。

乐悉的遗体惨不忍睹,脊椎与颈椎都碎了,后脑塌陷,脑浆糊得到处都是。

他还不到50岁,但外表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了。

很难想象车从立交桥上坠下的瞬间,他是用一种什么样的力气钳制住自己当过特种兵的儿子,并在断气之后还保持着那种无畏的姿势。

唯一的解释或许是——迟到却终归没有缺席的深沉父爱。

急救室的门开了,沈寻跑过去时脚步虚浮,险些摔跤。

医生说,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失血过多,右手与左腿骨折,尚处在昏迷阶段,暂时不能探视。

沈寻紧紧闭上眼睛,凝结的血液发出开河一般的声响,带着终于回到体内的生气,声势浩大地奔向四肢百骸。

驾车逃逸的李司乔被市局抓获,占时关押在看守所。

李家涉毒,李辉和梁华已经被带走,而他并未掺和家族的黑色交易,尚未被批捕。

经过多方打听,他得知当晚沈寻、严啸、乐然见过“长剑”首长,认定他们三人势必与此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恨与恶,顿时侵袭了他的思维。

他要报复!必须报复!

可是沈家与严家他都是惹不起的,念大学时他就不敢招惹沈寻与昭凡,此时梁华这靠山一倒,他连复仇都不得不畏手畏脚。

他能报复的只有乐然。

那日他借了武警的车,一路尾随乐然,直至发生追尾的一幕。

看着大众跌下立交的瞬间,他再踩油门,在呼啸的风中,吹起胜利者的口哨。

不过当天晚上,他就被丢入了看守所。

关进看守所是沈寻的命令,谁也不得审问也是沈寻的命令。

自从进了公安大学,沈寻就很少再摆高官子弟的谱,但面对险些要了乐然命的人渣,他不介意让自己再当一次纨绔。

乐然昏迷2天后醒了,浑身缠得跟木乃伊似的,右手和左腿打着石膏,无法动弹,脸部也尚未消肿,说话极其困难,只有眼珠子能灵活地转动。

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沈寻。

他艰难地张口,只发出一个“啊”。

沈寻将食指压在唇上,抬手理了理他的额发,声音温柔得像被毛毛雨漾起涟漪的湖水。

“乐乐,没事了。”

乐然动不了,也不能进食。沈寻几乎24小时守在他床前,给他按摩,说话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