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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瑾抬起了头,她的表qíng淡然而温和。只是在对上季白平静锐利的眼神后,她有片刻的怔然,然后闪过一丝黯淡神色。

审讯室外,有老刑警感叹:“这女人真不简单。”

询问了一些基本问题,季白切入正题:“案发当晚7点到10点,你在哪里?”

同样的问题,这一次,叶瑾选择沉默。

季白继续说:“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很疑惑,一个能把现场处理得如此gān净利落的罪犯,必然知道,现场留下的痕迹越少风险越低,又怎么会如此多余的使用‘裁纸刀’伪装现场。除非她要掩饰的,是更加明显的痕迹。”

叶瑾静静看着他,不吭声。

“叶梓qiáng喜爱瑞士军刀,他的钥匙上如果有一把限量版或者高级定制瑞士军刀,应该是很正常的事。可是却没有。”季白不急不缓的说,“这种军刀留下的刀伤痕迹是很特殊的,霖市会从国外购买顶级昂贵军刀的人也有限,很容易追查出来。”

叶瑾神色微凛,嘴角浮现一丝苦笑。

季白又说:“叶梓qiángxing格冲动,又有过bào力斗殴史,更可能是他错手杀了叶梓夕,然后用瑞士军刀制造类似‘刀片犯’的伤口,企图混淆警方视听。但恰好案发当晚,你们因为工作原因通了电话,也许他把这件事告诉了你,而他留下如此明显的线索,你只能尽力补救。用真的裁纸刀,去掩饰瑞士军刀造成的伤口。大晚上去哪里买裁纸刀?你分管公司行政,进入库房拿到裁纸刀是很容易的事。”

叶瑾静默不语。

“当然,事后你必然修改了库存记录,掩饰这件事。但是为叶氏提供办公用品的供应商的供货记录,我们已经拿到。对比显示,案发当日,库房的确少了五把裁纸刀。而我们已经调出公司监控录像,当晚下班后,只有你进入过办公用品库房。并且……”季白目光清冽的盯着她,“不同厂商、不同产地、不同批次的刀质是不同的,经过同一鉴定,叶梓夕身上的裁纸刀,与你公司库房裁纸刀是同一批产品。”

沉默片刻,叶瑾抬头,平静的看着季白,开口:“事实上,你们今天不来找我,我也会来警察局。”

顿了顿,她轻声说:“我不会让小俏,替我们顶罪。”

☆、27

与其他大家族一样,叶家的成员之间,有着利益、qíng感、权力的某种平衡。这种平衡不会付诸纸面,但是经年累月,每个人都扮演着应有的角色。

叶澜远是平衡规则的制定者;

叶梓qiáng一直想成为这种平衡的维系者,但又力不从心;

叶俏是看似骄傲,实则忠诚的遵从者;

叶梓骁因张扬的个xing,无视这种平衡的存在;

而叶瑾,是真正默默的维护这种平衡的人。

所以,她会在十多年前,劝说叶澜远不要吞掉兄弟的股份;也会在五年前,反对叶梓夕回叶氏就职。只是可惜的是,她的意见,从不被父亲采纳。反而因此,成为叶澜远最不喜欢的一个孩子。因为只有她,当面点破了叶氏掌门人曾经的贪婪寡义,又dòng悉了他老朽暮年的懦弱愧疚。

而因为年龄相近,叶梓qiáng又有些大男子英雄主义做派,所以对这个沉默寡言不被重视的二妹,总是多一些爱护。从小到大,在人前,叶梓qiáng都是充当妹妹的保护者。而成年以后,在叶梓qiáng人生屡屡遇到风làng的时候,保护他的人,都是叶瑾。她会在他打架进入看守所时,将他保释出来;也会在他管理不善时,站在背后出谋划策。

这一次,也不例外。

当晚,在电话里听到大哥慌乱惧怕的求助,震惊之余,叶瑾首先想到的,是错误已经造成,她要做的,是把对这个家的伤害和影响,降到最低。

这时季白打断提问:“为什么他会跟叶梓夕起争执?”

叶瑾的目光变得沉静:“梓夕回来以后,父亲只把半死不活的海外投资部jiāo给她。可是她太优秀了,也许比我们每个人都优秀,每年带来巨额利润。所以父亲给她的权力,也越来越多。”

微微一顿,她说:“去年她的部门,有一项投资亏损。”

老吴翻了翻资料:“你指的是1亿美元的亏损案?合伙人携款潜逃?”

叶瑾沉默片刻,说:“不是1亿,是20亿美元,140亿人民币,半个叶氏搭了进去。”

审讯室外的众人,都是心头一凛。季白老吴也没说话,叶瑾继续说:“这件事我们想方设法瞒了下来,否则叶氏股价会一夜崩盘。而大哥一直怀疑这件事是梓夕搞鬼。其实他比起年轻时,已经沉稳了很多。但那晚他说本来就喝了点酒,又听了海外投资部的一些风言风语,一时冲动,就开车跟着梓夕,到了林安山。”

然后呢?然后都如季白所料,两人争执间,叶梓qiáng错手杀了叶梓夕。心慌意乱间,想到伪装成刀片案现场。

而叶瑾正好因为工作的事,给他来了电话。听他语气有异,三两句话就bī问出了端倪。

叶瑾首先想到的是嘱咐大哥打开空调,延缓尸体死亡时间。等到她抵达别墅时,整套计划已经在脑海里成形。

“那条求助短信是你发的?”老吴问。

叶瑾淡淡的说:“梓夕临死时编辑的内容,但没来得及发送。而后我设置定时,发送给梓骁。”

“为什么你选择发送给叶梓骁?”老吴问。

叶瑾抬眸看着他:“因为当天梓骁回过一趟家,qíng绪非常不好。以他的xing格,肯定会跟那帮朋友胡闹一整晚,就算叫他过去,他也会有时间证人,不会惹上麻烦。”

老吴冷冷的说:“你还真是什么都算准了。”

叶瑾沉静不语。

这时季白问:“你们之前知道死者与张士雍的婚外qíng吗?”

叶瑾:“之前不知道。不过那天晚上我到了别墅,就知道了。之后张士雍的衣物被梓骁翻出来,全家也都知道了。”

老吴说:“叶梓qiáng杀了人,你真为他好,就该劝他自首。可你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与法律对抗,反而与他同谋成为帮凶,这又是何苦?”

叶瑾沉默未答。

——

面对叶瑾的招供,叶俏泪流满面,终于说了实话。

案发几天前,她拿到私家侦探的确切消息,当晚开车去了林安山。抵达时刚好看到酷似大哥的轿车离开。进入别墅后,叶梓夕已经死亡。

她在别墅里茫然无措的逗留了一段时间,看到丈夫的生活痕迹,又愤怒又绝望。最后拿起尸体手里的手机,想要嫁祸给丈夫。

老吴问:“为什么给叶梓qiáng叶瑾顶罪?”

叶俏恍恍惚惚的答:“大哥是为了给这个家出头,反正我的人生已经毁了,不如由我来承担。”

季白淡淡的说:“人生没有这么轻易被毁掉。”

——

水落石出,刑警队众人都松了口气。只是这案子叫人心头沉重,大家都沉默的忙碌着结案取证工作。

季白走回办公室,就见许诩坐在位置上,有些出神。

“怎么了?”他低声问。

许诩答:“我在想,梓夕临死前那条短信,本来是想发给谁。”

季白伸手揉了揉她的短发,把手里一堆资料丢给她:“赶紧工作。”

“哦。”许诩微微一僵,她又敏感的注意到两人细微的肢体接触……无视他无视他。

这时赵寒出现在门口:“头儿,叶梓qiáng带回来了。”

——

叶梓qiáng昨天代表叶氏,去参加省里的一个会议,负责监视他的刑警一直尾随,并未打糙惊蛇。今早他的车刚进市区,就被警察拦下了。

因为还要进一步调查取证,警察只对他说例行谈话、协助调查。叶梓qiáng虽然有些不安,但觉得应该没事,所以还算镇定的踏入了警局。

审讯室外是一条狭长通道,没有光线直she,yīn凉而沉寂。叶梓qiáng跟着警察走进去,迎面就见前方审讯室门打开,叶瑾走出来,手腕被铐住,身后是两名警察。

叶瑾抬头看见叶梓qiáng,轻轻喊了声:“哥。”目光温和抚慰。

叶梓qiáng只觉得全身热血仿佛都涌上头顶,太阳xué火辣辣的疼。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怔怔然望着妹妹,脸上肌ròu铁青而紧绷。

这时季白跟许诩也走到门口,看到叶梓qiáng的表qíng,季白微微蹙眉。

忽然间,叶梓qiáng猛的转身,一把推开身旁的警察。他身体高壮,突然bào起,旁人措不及防。几名刑警刚要扑上去制服他,谁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瑞士军刀,拼命胡乱挥舞,bī得大家一时无法上前。

“人是我杀的,跟我妹妹没关系!”他的眼泪掉了下来,“他~妈的!坐牢?坐牢!”

“哥!”叶瑾一声惊呼。

这时叶梓qiáng忽然扬起军刀,朝自己胸口cha~去。可在离胸膛还有半尺的位置,他的手又颤抖的顿住,人靠着墙,表qíng极为狰狞痛苦。

季白原本站在门边,瞅准时机,一个箭步过去,扣住了他的手腕。叶梓qiáng被这么一惊,反手就是一刺,他本就凶悍qiáng壮,这一挣扎力气不小。季白的手如铁钳纹丝不动,但通道太窄身后又有人,他的身体难以回转自如,还是被刀锋划到了小臂,瞬间便有鲜血透过衬衣衣袖浸出来。

大伙儿都是一惊,许诩看着季白沉毅如铁的侧脸,还有衬衣上晕开的殷红血迹,生生感觉到心头像是有某根弦,轻颤了一下。

转瞬间,季白已经将叶梓qiáng双手反剪,他高大的身躯如蛮牛般挣扎,却被季白死死按在墙上。刑警们一拥而上,将他制服。

——

很快,负责调查取证的同事传来消息,从叶梓qiáng的车上提取到叶梓夕的血迹,其他凶器的搜寻也在进行中。而被拘留的叶梓qiáng,在qíng绪平复后,也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已是午休时间,季白吩咐大家先去吃饭,自己坐在办公室里,扬手将一团止血棉球扔进垃圾篓。虽然血迹狰狞,但是伤口不深,他也就没太在意。

老吴坐在他对面,笑着说:“总算尘埃落定,可以轻松几天了。”

季白微笑:“结了案,让局长给放三天假。你也能陪嫂子去看看儿子。”老吴的儿子在外地念大学。

老吴点头:“太好了,她一直跟我念。”

这时赵寒提着个急救箱走进来:“头儿,我给你处理伤口。”

案件已了,季白心qíng正好,瞥一眼还在大屋低头忙碌没去吃饭的许诩,淡淡对赵寒道:“你手头那份报告要得急,换个人过来。”